从那天起,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这样吧。有些名字,有些片段,放在回忆里就好。毕竟那时的阳光是真的,他眼里的光也是真的,哪怕后来被风吹散了,也总好过从未亮过。
那时的我,以为争吵就是天大的事,以为赌气就能让对方妥协,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吵吵闹闹地过下去。
却忘了,成长是辆呼啸而过的列车,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在了岔路口。而他更像我生命中的惊鸿过客。
高一末,学考这一大事就很快压了上来,让我没时间再沉溺在分手后的情绪里。
学考前这一个星期是我学理科最认真的几天,几乎每天都往办公室跑,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的成绩不仅过了还高了。
结束后,这也意味着要分科分班了,班主任李老师在最后一天的晚自习为我们搞了一个分班晚会,还用剩余的班费给我们订了一些炸鸡披萨。
教室的灯被调暗了些,讲台上摆着炸鸡的油纸袋和冒着凉气的可乐。李老师站在讲桌旁,手里拿着话筒,声音比平时轻了些:“今天不聊分科,不聊成绩,就当是咱们最后一次一起热闹热闹。”
话音刚落,班里就炸开了锅。有人搬着椅子往中间凑,有人跑去讲台边递零食,我和李诺挤在教室后排的角落,手里拿着一块刚拆开的披萨,芝士还能拉出长长的丝,热气裹着香味飘进鼻腔,心里却莫名泛起一点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以“高一(5)班”的身份坐在一起了。
“接下来谁来表演节目啊?”李老师笑着起哄,目光扫过全班。班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推了推坐在中间的男生,“张宇,你不是会弹吉他吗?来一个!”张宇红着脸站起来,抱着吉他走到讲台前,指尖拨动琴弦,一首轻快的歌曲缓缓流淌出来。教室里的人都安静下来,有人跟着轻轻哼唱,彩灯在每个人脸上明明灭灭,连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张宇唱完后,掌声此起彼伏。李老师又笑着问:“还有谁想上来?别害羞啊!”
突然就有人在台下来了句:“老师来一个!”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瞬间激起满场附和,“对呀老师!唱一个!”“李老师肯定有绝活!”起哄声此起彼伏,连平时最腼腆的女生都跟着笑闹,教室里的热气又升腾了几分。
李老师愣了一下,随即被这阵仗逗笑,带着点无奈又温柔的语气:“那我就献丑了,唱首《小幸运》吧,正好送给咱们高一(5)班的所有人。”
她走到讲台中间,接过张宇递来的手机——有人已经飞快搜好了歌词。
前奏响起的瞬间,教室里突然静了下来。
李老师的声音不像专业歌手那样清亮,却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裹着让人安心的暖意。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那时是我第一次听这首歌,却让我深陷其中。之后反复在音乐软件中听这首歌却也听不出现在的感觉了。
“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苦铭心……”
那时总为没说出口的生日祝福、没送出去的笔记本耿耿于怀,觉得这是天大的遗憾,可如今却更容易想起,他曾看穿我自卑的小情绪,笑着说“我喜欢的就是你本来的样子”;想起他教我解物理题时,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的清晰步骤;想起梧桐树下那个用力的拥抱,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至今想起还会让心跳慢半拍。
旁边的李诺也开始轻轻哼唱起来,逐渐变成了全班大合唱,声音不算整齐,却格外真诚。“那为我对抗世界的决定,那陪我淋的雨,一幕幕都是你,一尘不染的真心……”
直至李老师唱完最后一句,她有些哽咽地对我们说:“希望大家往后走的每一步都踏实,遇到的每一段时光都温暖。”就这样我们的高一圆满的结束了,即便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但我们都带着这短暂的珍贵。
晚会结束后,我和李诺走在回寝的路上,她还在轻轻哼着这首歌。晚风把她的声音吹得软软的,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觉得,就算以后分去不同的班级,就算有些人再也不会见面,这些藏在歌声里的回忆,也会像星星一样,一直亮在青春里。
原来最珍贵的不是留住所有,而是曾经拥有过这样一群人,一起走过一段闪闪发光的日子——这才是我青春里,最难得的小幸运。
青春啊,真是有着让人后知后觉的美丽。
高二,我和班里玩得比较好的同学都一起选了文科,课桌搬到了靠窗的一排。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在摊开的《中国古代史》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文科班的日子,像被调慢了节奏。少了物化生的凌厉切割,多了些需要沉下心去咀嚼的文字和脉络。
高二的日子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不像高一时的轻松愉快,直到多年以后,回想起我的高中生活,我还是更怀念我那单纯美好的高一。
学校里的规定也越来越严格,比如男生们被纷纷要求头发前不及眉,旁不遮耳,后不及领,夜顷裴转学逃过一劫,还会在寝室教室突击搜查电子产品与小说,弄得我们这些偷藏小说的都人心惶惶。
我们也开始规划起自己未来的道路,我们学校的成绩不算太好,班里好多同学都没过一本线,所以有些人去学了门艺术,我就包括在内。
我和李诺王晓雨的成绩都不算太好,王晓雨与我一样学了美术,李诺则是因为从小学习钢琴走了音乐生。
这还是因为之前家长会老爸发现我的成绩没到五百分怕我考不上本科才让我去学的。我虽是零基础,但还是被美术老师的极力推荐下被说服了,比如他说他也是高二才开始学的美术,根本不晚,来得及!
我们就这样拿出了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献给了美术。
生活似乎被一种新的、更平实的秩序填充了。
偶尔也会听闻关于夜顷裴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听说他出国了,听说他回去继承家业了,听说他不上学了……
高二的日子平平淡淡,分班也使我结交了新朋友,她叫陈遇萍,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了,眼睛很大,皮肤白皙,高挺的鼻梁衬得侧脸线条格外利落。
我们认识还是因为老师把我们座位排一起,她下课就主动来搭讪一起去上厕所。我们就成了搭子。
她这个顶着张“生人勿近”高冷美人脸,实则满嘴跑火车、疯起来能掀翻屋顶的姑娘,彻底激活了我骨子里那点被夜顷裴的离开和学业压力压抑住的“疯批”属性。
而且和这样一个美女走在一起,感觉特有面。
上了高中之后我也是越来越疯了,毫无形象可言了,每天跟着陈遇萍发疯……
每到晚自习下课是我们最疯的时候,那时的我们互相推搡撕扯衣服,有次我和陈遇萍她们“互相非礼”对方,陈遇萍这厮给我衣服后面扯出一个大洞,惹得我边笑边骂,周围人更是爆笑如雷。
害得我在这炎炎夏日被迫穿上了这厚重的秋季校服外套……
陈遇萍还很喜欢唱歌,随地大小唱丝毫不见怪。曾经因为回寝洗漱时间被缩短我们还一起洗过澡,我们挤在小小的淋浴头下,水一会儿烫得人跳脚,一会儿又凉得打哆嗦。
陈遇萍洗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扯着嗓子开始唱当时流行的歌,跑调跑得没边儿,一开始我也只敢轻哼两句,和她洗的次数多了,寝室里的人都熟起来了我才大展歌喉,我这沙哑的嗓音虽然没跑调但也难听的要死。
但我们俩毫不在乎,这才有了损友之情。
国庆前老样子运动会——
陈遇萍因长得漂亮又开朗被班主任推荐去当运动会主持人,听说她去年也是运动会的主持人,当时我觉得她肯定能当上,谁料那天她却和我一起坐观众席上乘凉。
我这样一个懒惰且毫无运动细胞的人是绝不会报什么项目的;陈遇萍也没有报项目,说是因为这么多人看着太尴尬,还有就是太晒了。
我问她,你怎么没去当主持人啊?
她愣愣地看着主席台那边,眼底藏着点我从没见过的落寞。
我看过去,现在主席台上坐着的女生穿着夏季校服,梳着规规矩矩的马尾,手里捏着稿子念得磕磕绊绊,偶尔还得低头瞟一眼。
“看到了吗,那女生是我继妹。”
“啊?”我愣了一下,原来陈遇萍也是重组家庭,而且,看样子,她继妹是抢了陈遇萍的主持人之位?!
“我后妈带过来的女儿,”陈遇萍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像贴在玻璃上的水痕,很快就干了,“叫余可欣,我是真看不惯这个人,事精。”
阳光炙烤着塑胶跑道,蒸腾起一股热烘烘的气味。操场上的喧闹声、加油声、广播里余可欣偶尔卡壳又努力接上的声音,在这一刻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了。我看着陈遇萍。她漂亮的侧脸线条绷得有点紧,那双总是盛着狡黠笑意的大眼睛,此刻沉沉的,映着主席台的影子,也映着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委屈和不甘。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作为她的朋友,我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这份无条件的“站队”,让我脱口而出:“就她这样还主持人呢。”语气里带着点为她抱不平的气愤。
“确实,没几句话是流畅的。”陈遇萍立刻接上,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快意,仿佛我的附和给了她底气。
她朝主席台方向狠狠翻了个白眼,那动作利落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凶狠:“笑死,前几天回家一直吵着要学播音主持,”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语速快了起来,“本来她这成绩跟本上不了咱们学校的,可她亲妈费用让她读普高,就塞了点钱硬塞进咱们学校了。
“哎呦我去……”我倒吸一口凉气,陈遇萍话语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敌意和家庭关系的拧巴感扑面而来。
看来她的家庭关系更是修罗场啊,忽然想起我上初中时也是被老爸塞进季陈风他们学校能有个照应。
“我真服了我爸了……真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陈遇萍说这话时,尾音轻轻发颤,像被风揉皱的纸。她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动作里带着点狼狈的倔强。
“我爸,”她突然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剖开一个隐秘的伤口,“昨天还跟我说,让我多照顾照顾她,说她刚转学过来不适应……哈,不适应?她抢位置的时候可适应得很!”她转过头看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灼人的火焰,“淼初,你知道吗?我妈走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关心过我适不适应。”
“你爸也真是,”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虽然一开始我刚到那个家时和自己的亲爸都很陌生,如一个借住的,但好在经历这几年的相处,也逐渐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没事,你要是不适应就来我家玩吧!”我揽过她的肩膀打包票道。
“真哒?”她欣喜地看向我,搓了搓手道:“那我周末来你家找你!”
她长长地、带着点鼻音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浊气都吐干净。然后,她猛地转过头,不再看主席台,而是把目光投向操场上正在进行跳高比赛的混乱人群。几个男生笨拙地撞翻了横杆,引发一片善意的哄笑和嘘声。
“喂!” 陈遇萍突然用手肘捅了捅我,下巴朝跳高场地扬了扬,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疯”劲和促狭的笑意,“看那边那个穿荧光绿袜子的。”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男生正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试图跃过横杆,结果连人带杆一起扑进了垫子里,荧光绿的袜子在空中格外醒目。
“噗——” 我也忍不住笑出声,那点残留的沉重感被这滑稽的画面瞬间冲散。陈遇萍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地拍着大腿。
忽然,操场上传来了歌声,我当即便听出来了,放的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这歌!”我拽着陈遇萍的胳膊晃了晃,嗓子突然有点发紧。好熟悉。
歌声中的歌词悠然焕发,激起我们青春荡漾。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陈遇萍直接跟着广播哼唱起来。
操场上大家都在嬉笑打闹着,这正是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啊,旋律在空气中荡漾,歌词在脑海中浮现,校园里的青春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不过是有人陪你疯、陪你闹,陪你把那些细碎的、闪光的瞬间,串成了一整个夏天的模样。
而这些模样,会像此刻耳边的旋律一样,在往后的日子里,一想起,就暖得让人想笑。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那饱满的稻穗幸福了这个季节
而你的脸颊像田里熟透的番茄
你突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
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那些我试图忘掉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我的眼框也跟着酸涩起来。
陈遇萍笑着看着我说:“你谈过恋爱吗?”
“算……算吧。”我含糊地应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喉咙突然发紧,那些被《七里香》勾出来的碎片又在脑子里翻涌——夜顷裴递来的热豆浆,湖边被他捏碎的石子,还有分手那天他转身时决绝的背影。
“哇哦!”陈遇萍立刻来了精神,往我这边凑了凑,校服袖子蹭过我的胳膊,“谁啊谁啊?”
“就……以前的事了。”我脸瞬间红了,但我立刻抛转了话题:“你呢你呢?”
“初中的时候谈过一个,陈遇萍突然往后一仰,双手撑在观众席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云慢悠悠地说,“这人可傻了,每次打篮球进球都朝我这边比手势,傻叉得要死。”
她嘴角翘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却很坦然地说着:“然后没考进一个学校就分了。
我没接话,低头抠着校服裤子上的线头。夜顷裴的影子又冒出来,像《七里香》的旋律一样挥之不去。他以前总说我走路爱低头,每次都伸手把我下巴抬起来,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喂,”陈遇萍突然碰了碰我的手,“别想了,过去式了。”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去买瓶冰水,我请你。”
小卖部里冷气足,冰柜门一开,白花花的雾气涌出来。陈遇萍拿了两瓶橘子味的汽水,“啪”地拧开递给我一瓶,自己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的样子带着点男孩子气的爽快。
“其实啊,”她抹了把嘴角的水珠,“不谈恋爱才是最爽的,你看我现在多自在,想吃就吃想疯就疯,不用想这想那的。”
我咬着汽水瓶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压下了眼底的热意。远处的广播还在放歌,已经不是《七里香》了,换成了首欢快的流行曲,操场上的欢呼声更响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谁喝彩。
“走吧,”陈遇萍拉着我的手腕往外跑,“去看他们接力赛。”
风把汽水的甜味吹得老远,我被她拽着往前跑,帆布鞋踩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心里那点沉甸甸的东西好像轻了些。她说得对,夏天总会过去,但新的季节里,总会有新的风,新的笑声,还有新的自己。
就像现在,阳光正好,身边有个疯疯癫癫的朋友,远处有喧闹的人群,而我,还能大口喝着冰汽水,笑着往前跑。这样,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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