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酸胀发麻。
沈或眯开眼睛，面前是冷银色科技感桌面，桌上器械、零件、水杯七零八散堆成半圆，中间围出一大片空地……他正趴在这里睡觉。
是实验室的工作台。
沈或猛然惊醒。
昨晚说完可以修猫bug，徐卿给了他一台笔电，没进行任何技术指点，就分配任务各自排查。
末了徐卿说：“你也一起的话，这些bug宿舍门禁前就可以排查完。”
沈或盯着代码文件传输进度，没应。
倒也不用这么神化暗恋对象。通宵修不完的东西，加个人最多提前到半夜。这会儿距宿舍门禁不到一小时，把人砍两半都不可能修得完。
文件传输成功，他粗略一扫，不自觉抻直了眼睛。
徐卿……这都快修完了，一个人能这么快？
竟然是真大佬。沈或来了兴致，飞快在自己负责的部分拉出新分支，做颠覆性重构。
安静实验室里，键盘声噼里啪啦交响。
门禁前十分钟，沈或把代码提交给徐卿，笔电一盖，头脑放松下来，困意开闸一样涌遍全身。
他撑着脸打盹，旁边徐卿在说什么，没进脑，全漏出去了。
后来呢。
几点了。
徐卿呢？
他胡乱捶打麻木胳膊，放眼搜寻。实验室熄了大灯，可视度很低，只有角落电脑桌立着块笔电屏幕，荧光扫在桌前人脸上，银边轮廓帅得惨绝人寰。
沈或莫名心跳重了两下。
“你醒了？现在宿舍不能进，你在实验室将就一晚吧。背后有折叠椅。”
清润嗓音从角落淌来，拂平脑中混沌躁郁。沈或看眼时间，凌晨一点。
“你怎么不叫醒我？”他下意识问出声，才发现嗓音哑得起沙，赶忙咳一声清嗓子。
与此同时徐卿回答：“我不认为需要叫。电量过低应该先充电，再开机。”
“人有强制开机。”沈或低声自言自语。事已至此，再纠结也是徒劳，他转移话题问，“猫正常了吗？”
“正常了。猫咪八号所有bug都修好了，你的代码给我们开创了新思路，很好。”
沈或没吭声。代码风格不一样而已，哪用说这么好听。但……说得真他猫咪好听，他兴奋得有点晕。
他拽下肩膀盖的外套，拎在手里，装淡定：“那就好。我走了再见。”
徐卿下颌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沈或抢先站起身，吱——板凳腿擦响地面，打断一切人声。
一开门，热气扑面而来，混杂浓郁机油味，吸得他直犯恶心。他捏鼻子走两步，才恍然想起宿舍不能进。
可如果折回实验室……太尴尬了。
沈或攥了攥手中外套，背后热出一层薄汗。外面没有空调。他咬咬舌钉，还是退回了实验室。
门缝中徐卿的背影挂着头戴式耳机，看起来听不见动静。
他轻手轻脚进来，带上门，泄气坐回原位。外套往桌一搁，脸砸进去，埋住从眼底烧到脖颈的滚烫。
陌生的清爽木质香钻进鼻腔，他一惊，坐直打量外套，才发现这不是军训服。
差点忘了，他洗完澡才来的实验室，穿的是自己的宽松T恤，没有外套。
那这件是……
电脑桌前传来徐卿适时解答：“实验室里没有被子，你将就一下盖我的外套吧。”
沈或愣半秒，当即打了个寒颤。这徐卿头都没回，耳机也没摘，就能知道他没走，还知道他坐这研究外套？
暗处观察？
网友的话竟如此可信。他转个向，把背后的折叠椅挪到徐卿不长透视眼不可能看到的工作台底，躺下掏出手机，登录red书。
-
实验室角落，电脑桌上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弹出一条私信：
[军师，怎么钓]
徐卿敲键盘的指尖飞快不停，只有眉眼弯出一抹笑意。
-
次日中午。
沈或按导航来到主楼南门，进门前先对玻璃拨一拨遮眼睛的黑粉挑染刘海，把衬衫纽扣扣到最顶，嫌呆又解开两颗，嫌轻佻又系上一颗。
操，衬衫热死了。
根据军师“优化中”建议，钓crush要假装不经意制造偶遇，多次刷脸。为此他特意搜了飞设231班级课表，把偶遇时间制定在中午最后一节下课。
放学时间主楼人来人往，大都是下课从教室出来，匆匆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杵在原地的沈或就未免显得太过经意。
他左右张望，在大厅一角的自助咖啡售卖机给自己找到不经意的事情做。
意式浓缩、美式、拿铁、卡布奇诺……品类全是咖啡，醇厚气味弥散方圆几里，沈或站售卖机前近距离熏陶，难受得有点反胃。
不喜欢咖啡的味道。
徐卿怎么还不出来。
“同学，你不会用咖啡售卖机吗？我来帮你吧，你想要什么？”
声音自后方来，沈或猛地回头，一张陌生面孔映入眼眸。
悄然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
他意识到站在这儿不买东西一样可疑，手插兜没动，顺同学给的台阶下去：“要美式，谢谢。”
售卖机操作便捷，狗看一眼也能会。沈或耷拉着眼皮，等饮料做好出来，伸手要取，那同学却更积极，先他一步把咖啡捧出来。
本就不想要咖啡，别人碰过的更不想要。沈或“送你”就要到嘴边，视线却先越过面前同学，一眼捕捉到中央大阶梯上的身影。
“谢了。”他一把夺走同学手中冰美式，绕过同学大步朝徐卿走去。
徐卿在校内惯常黑外套白T恤叠穿，但今天还多戴了副金属细框眼镜，又潮又斯文，要脸有脸要脑子有脑子。
沈或都想上去要微信了。
但要不经意又要精准偶遇，他得假装买完咖啡上楼，再顺理成章和下楼的徐卿来个迎面邂逅。
距离越来越近，徐卿走路还不玩手机，沈或料想他应该很快就会注意到自己，忙抬手临阵整理发型。
砰砰，心跳快到嗓子眼。他理完发型，顺手捋捋平整得不能再平整的衣领，步入徐卿方圆五米，又有意识挺直了腰杆。
要不先认出他？沈或垂眼盯地面，找不准抬头直视徐卿的时机。
下次该让军师教详细点。
旁边一阵风擦过，沈或猛然抬头，刚还在上面的徐卿已经擦肩下到一楼，一声不响，完全无视他走出了大厅。
上楼的脚步一顿，沈或懵在原地。放学后的主楼人烟稀少，空旷阶梯上只剩他一个人。
令人作呕的咖啡味蔓进鼻腔，掺着一丝洗发水香。
是他为了偶遇徐卿，军训解散饭都没吃，特意回宿舍洗澡洗头，还换了身干净修身的衣服。
“哕。”他捂住鼻子干呕，就近找个洗手间把咖啡倒了。
-
沈或晚上去机器人实验室，没见到徐卿。
但他明明记得徐卿晚上没有课。
这种情况徐卿一般会去哪？只靠一张课表和徐卿都不是正式成员的实验室，制造偶遇的发挥空间太受限。
况且中午的偶遇不知什么原因，总之就是失败了。
他打开电脑敲几行代码，回车一摁让它们自动工作，自己靠进椅背，上red书向军师汇报偶遇进展，指尖敲手机壳等待回复。
敲几十下军师不回，他又去班群寝室群适当冒一下泡，再回来，还是没消息。
有点坐不住，他果断公开发帖，问网友徐卿为什么不理他。
大波嗑学家闻着味涌进来，先嘲笑博主“我不是同”嘴硬不过三条帖，又头头是道分析crush为什么假装没看见博主，最后狠狠嗑一波CP。
沈或从五花八门的评论区挑出有用信息，拼凑出的真相是徐卿看见他收了别人给的咖啡，吃……醋了？
他意外抽了抽嘴角，理智告诉他嗑学家说话带滤镜，不能全信。
但手上快速找了条把徐卿吃醋心理分析得最全面最透彻的评论，截图保存。存完又觉着奇怪，切去相册要删，结果没忍住，把该评论品读了三遍。
[宝他应该在楼上就看见你了，在他眼里是有一个男生来搭讪你，你回应了并且接受了他送的咖啡，这个时候你的crush已经吃醋了。你去找他的时候他肯定也看见了，只是假装没看见，等你主动打招呼，结果看你拿着别人送的咖啡到面前也不理他，醋坛子直接打翻跟你闹别扭了。哄哄孩子吧，他应该是喜欢你到对你有占有欲了]
沈或背诵完毕，心满意足退出相册，二编red书，补充那杯咖啡去向，再跟网友讨教crush怎么哄。
没来得及在评论区总结最终方案，一股橘子香先飘过来：
“学弟，我家老八有段加密语言似的代码，不像徐草的风格，是你写的吗？用的库很新啊，还没普及呢。但你别说，新东西精简又高效，你再给安利些好用的库呗？你看你在这也呆了有段时间了吧，考虑加入我们机器人团队吗？”
沈或在梅队一长串话中不着痕迹摁熄手机，等她说完，一口气统一作答：
“是我写的。库现找的，公开没加密。今天第二天，不出意外应该不考虑，谢谢学姐。”
梅队听到“学姐”二字，眼睛直发亮：“意外是什么？我试着出一下？”
沈或眼睛瞥去一边，脸颊一热，慢半拍才说：“……没有意外。”
这一瞥，他看见锁屏弹出“优化中”私信：
[没事，吃醋也是钓crush的一环。下一步制造便于暧昧的契机，比如“刚好”加进了他的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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