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或一觉醒来，red书竟多出一百多条消息。
昨晚发帖写在徐卿面前社死，本意是把red书当电子垃圾桶倒情绪废料，没想到接二连三收到网友评论，十条里面九条嗑CP，还有一条说他男同还在嘴硬。
起初他还争辩，后来嗑学家们竟反过来教他判断徐卿哪些行为是暗恋他。他看得背脊发毛，又无言以对，索性关了手机，放任自流。
不说CP，做狗他都不吃徐卿给的饭。
托徐卿的福，他做了个怪梦，梦见……
他打个寒噤下意识检查床单被子，还好，没有被徐卿榨出来。
今天军训异常困，沈或半阖着眼熬到解散，在去实验楼路上，被路过的骇人八卦惊醒：
“听说经管院来了个超帅的黑粉狼尾学弟，刚开学就把徐草拿下了，徐草昨天还帮他买单呢。”
“我也听说了，15块的依云水。太好嗑了吧，长那么帅活该有人爱。话说他俩还同乡来着，应该高中就谈了吧，不然学弟怎么会来工科大学学经济呢。”
“为了同校啊！我去，那群里小道消息就是真的了，徐草给他……”
“真的？嗑到了磕到了！”
沈或掂掂手里坐地起价到15块的百岁山，里面还剩一瓶底矿泉水。他作势要扔，想想还是拧开瓶盖，仰头喝完最后半口，才把空瓶抛进路边垃圾桶。
嗑学家眼里出贵水，嗑得他凭空多欠十块钱，他忍。但他高中招谁惹谁，干嘛要和徐……那破黑毛谈。
他咬咬舌钉，用痛感挤去脑海浮现的怪梦，掏手机打开微信，更名“不信谣不传谣”。
这趟来实验楼，是他昨晚跟网友争辩之余，在微信偶然刷到一条朋友圈，说学校机器人实验室招助理，工资日结，还挺高。
松香味溢满整个实验室，冷白色LED灯光打亮走廊，在半人高机器人的笑脸上泛起银白冷光。
沈或轻轻叩门三下，吱，虚掩的门敞开，露出工作台前学姐回头的脸。
他瞪大眼睛。这学姐，是路上给百岁山坐地起价那位。
黑粉狼尾过于标志，想必学姐也一眼认出了他，站起身搓搓手：“你是来应聘的对吧？喏，那边有个座位……咱坐下聊聊。”
沈或瞥那座位，是墙角的一张电脑桌，面上堆满书籍文献，只有显示屏前空着一块。没有摆件和茶杯，不像有人用。
他过去抽出椅子，下意识要拍灰尘，却发现这椅子还挺干净。
轧轧，学姐的滑轮办公椅移到旁边，一股淡淡的橘子香蔓延飘来：
“会用Excel吧？好的会。咱们最近在做一个无人机避障项目，你帮忙处理这些图片的标注。用到的标注工具……演示一下就会了。”
学姐说完，在电脑上调出一张由无人机拍摄的图片，一样一样框选里面的树、人、车辆，每框一个在旁边选一个对应名称。
沈或看得手累，眼皮也越来越沉，低声说：“我也可以会Python。”
“那太好了，不愧是徐草对象……”学姐鼠标往桌一拍，刺响打断话音，“早说嘛，这鼠标有延迟，难用死了。”
鼠标延迟还不换，可见不常用。
那为什么要招一个用鼠标的助理。沈或略感怪异，没来得及开口，一肚子疑惑被学姐诵经似的Python教学挤到九霄云外。
这些教学他都会。
高一开始，他的编程竞赛奖就拿到手软。昨晚刷到这工作，他又紧急去了解Python Pandas，不难，学完还有多余时间准备面试自我介绍。
没想到可以三无上岗。
等学姐教完，沈或终于找到个空隙：“会了，谢谢。请问工资走微信还是支付宝？”
学姐愣半秒，掏出手机：“加我微信吧，每天下班给你结工资。”
沈或没问为什么不是实验室账户结工资，默默打开二维码，白底黑字“不信谣不传谣”亮在学姐面前。
学姐扫码时嘴角抽了抽。
定好工作时间在晚上，沈或站起身，打声招呼离开实验室。
他已经意识到这份工作是徐卿的圈套。
徐卿发现他买不起水，让人发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故意开出优渥条件，引他来赚钱。
所以这场面试没有竞争者，万年不用的电脑桌会专门腾出空位还提前做清洁，本应自动化的工作学姐奇迹般允许手动，连工资都不走公共账户。
学姐们八卦说的悄悄话，是徐卿给他专门安排了一个狗都能来实验室讨钱的工作。
钱……大概是讨徐卿的吧。
徐卿自费自导自演这出，为了什么。
脑海不合时宜冒出昨晚嗑学家的话：他在钓你，会制造各种机会引起你的注意。
沈或不自觉压低眉头。不想承认，但又觉得不无道理。
他跨出实验楼大门，回眸仰望那玻璃窗砌成的恢宏建筑，在晴空底下像一片拔地而起的蔚蓝色汪洋。
来都来了，这汪洋谁钓谁，他说了算。
-
沈或晚上来实验室前，特意查阅了该实验室人员名单，奇怪的是徐卿并不在里面。
找他干嘛。
沈或承认中午的豪言壮语实属脑抽，他来实验室纯粹为了赚钱，谁开后门、谁付工资，都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他关上手机，脑袋却又不受控想起昨晚red书嗑学家分析，说徐卿暗恋他，一定会在暗处观察他。
不然怎么会连上次买的水都记得。
沈或背脊一凉，神经质前后左右扫一圈。实验楼外面都是树，人影廖廖，唯一一个路过的黑毛还是锡纸烫。
暗恋毛线，发神经。沈或暗骂自己一声，抬脚跨上实验楼阶梯。
进实验室第一件事：观察有谁在。
没有徐卿。
沈或松了口莫名其妙的气，但又见鬼似的，松完气还不舒坦。
他烦躁薅把脑袋，把注意力集中在讨钱工作，去工位开电脑，敲整个实验室最低级的代码。
过于简单。他挂上AirPods，打开网课APP，不小心往下一瞟。
耳机响起课程：《恋爱博弈论》。
一晚上徐卿影都不见，嗑学家们大概是脑补过度，害得他草木皆兵。
沈或打开red书，正要宣布他和徐卿老死不相往来，身后突然一声：
“哟，徐顾问，您咋来了？”
他猛地转头，对上门口一双狭长眼睛。
不知为什么，沈或总感觉那双眼睛在跟他对视时，眉眼弯了一刹。
“梅队的猫咪八号一通电就蹦迪，我来找算法bug。”
徐卿嘴角翘着，眉眼却敛了笑意，去展柜捧出一只3D打印的粉红机械猫。
他的手指白净修长，指尖和关节透着淡淡的粉，捧一只粉色猫咪，竟漂亮又相衬。
实验室成员好笑：“这猫问题老多了，bug一晚上修不完。不过她上回拿疯狂星期四都请不动你，这回是给了啥好处，能让徐大佬亲自出马？”
徐卿低头盯笔电：“今天心情好。”
个屁。沈或看他就再没笑过。
……看他干什么。
可他说心情好，全程却只笑一次……对视。
还有猫咪——梅队是中午的学姐，徐卿突然愿意帮她修，是因为她帮了徐卿把他招进来？
找机会引起注意？沈或触电般头皮发麻，想想又心说怎么可能。
他转过头盯自己手机，眼睛底下热乎乎的。
操，脸红了。
他揉揉脸，回过神，耳机里网课一个字没听进就下课了，手机上red书文案还一片空白。
刚要发什么来着？沈或短暂失忆，思绪在徐卿来实验室是故意还是巧合间反复横跳，索性写篇被徐卿骗来实验室的经过，让网友分析分析。
网上爱脑补的嗑学家虽多，但他坚信自己可以理性辨认评论可信程度。
评论区不出所料聚来一批嗑学家，沈或一眼捕捉到一个熟悉ID：
[优化中：你讨厌他吗]
这ID他记得，昨天那篇帖子ta点过赞。但真正让他记住的，是这ID的头像。
一只伯恩山犬。
他小时候也养过。
这ID问了个好问题，沈或不带犹豫输入“对”，指尖移到发送，却迟迟按不下去。
都匿名了，就说点实话。
他改成：[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发完又补后半句：[但不会想撕破脸]
“优化中”只回复前半句：[宿敌还是男同，我自有分辨]
操。沈或狠咬舌钉。
都上网了说什么实话。
他把后半句评论删掉，没删成，又收到“优化中”回复后半句：
[一般来说，男生不撕破脸他会一直追你]
沈或想也没想，瞎回：[那就钓死他]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背后嘹亮声响：
“今儿又通宵啊徐顾问？咱几个先回了哈——学弟！跟咱一块儿呗，你明儿还军训呢吧？”
实验室成员的邀约像道警铃，惊得沈或屏幕一熄，坐直身子，手放键盘假装敲两下，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叫他走。
“哦。”
他回头扫一圈实验室，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等在门口，只有徐卿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挂一副头戴式耳机，孤岛一样不受惊扰，静静审查算法。
有点魅惑，又有点冷清。
“我还差十几张图，你们先走。”沈或对着早就完工的电脑，鬼迷心窍说了句谎。
大家早有预料似的，嘱咐几句不用勉强、早点休息的场面话，叽叽喳喳走了。
沈或又打开手机，本想看时间，却先看到“优化中”私信：
[需要军师吗]
吊死人要什么军师，沈或又看眼自己上一句发的什么，才惊觉刚顾着听人说话，打错字了。
那么这网友是在质疑他钓死人的能力？
钓也用不着军师。沈或手机一关，侧头瞥工作台的徐卿。
那副银蓝色科技感耳机挺酷，配上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做游戏主播播新手村，都不愁嘉年华的。
被这样的人暗恋……朝不保夕。
没准哪天暗恋没个结果，人先被追求者忽悠走了。
那这个被暗恋的人就太被动了。沈或无法接受，决定主动反击，反向把暗恋自己的人拿下。
听说那只猫bug多到一晚上修不完，是个钓徐卿的好机会。
他张口：“你……”
“看我这么久，是需要帮忙吗？”
徐卿撩起眼帘，对视同时摘下耳机，挂去脖子上。柔顺的黑发随耳机扫起、垂落，凌乱使轮廓蓬松了些，比印象中的乖巧多了几分不羁和野性。
沈或看得眼神僵直，愈发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为什么抢他的话。他愣怔几秒，才反应过来，忙摁掉电脑电源开关：
“不用，学姐教了Python Pandas批量标注，很快。”他抿抿唇钉，又说，“那个猫，我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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