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弦从房中出来时,妆容得体,神色如常。
刚进了花厅,萧楚溪便唤他借一步说话,萧南风心下了然,忙跟了去。
还未坐下,萧楚溪便忙不迭地问道:“我知道你昨晚藏在树后,你都听到了,她说的可是真的?”
萧南风嗤笑一声,斜靠椅背仰头望着他道:“这话问的奇,你难道当真不知?”
萧楚溪急了,快步走到他面前,拳头一挥:“自然不知,若是知道,靖王府上下必要他血债血偿!”
萧南风抬手,做出一个送离的动作,嘲弄的说道:“那你现在可以去了。”
“你!”萧楚溪气白了脸,抬步就要走。
“站住,你几次三番冲我发难,当真只是因为端妃之死?”萧南风将语气放软了些。
“或许你不念手足,但我曾经是真的想要当个尽心辅佐你的兄长。”萧楚溪说道。
“好,你想大盛海晏河清,你想贼人伏诛受死,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半年的时间,我替你扳倒文崇岳,而你只需要让那绝嗣的狗贼继续宠你若亲子。”萧南风轻轻说道。
“半年之后呢?”萧楚溪问道。
“赏臣弟风光大葬,请王兄亲自到场祭奠。”萧南风拱手说道。
“我宁愿你身强体健,挽狂澜于既倒。”萧楚溪喃喃道。
“若我无病,给我五年,定□□,手刃贼子,荡平伏悠,屠尽药师,震慑宇内!”萧南风望向萧楚溪,神情满是狠绝。
说完,萧南风又苦笑道:“可惜天不随人愿……这皇位便宜你了,自小你便比我有福。”
“紫微落,绾星出;九重覆,帝业倾。这个预言父皇可曾跟你讲过,既然她是预言中的灾星,是否放尽她一身的血,就能救你性命?”萧楚溪猛的攥住萧南风手腕,认真的问道。
萧南风一愣,垂眸道:“灾星,她也配!只是骗局罢了,她的血没有半点药用。她……是细作,静观其变,查出背后主使才是。”
萧楚溪答道:“好,既如此,不必查,她受谁主使,我皆知晓。”
萧南风暗暗攥紧拳头,并不答话,两人回到厅中,一道用膳。
而陛下昨晚连夜便回宫去了,说是又梦魇了。
早膳过后,萧楚溪兄妹将他们亲自送至门口,老远便看到宁芊芊站在大门口,探头往外看,她手中还攥着自己的半片袖角。
靖王府的管家一声高呼,所有侍卫仆役跪了一地,她也慌忙跪了下去,萧楚瑶却凑了过去,蹲在她身边,小声说道:“绾儿,昨晚……”
宁芊芊却说:“别说话,安静些。”
萧南风暗想:果然,细作行事还是需要些缘法,只是此番对长公主拼死相救,又能助她成就什么大业。
不知为何,张清弦正冷冷的盯着她们。张清弦并无内力,她们的耳语,自然是听不见的,但是她目光却那般的冷。
萧南风仔细看去,却见她是盯着宁芊芊手中的衣角。宁芊芊握的很紧,只能勉强看到一丝玄青色,但是奈何他这位堂堂亲王,身上锦袍竟是衣袖缺了一角。
那摸青色在晨光下越发刺眼,所有的血海深仇此刻如芒刺般将他凌迟,萧南风抬步就想尽快离开。
奈何靖王却突然说道:“雍王殿下为了张小姐的生辰,可是煞费苦心,一个月前就在碧云山庄布置,到时生辰宴可一定要让本王去见识见识。”
他皱眉看了萧楚溪一眼,这人发什么癔症,自己何时说过,张清弦生辰宴要请他参加了,他跟张清弦今日也才见的第三面而已啊。
直到看见萧楚溪说话时,眼神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宁芊芊,他顷刻了然,按下眼底嘲弄。
张清弦却已默契开口:“靖王殿下莫要取笑。只怪我昨晚贪酒,南风哥哥还生着我的气呢,明明早膳清儿已经好好用了暖羹了,南风哥哥还是不依不饶的。”
张清弦声音娇嗔含情,望向他的目光却是报复后的快感。
而跪在门口的宁芊芊,听到他二人这般说后,趴在地上的手竟攥的紧紧的,看着越发的可怜。
他们三个人这一幕,虽各自为战,彼此的戏却又相得益彰,萧南风冷眼旁观,一直不知究竟是自己还是他们更可笑。
他抬步出了靖王府,张清弦沉默着被他送回了府,后面一连几日她再也没来过雍王府,他给红玉传信,对张清弦的监视又严了一倍。
萧南风刚进府门,岑参便迎上来递上名册:"今日诗会两场,结识各地学子二十三人。"青衫袖口还沾着墨迹。
"先生辛苦。"萧南风扫过名单上的崔、卢二姓,"还有话要说?"
岑参突然躬身长揖:"殿下初入京便广纳寒门,恐遭世家忌恨。"
"本王所为,不过是临死之前替大盛求几位良才,尽最后绵力罢了。"萧南风扶起他,瞥见廊下侍剑垂首而立。
待岑参离去,明悟从梁上跃下:"他的轻功踏雪无痕,侍剑跟丢正常。"腰间软剑叮当作响,"府里除我没人压得住这尊佛。"
萧南风摩挲着名册上晕开的墨点:"姑且留他一命,这般会做戏的才子不多见了。"
嘉禾公主府的鎏金请帖,在手心中隐隐发烫。陛下的惩罚来的这般快,不知萧楚溪兄妹当如何应对。不过早日外嫁,离了京中的屈辱,对她未尝不是好事。
果然,不一会儿镇青处传话说,长公主这几日都在嘉禾姑母府,帮着料理相亲宴,事事亲为,无不尽心。
萧南风合上手中名册,如今京中骄奢淫逸之风盛行,这择婿名册大半皆是不堪,有些甚至早已被紫金散掏空了身子,他将名册掷在一旁,并未多言,继续看着面前的济世条陈。
半晌,他对外间说道:“去把本王这条陈交给岑参,三日内,本王要这条陈传遍整个大盛。”
明悟忙接过册子,然后问道:“那对外说是主子写的还是靖王写的?”
萧南风闻言一愣,挑眉道:“不必明说,萧楚溪终其一生也想不出这等良策。”
明悟急了忙说:“那不是又惹祸,万一他们再把你掳进宫中用刑呢?”
萧南风不想再多说,便抬手道 :“快些去吧,要在相亲宴前搅乱整个大盛。”
相亲宴当日,饶是见过许多宴饮,萧南风依旧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
曲水流觞飘的是美酒,雕梁画栋挂的是金线帷幔,院中撒满了鲜花,脚下铺的是蜀锦,宾客们手中握的是嵌宝石的金杯,桌上供的是翡翠玉盏。直到七十二舞姬挂着金铃步摇缓缓入场时,萧南风终是暗叹:萧楚瑶她,一定是疯了……
今日相亲宴,萧楚瑶竟然还邀了一众贵女前来,不过凭她们如何争奇斗艳,也不敢抢了萧楚瑶的风采,只是没想到宁芊芊竟也来了。
拼死相救后,长公主对她更是宠爱的紧。
不知道今日这对主仆会挑中谁,院中的这些人,文臣武将各分两派,泾渭分明。武将议论着美酒佳肴武功拳脚,而文臣则一本正经的斥这宴饮太过奢靡,丝毫不体恤百姓疾苦。
萧南风暗想,将你们买紫金散的钱拿出些许来,疾苦的百姓也能温饱了。
正想着,就看见宁芊芊朝院中众人走去,只见她在一个红衣少年面前站定。
眼光不错,是镇国侯世子谢长临,一个满口社稷民生的无能的好人。若非有着侯府的家世,他早在第一次弹劾上官贪墨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样的人实在愚蠢,这样的人又实在有些宜室宜家。只是可笑,宁护卫这般心机深沉,却会选中如此良善的蠢人。
只听她一声娇喝:“妄言莽夫,怎知民间疾苦。”
萧南风一愣,在场皆是贵族子弟,她却称莽夫二字,这是要把在场所有公子都羞辱一遍么?不过是相亲宴而已,她便又要以命相搏?宁护卫此人可真是苦心钻营,这般勤谨。
果然,从来看不懂情势分不清朝局的谢长临站了出来:“如何不知,社稷时刻在心!”
宁芊芊冷笑道:“东街老叟乞食,西街寡妇卖儿。你可知,一个铜板可买粟米两斗,一两白银可买稚子一双?”
谢长临闻言满是震惊,猛的向前半步,眼神中满是悲悯。
却不想,宁芊芊见状噗嗤一笑,言语极为轻蔑:“你自然不知,郎君出生高贵,何曾尝过民间疾苦,劝郎君莫要再把天下放在心上,安心当个富贵闲人,方是社稷之幸。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百姓不怕懒官,就怕勤勉的昏官!”
“你!”谢长临此刻脸已气的通红。
宁芊芊则已扭过头,冲着谢长临极为无礼的挥了挥手:"不过几句玩笑,郎君便已脸红如初日,这般羞臊,不若回房绣花去吧!"
“还有哪位高见?”她斜眸一圈看过去,众人皆侧过身去,萧南风也忙闪身躲避,心中却暗想:诡辩而已,又有何难。
只是小小护卫,却大胆得罪这么多权贵,到底是萧楚瑶能护着她,还是幕后之主会现身保她?简直不知死活。
果然,只听一声娇喝:“好一个伶牙俐齿!”
萧南风看了一眼,竟是灵越郡主。
那年宁芊芊与萧楚瑶一道诓骗灵越郡主,害得小郡主差点没被鹿王踏断了脚趾。今日撞上,不知萧楚瑶还会不会护她周全。
灵越郡主快步走上近前,义正辞严道:“去岁城南水患,谢公子亲赴险地,疏通河道,十日都未卸甲!前年陇西大旱,谢公子散尽私财,只为筹集赈灾粮。公子一心为民,岂容你这般侮辱?还不给公子道歉!”
灵越郡主的几句话,振聋发聩,宁芊芊已连声哽咽道:“奴婢无知,还请郡主公子责罚。”
灵越郡主冷冷道:“君子如玉,温润有光,非你这般顽石能辱其气节。今日便饶了你,还不退下。”
宁芊芊就那般唯唯诺诺的离开了,萧南风一阵气竭,这个傻子,竟由得人这般欺负!
只见她认了一番错后,回到亭中海饮了一杯茶,萧楚溪已匆匆赶到亭中,问道:“方才是什么情况,你怎么不护着她?”
萧楚瑶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宁芊芊却委屈道:“殿下,那边几个武夫好厉害,我打不过。”
为了支使那莽夫,竟能这般讨好,细作果然不知羞耻。只是,观她二人行径,萧楚瑶竟是不愿嫁?
萧楚溪果然笑的得意:“让你平时练功总偷懒。待我拧断他们脖子,看谁敢觊觎我妹妹!”
萧南风现在所在的位置并看不见院中的情形,但是他丝毫不怀疑靖王的勇武,以及宁芊芊没见过世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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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可笑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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