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的雪,下得又急又密,一夜之间便将京城裹成了白茫茫一片。裴家老宅的窗棂上结着冰花,陶洛柠坐在炉边,手里捧着刚收到的军报,指尖冰凉得发颤。
军报是北境副将写来的,字迹潦草,字里行间满是焦灼——蛮族趁冬雪突袭,雁门关再次告急,更要命的是,粮草运输被大雪阻断,军营里不仅粮食紧缺,治疗伤员的金疮药更是所剩无几,已有不少士兵因伤口感染丢了性命。
“柠丫头,怎么了?”裴老夫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坐在一旁,见她脸色发白,忍不住担忧地问,“是不是北境出什么事了?”
陶洛柠连忙将军报折好,塞进袖中,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奶奶,没事,就是副将说北境下了大雪,让咱们多注意保暖。”她不敢告诉老夫人真相,老人家刚好转的身子,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可夜里,陶洛柠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裴玄信里说的“每次出战前都会摸一摸平安符”,想起他在北境浴血奋战的模样,若是因为没有药,让他或是身边的士兵受伤难愈,她怎么能安心?
天刚亮,陶洛柠就找出了自己的首饰盒。那是母亲在她及笄时送的,里面装满了金银首饰——有镶着珍珠的发钗,有刻着花纹的银镯,还有父亲从江南带回的翡翠玉佩。这些都是她的嫁妆,也是陶家的体面,可此刻在她眼里,远不如北境将士的性命重要。
“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丫鬟青禾见她把首饰都倒在桌上,惊讶地问。
“把这些首饰都拿去变卖了。”陶洛柠拿起一支珍珠钗,轻轻摩挲着,“北境缺药,我得换些银子,买些金疮药和伤布送过去。”
“小姐不可!”青禾连忙拦住她,“这些都是您的嫁妆啊!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再说,裴将军要是回来知道您把嫁妆卖了,也会心疼的!”
“嫁妆没了可以再挣,可将士们的命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陶洛柠眼神坚定,“阿玄在前线拼命,我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些首饰,换回来的是他们的平安,值得。”
青禾拗不过她,只能拿着首饰去了京城最大的当铺。可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几个邻里街坊拦了下来。
住在隔壁的王大娘一把夺过青禾手里的首饰盒,叹着气说:“青禾啊,你快劝劝你家小姐!好好的嫁妆,怎么能拿去变卖?裴将军在北境打仗,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她这么做,值得吗?”
“就是啊,陶小姐。”旁边的张婶也附和道,“你年纪轻轻,长得又漂亮,何必守着一个没着落的人?不如趁现在,找个好人家嫁了,也能安稳过一辈子。”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陶洛柠心上。她站在门口,听着邻里们的劝说,甚至还有人说裴玄怕是早已战死,只是朝廷没敢通报。可她想起裴玄临走前的承诺,想起他在信里写的“等我回来,用八抬大轿迎你过门”,那些质疑和劝放弃的话,便都成了过耳云烟。
陶洛柠走到邻里面前,微微欠身,声音平静却坚定:“多谢各位婶子大娘关心。阿玄说过会回来,我便信他。他在前线保家卫国,我为他做点事,是应该的。至于嫁妆,不过是身外之物,比不上他和将士们的平安重要。”
邻里们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劝不动,只能摇着头离开了。青禾拿着变卖首饰换来的银子,眼眶通红地走回来:“小姐,都……都换好了,一共五百两。”
陶洛柠接过银子,立刻去了京城最大的药铺。她买了整整十大箱金疮药,还有两百匹伤布,又雇了车马,让车夫尽快将这些物资送往北境,亲手交给裴玄的副将。
车夫临行前,陶洛柠还写了一封信,托他一并带去:“告诉裴将军,家里一切安好,奶奶的身子也越来越好。我已备好过冬的棉衣,等他回来。让他务必保重自己,我等他。”
送走车马,陶洛柠站在雪地里,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她不知道,变卖嫁妆的事,还是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当晚,老夫人把陶洛柠叫到房里,手里拿着一支她最爱的银镯——那是青禾偷偷留下的,没舍得变卖。老夫人把银镯递给她,眼眶通红:“柠丫头,委屈你了。是奶奶没用,帮不上你,还让你卖了嫁妆。”
“奶奶,不委屈。”陶洛柠接过银镯,握在掌心,“只要阿玄能平安回来,这点委屈算什么?等他回来,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轻轻点头:“好,奶奶信你,也信阿玄。咱们一起等他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裴家的积蓄因为买药材耗去了大半,陶洛柠只能缩减开支,自己动手缝补衣物,就连老夫人的燕窝粥,也改成了普通的小米粥。可她从不抱怨,每天依旧陪着老夫人说话,给她读裴玄的旧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时夜里,她会对着裴玄的画像发呆,手指轻轻拂过画像上他的眉眼,在心里默念:“阿玄,我等着你的承诺,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雪还在下,北境的战事依旧吃紧,可陶洛柠的心却越来越坚定。她知道,只要守住这份承诺,守住这个家,就一定能等到裴玄凯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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