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琼同她说的这几日会十分热闹，她总算是有些体会了。
先是门口总有人蹲守，走在路上，身上也会落下不少目光。见她要买什么，也总有人抢着要给她付钱，上前来搭话的更是不少，她如今都不愿出门了，只在房里歇着。
可仍是不太平，各种请函纷至沓来，什么酒楼家宴、文会雅集，看得她眼花缭乱。期间还有不少人想要送礼，但都被澶潆回绝了。
澶潆也觉得奇怪，这些人是广撒网还是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这么笃定自己已是榜上有名了吗？
这些邀约她都没什么兴趣，不是熟人邀请，那基本上就是另有所图。
只是她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特别的，是那日一同从文华殿后门出去的医者的邀约，此次聚会大多都是参会的医者，在明日鸡西寺附近的一处水榭中。
既然选择了留在乾平，不可能不交际，与同科交际应该会轻松一些。
鸡西寺在竹园一带，水榭就在通往寺庙的路上，水下是一片荷塘，四周是一些竹林山石，夏日里十分清凉，还可在这赏荷观鱼。
澶潆到这时，已经有六个人会聚在此了。见到她皆是热烈招呼。
这亭中此刻有四女二男，皆是一些年轻人，其中一位便是此次聚会的邀约人，名叫怀玉。
几人各自做了介绍，名字，从哪里来，又讨论起那日的题目来，抱怨自己准备的功夫没用上，接着互相夸赞各自的出彩之处。
此次聚会倒有些简陋，也有些简单。不仅人少，大多也是一些刚满十五岁的年轻人。
她这时才知道，这个年纪参赛的人大多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名次，而是学院中派来历练长见识的。而澶潆虽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小观，年纪也不大，技术如此精湛，令她们很是佩服。
怀玉同她说，没想到她会应邀，毕竟澶潆现在是热门人物，邀约应当不少。
澶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些人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吗？如此相信我。”
一男子说道：“这消息的来源嘛，一是从大赛观摩的内行人口中，二是从那些能知道消息的考官的侍从车夫，三是看那些显贵的动向，四是一些茶馆酒楼的坊间传闻，还有人以此赌钱呢。”
“现在押注你的人还不少。”
听得澶潆扶额，连连叹气。
“你也不要太担心，只是医师受关注而已，常常是派系拉拢的对象，不过即使拉拢不成，也不会做得太绝，不然就等同于断了一条生路嘛。第二日、第六日和第七日的那些人才是重中之重、腥风血雨呢。”
“虽然参与派系可以得到便利和庇护，可还是要小心斟酌，不要贸然登上谁的船，乾平的水上风浪大，指不定哪艘船就翻了，带着你一起沉底。”
“唉，原以为考试最难，但考完试只是拿到入场券，以后的狂风骤雨多着呢。”
几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这些话题聊了没一会便玩起来了。
几人在此喝茶谈心，聊学医中的趣事，没一会又找到一艘小舟，她们乘着船进入荷花深处，水上风来，暗香浮动，用衣服兜住摘下的莲蓬，沿着水域向前划，偶尔还能看见几间草舍，有人在岸边垂钓。
下午几人便去了鸡西寺，借那的厨房煮了莲子羹，软糯清甜。庙中僧人在做竹叶茶，她们也帮忙去了，采竹叶、清洗、剪断、蒸熟、揉捻，最后用锅炒。茶叶做好后让她们带了些去，顺便在庙中吃了斋饭。吃完又各自寻乐子，下棋的下棋，小憩的小憩，山中铺一张竹席清谈…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地分别。分别前，几人约好，在放榜之后，沿着官道往西，一路上为附近乡镇中的人看病。
这次回去，澶潆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夏青秋红都看出来了。
她们同澶潆说，这几日府上热闹，不仅时常有人来送请帖，连她们出门都会被人拉着问澶潆的情况。
这话也让澶潆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在这住着了，原本只打算过了百工大会就打道回府，所以只当在此歇脚，可如今她怕是也带来了不少关注和麻烦，既然打算在乾平扎根，那就得有个自己的房子。
若她真能进第一道榜，进国子监上三年学便可授予官职，在国子监期间可申请在学院中住宿，结业授职之后会在这坊间给她赐一个宅子。等放榜到进国子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月期间她也不会一直待在乾平，除了和怀玉她们的约定，还有便是她要回慈阴观。
这么算下来，熬过这几天便是，实在不行去租个宅子。
今晚秦贤回来满脸喜气，拍着她的肩膀说，让她等好消息。
还请了几位绸缎庄的人上门，为她量体裁衣，此次不仅做了便服、骑装、宴居服还有冬服。
看秦贤的态度，澶潆心里也有了数，她孤身一人来到乾平，秦贤一家帮她良多，心中暗暗记下这一恩情。
第二日上午，衣服便被送过来了，然而庄子里的人一走，织造局的人又上门了，开口也先是祝贺，接着为她量体裁衣。
澶潆见这架势，知道自己入榜已经是**不离十了。彻底放下心来，并考虑起以后。
她既然要在这乾平立足，身边便需要有了解乾平情况的人从旁协助她，而不能总是单打独斗。况且她要进国子监，身边也该有几个书童。
她毕竟是孤身一人，也无家人为她计划打算，因此凡事都要多想一些。
这次她是乔装打扮成侍女、带着帷幕才出门的。
她去了此地的一处专门进行人才买卖的市场，有就在路边将自己情况说明、明码标价的，也有通过中间人进行交易的，平时这些官员的家里招侍从便是通过中间人，虽然会收些介绍费，但质量要普遍高一些。
如今她身边的夏青和秋红便很不错，干事利索，也很少打扰她，她同她们两说了，若以后她们不在秦府做工了，可以来找她。
澶潆这次倒是先不急，而是找了个茶楼的包厢点了壶茶和一份点心、一份小菜，并默默放开自己的神识，本想搜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然而却看到了两个怪异的人，走路稍有些别扭，身上还有灵气波动。
她通过神识与这俩人联系，引她们进入了自己所在的包厢。
等看清这两人时，她摘下头上的帷幕，三人皆是一脸诧异，这两位原来是迹灵山的熟人，青石和墨蛇，二人觉得山中无聊，便化形来到城中了。
澶潆听了心中有些复杂，她现在是让市面上的志怪小说变成现实了，不知道是好是坏，虽然她俩身上灵气微弱，不堪一击。
在听说澶潆是来寻找书童后，二人眼前一亮，推荐起自己来。
“我在山里待了几百年，听到的消息也不少，而且都是一些私密的消息，可信度绝对高。”
“青阳不能下山，我经常会下山转转，对乾平了解也是不少。况且你是知道我们情况的，不比那些陌生人更可靠吗？”
澶潆确实是有些心动，虽然将这些精怪放在身边确实是有风险的，但优点不少，不仅是知道对方身份，商量、做事没有那么多顾及，还有便是她们可随时变形，办事也更方便，最重要的是，她也不是什么只身负灵气却天真可欺之人，若这俩人心怀不轨，她自然有办法收拾。
“若你们愿意，我当然欢迎了。只是你们的身份是个问题，如今关注我的人多，若是我身边无缘无故出现了两个书童，怕是会有些奇怪。”
“那我们要怎么做？”青阳和墨轩面面相觑。
“在这市场的巷子中有办假户籍的，等会我会告诉你们怎么走、怎么说。将户籍办好之后，便像别人一样找个位子推销自己，等会我会往你们身边过，你们这时候便找我搭话，让我留下你们，我便可以带着你们两个去登记了。”
二人听闻便离开了包厢，澶潆通过神识引着她们进入巷子，找到办假户籍的那人，称说自己是遭了难的流民，来乾平投靠亲戚，只是亲戚家里境况也不好，于是二人想要来这市场找找活，正需要户籍。那人倒没有多问，一手交钱，一手交户籍。等她们离开后澶潆便用神识抹去了他的记忆。接着便按照计划行事，带着她俩到登记处签订了长期契约。
当澶潆将她们两带回去时，夏青和秋红都吓了一跳，这两人着实是有些怪异，青阳不论是走路还是转头，都有一种僵硬之感，而墨轩走路实在是太轻飘飘了，默不作声地走到人背后简直要将人吓得魂都飞了。
澶潆只能解释，路上见这两个孩子身世可怜，正好她也需要书童，便将这俩人带回来了，让夏青和秋红多教教她们如何做事。二人便被领着去学做事了。
目前对她来说，消息仍然是最重要的，她在乾平没有根基，也不擅长交际，不能从各种宴会中获得消息，这些都只能依靠自己了，如今多了青阳和墨轩两个，也能差遣她们去探查消息。
总之一切慢慢来，急不得。
终于等到放榜这天，虽然澶潆已经知道结果，但按照规定她们还是要早早到文华殿的广场上听宣，殿外围了比以往更多的人，一眼望去乌泱泱的。
直到身穿一身红袍的官员高声宣布名次，第一个就是她时，她才知道自己此次不仅进了第一道榜，还是第一位。
按下眼中的震惊，出列鞠躬谢过。随着声音叫到的人一个个出列，她才逐渐缓过神来，得知这消息时，首先当然是惊喜，只是接着就有些忧心起来，若进第一道榜便足够引人注目，那她作为榜一便更是万众瞩目了。
看来之后是决不能想着过安稳生活了，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做好准备应对。
名次只宣读前二十人，之后便是直接读名字了不出列了。等宣读完毕，便原地解散了。
一时间不少人上前将她团团围住，表示恭喜，听着这些恭喜之声，澶潆也是被感染了喜悦，郁闷的心情散去不少，一边回应，一边往外走，只是这队伍一下子臃肿了起来，半天才挪动一点。文华殿外此时正张贴着此次的三道榜，不少人在榜前观看，这榜上的信息更为详细，有籍贯和所得牌子数，从围观者的口中她才得知，自己竟然得了三十九块。
只是知道名次才是开始。
她从刚出这道门起便被不少人堵住了，一个个拉着她与马车上的人相看，这架势简直和抢没有什么区别。澶潆此刻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功夫，灵活地从众人的围追堵截中钻出，飞快地溜进了人群中。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便看见报喜的队伍此时正在门口，门口还围了不少人，澶潆只能从侧门悄悄进入。
回到房中，便看见院子地上放了两个系着红绸的箱子，打开一看，一个是此次大赛的赏赐，银两、秘本之类，另一个则是一些衣物，听夏青说这是她之后在国子监的官方衣物。
还没坐下来喝口水，便又被告知今晚要去皇宫参加宴席，这次宴席邀请此次七项科目的前二十位参加，而她作为榜首，还要扮作医仙，同别的榜首一同坐轿辇游街，宴会上还得代表学子致辞。
于是其余四人又着急忙慌给她找起写有如何发言以及各项礼仪的书来，这书是前来送箱子的人特别交代的，被她们放进箱子里了。
对着这书研究了一上午，如何做如何发言，这些规矩简直一箩筐，看到便令人生厌。
中午还没来得及小憩一会便又有织造司的人来接她去沐浴更衣，提前准备。
澶潆坐着马车，同她们来到官署之中，这里已经同她差不多情形的其余四人刚刚到此。
几人被各自带入房间，房间里已有十几人在此等候，摆出挺大的阵仗。进门前，两人为她取下身上的唯二两件饰品：发簪和镯子，寓意为不受俗物所扰；进门之后，便又脱去外袍和鞋子，赤脚踏过黄土，寓意为扎根立业；喝下清心明目汤，寓意为破除眼前迷障；又取兰汤，三浇手心，寓意为除晦、纳吉、启慧。
这一项项流程下来，配上祝祷词，花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沐浴完毕，便看见她的旧衣服被放入一个铜盆中焚烧殆尽。
澶潆欲言又止，这可是她的新衣服，才穿一天。
清洁完毕之后众人开始为她装扮起来。这里的姑娘手十分巧，只见平时在她手中只能简单挽个发髻的头发，在她们的手中竟然能变化出这么多样式，是一个高耸的飞天髻。她的皮肤通透，因此只是淡淡扑了些粉，中和了冷，散发出暖玉一般的光泽，眉毛勾勒得细而长，眉尾有飞天之势，眉心点了一滴赤红，与精致的眉眼相映衬，多了些丽色。
衣服上为翡翠烟罗交领宽袖，外罩一件珍珠披肩，下为五色间色裳，层层叠叠，衣袂纷飞，帔帛环绕，腰间垂落两条长长的丝绦，左手持仙草，右手持净瓶。
不知道为啥，心情有些淡淡的，想把这书一下都更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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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榜上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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