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和青阳和墨轩讨论起这件事来。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既然不是生死攸关，你不愿就不去好了。”
“确实，这点好处还不至于让你去俯首帖耳的。”
澶潆却不似她们这般轻松，“这恰恰是让我难以抉择的，若今日是拿慈阴观的安危威胁我，我自然不会忍着，不过是撕破脸罢了，只是我如今却是有选择的，不是生与死这种看似有选其实没得选的选择，而是寻常与更好的选择，若是因为我个人的意愿，让慈阴观错失机会，我也会觉得愧对于她们。”
“你还是年纪太小，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少心眼。人家只是抛出来一个好处，能不能落到实处还不一定，便让你患得患失了。”
“是有这种可能的，我之前便亲眼见过，几人骗一学子他们可为他弄到贡生的名额，等人家散尽家财，又反悔不认了，将那学子骗到山中杀害。”
青玉顿了顿，又说道：“我当然不觉得你会落到这种下场，只是有时候人心过于复杂，我们这些久居深山的是想象不到外面的人有多坏的。”
澶潆叹了口气，“那便更恼人了，秦贤阿姨是婆婆的好友，也给了我不少照顾，若她也同别人一起骗我，也太糟了。”
“我们先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秦贤现在看来同薛家关系不错，或许只是想以此小恩小惠拉拢你。只是这事都是从她们口中听来的，有夸大和隐瞒也说不定，我们应当多从一些人口中了解情况，看这评定是如何评的，这些人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这事还得和你们观中的人通气，一同商量。”墨轩出言安慰。
“你说得对，如今我们在这纠结苦恼恰恰是因为知道得太少，因此只能在别人设定的框架内行事，若想破局，便要多寻一些路子。”澶潆瞬间打起精神。
于是几人各自行动，去搜集这方面的消息。
澶潆先是来到了乌容所居住的客栈，据宴会上所说，她来自瑶江县的药王谷中，是当地有名的门派。根据她提供的房间号找到她，说明了来意，乌容迎她进来，说正好可以解答她的疑惑。
药王谷虽不是官学，但三十多年前便已纳入官方体系。
瑶江多山谷，且湿热，虽然蛇虫鼠蚁多，环境恶劣，可药材丰富，当地人发展出独成一派的瑶医。她并不是第一个考入国子监的，在她之前门中已有11位师长考入，只是由于性格以及一些其它原因，大多没能到达高位。如今出了她这么一个既天资聪颖，又活泼大方的，师门上下都对她寄予厚望。
听澶潆说完慈阴观的情况，她也深有同感。她们药王谷自诩医术高超，只要来参加考试便鲜少失手，可在评级之时因为山谷闷热路难行、路上被蜈蚣咬伤、门里人也没按照这些人的喜好好好招待，叫那些来的官员难受了，便给了低分。虽然也纳入了官方体系，可排名远低于实际的水准，又朝中无人，官府基本上是不管不顾，每每有什么好事都轮不到她们，后面办起来的官学都比她们气派体面。她这次来到乾平，便立誓一定要改变药王谷的境况。
乌容拍了拍澶潆说道：“听你描述的你们慈阴观的情况，评级也应当不会太高，所谓评级，就是看能力、潜力，你们观太小，人也太少。且都是一些刚能出门看诊的孩子，虽然有古医道的传承，可除你之外，能掌握的人寥寥无几。我们药王谷好歹是个大门派，门中学子有数千人，药田有数千亩，若不是因为一些人的私心和偏见，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你说的有理，可观中情况我也不能一夕之间全都改变，此次来乾平参赛，本就是为了让慈阴观纳入官方，得到官方帮助，若因人少地少就弃之不顾，只会强的更强、弱的更弱。我们观中的孩子制药的本事也是广受赞誉的，比当地官学的还要强。”
“若你们有这个本事，何愁不能将医观发展壮大呢，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若你能证明你们有这个潜力，说不定也能额外加分。”
澶潆和她聊完之后，心里也算是有了些底。夜色渐浓，澶潆与她告别回到了房中。
青阳和墨轩皆已在房中等候，她们打听到的消息也差不多，从前去评定之人大多是工部，因人手不足，常常要借调吏部的人，起初吏部还闹过，只是后来又主动将这评定权争了过去。评定结果也是综合考量，学子水平不高，也可由环境、位置、生源补足，人为操作的空间很大，闹出过不少受贿的丑闻。
澶潆是慈阴观的人，自然是觉得它哪哪都好，不觉得人少、地方小是什么了不得的缺点。她觉得慈阴观环境清幽，孩子们也是聪明、勤奋、好学，可这些评定之人如何想是她不能控制的，若去的是一些利欲熏心之人，慈阴观这种给不了什么好处的不知道当如何。即使是些正常人，她也不知道她所认为的优点能否成为这些人眼中的潜力。
这么看下来，她确实得留在乾平周转，增加一些筹码。
第二天一清早，她便拿着陆昭琼给她的牌子，去国子监找她。只是到了门口，才被告知她临时参与了宣阳的书籍撰写，昨日出发去的，得好一阵才能回来。
澶潆只能在藏书阁找了找相关的书籍，只看到当前被纳入官学体系的共有三百三十二个，大部分是官学，也有私人门派、工会……评上第一等的只有五十四，二等一百零九，三等则是一百六十九。不同等级之间又分为红青白三等，待遇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单说每年工部给予的财政支持，一二三等分别是二十万、十万、两万贯。三等又分为一万、七千、三千。
一二等的大多为官学，能进入的私学也是来头不小，澶潆挑了几个看，创办之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不想受官学约束，于是便在用私学传播思想，门下学子众多，且不乏一些厉害之辈，官都做到了二品。看完这些，澶潆默默合上了书。
出了国子监的门，澶潆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边，车檐的铃铛摇晃，听得人心烦。
澶潆只得快步往街道的拐角处走，只是这车也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澶潆转身，对着马车说道：“阁下跟着我做什么？”
帘子被扇子挑起一角，车里正是薛桓盈。
“我以为公子这几日应当是忙得不可开交，怎么也有闲心跟在别人后面逛。”
“你怎知我现在不在办正事？”
澶潆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澶潆姑娘这是回秦府？我可以顺带捎你一程。”
“我还不想回去，只想四处走走。”
“看你面带愁色，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忧虑？”
听他这话，澶潆转身上了他的马车。
她看着薛桓盈，说道：“我为什么忧虑，薛公子难道不清楚吗？”
“我不明白为何要忧虑，方法原本已经摆在你眼前了。”薛桓盈用折扇轻点面颊，满不在乎地回道。
澶潆将他上下扫视了两圈，“你这方法是正经方法吗？”
薛桓盈简直要笑倒，“你倒说说我如何不正经？”
“我已经查阅了资料，按照慈阴观目前的情况，在评定上是不占优势的，若想要为它破例，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既然损失如此大，想要这桩买卖不亏本，那定是要收取不少报酬吧，我应当是给不起的。”
“众矢之的又如何，这何种情形你应当适应才是。慈阴观确实不如那些名气大的私学，但并非做不到，你所找到的资料只是愿意让你看到的，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并不死板地只按照教条。总之，我确实是有方法，交换的条件，我昨天也同你说了，只需三个月，为我所用。”
“为何要在这事上帮我？”澶潆只觉心情复杂。
“我也不是没试过别的手段，可你也是油盐不进呐。目前为止，除了这事，还能有别的让你愿意与我合作的机会？”
澶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这些日子里确实是有不少请帖送来，既有请她鉴赏古玩珍藏，也有山庄避暑的、孤本赏读的……数不胜数，她都抛之一边了，礼品更是拒收，原路返回，她只要一想到收了之后要绞尽脑汁回礼便觉得麻烦。
现在想来，秦姨也是个五品官员，除了官员，一般的人的拜贴是轻易递不进来的，这些摞得高高的请帖想要出现在她面前，应当有不少人耍了心机用了手段的，说不定就有眼前人的手笔。
“合作可以，但三个月太久了，我与别人还有另有约定。”
“这别人难道还比我的事情更重要?”
“那是自然，你如何比得上我的朋友。”
薛桓盈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既然与我合作，要求便不能随意更改，我为什么要顾及你和别人的约定。”
“你也知道我与你是合作，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我签了卖身契呢。”
“好啊，那我告诉你，商量的结果便是没得商量，时间我说了算。”
“你私心未免也太重了。”
“私心？这话何解？”
“我此前得罪了你，因此你不肯放过我。”
“澶潆姑娘，你未免太小看我，也小看自己了。此事成不成，全在你一人。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如何做得成事？”
“你情绪外露，沟通技巧如此差劲，难道就做得成事了？到时候不仅招不来朋友还多出一个敌人。”澶潆反唇相讥。
两人互逞口舌之快，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在秦府门口分道扬镳。
这次回去，夏青同她说收到了一封江陀的信。
澶潆连忙接过，细细阅读。
潆潆姐：
此去千里之遥，我们心中思念，日益攀升，无时或已。日思夜想，只觉所说好处，实是不值，还望宽心，勿要负担过甚，使心中生忧，只望平安归来，共赏良宵，共度佳节。
信的内容不长，应当是在她比赛前夕给她写的，尚且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便叫她宽心，不要有压力。
此前她总觉得，她孤身一人来到世间，无欲无求，自可洒脱自在，不受约束，即使进入官场，也不至于如何受辖制，她的底气来源于这一身灵力，并不依靠谁，因此也无需委曲求全、看人脸色。只是这几日的事情也算让她明白，慈阴观确实是她的弱点，也是她的软肋。
既然已经出了这个头，此时也走不了回头路了，只能向上攀登，她若不强大，如何给予所爱之人荫蔽。
我好喜欢写对话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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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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