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陷入死寂,如同一场绵延的余震。
孟疏晚看不见,也分不出心神留意他人。
唯一心焦的是——
‘盛栖野’怎么对她的投怀送抱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她的主动还表现得不够明显?
孟疏晚咬咬牙,抱住男人劲腰的手又紧了紧,如同小猫撒娇般蹭了蹭他的腰腹。
盛道桉神色不明,犹如火山下静谧流动的岩浆,平静又危险。
他的双手束在身侧,不回抱,也不安抚,任由她耍弄心机。
目光不经意下移,女人白皙孱弱的脖颈弓起细微的的弧度,胆大妄为地展现在他眼前。
仿佛准备随时献祭于猛兽之口。
“你!”孟长明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一口气提溜到胸口。
沈淑华连忙帮他顺气 ,瞪了孟疏晚一眼后,想起她看不见,便同样憋屈地连哎几声。
“栖野?”孟疏晚终于发现气氛有点奇怪,上半身后仰。
盛道桉冷眼看着她失焦的眸子一遍遍试图寻找‘盛栖野’。
躲在最外层的孟亭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则死死咬住自己脸颊内侧的肉,生怕泄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虽然孟家家底不够,但倚靠盛家姻亲的名头,她也蹭上了盛家的东风,与盛家兄弟一个学校。因此知道一个内幕。
盛道桉宠让盛栖野是圈内都知晓的事实,但很少人知道以前两人也差点因为一个女孩闹崩。
那个女孩是盛栖野的女友,谈得好好的,约定要一起出国念书,没想到毕业前夕,女孩转头朝盛道桉告白了。
盛道桉何等聪明的人,不过从女孩的神态和只言片语中,便猜出她与盛栖野在一起,都是为了方便接近他。
没有任何意外,盛道桉拒绝了。
那个女孩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前女友。
盛栖野却因被当做接近他哥的踏板,而和盛道桉闹了许久。
那事之后,盛道桉花了大功夫才将弟弟哄回来,因此他最是厌恶玩手段的人。
尤其是利用手段接近他们兄弟的人。
无论孟疏晚是不是因为失明认错了人,她的目的是什么,这招狗急跳墙,总归是明晃晃彰显她心里有鬼。按照盛道桉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听之任之。
刚失明,孟疏晚就会被唯一的援手抛弃。
孟疏晚完了。
孟亭兴奋地盯着盛道桉,看着他慢慢抬起手。
她松开咬紧的脸肉,唇角拉扯弧度变大。
下一秒,微笑凝滞在她脸上。
盛道桉骨节分明的手落到孟疏晚的背脊上,安抚地拍了拍。
即便顶替着盛栖野的身份,他的动作也不带任何的波澜与**,搭在她身上,与搭在一块木头上无异。
“盛……”孟亭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盛道桉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发现他暗含警告的目光后,不甘心地打住想说的话。
盛道桉与孟疏晚微微拉开距离。
他看向孟家人:“与孟家联姻的人是孟疏晚,这一点绝不会变。”
“盛栖野”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圈一圈回荡在病房。
孟疏晚微怔,面中到耳朵泛起阵阵麻痒。
“当然当然。”孟长明回过神,绝口不提先前的想法:“祖辈为疏晚定下的婚约,只能是她的,就是这孩子不太稳重,希望您多担待担待。”
孟亭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孟长明连忙将孟亭拉回身后,怕她戳破一切坏事儿。
盛道桉无意表明身份,孟长明就顺势心照不宣地将孟疏晚抱错人的乌龙糊弄过去。盛道桉作为盛家话事人,承认了孟疏晚姻亲的身份,那么抱错人这事儿说开了谁都尴尬。
毕竟这姻亲还得处着。
他还想装模作样安慰几句,站在身后的小女儿凑上来耳语几句,他的脸色急转直下。
原本想要接孟疏晚回家住的话也变成了:“疏晚,下午会有家里的阿姨来接你去公寓住着,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阿姨说。”
显然不会将她接回家照顾。
孟疏晚微微侧开脸,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真实情绪。
盛道桉不动声色看了看她。
孟长明离开前走近,压低声音:“这段时间你好好反省一下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省?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鼻尖一闪而过孟亭的香水味,孟疏晚混沌的脑袋瞬间清明。
难怪这段时间孟家对她不闻不问,原来是以为这场车祸又是她‘自导自演’耍的苦肉计。
才被找回来时,她自然是想多亲近父母的,经常用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吸引父母的注意,想不到孟亭一直不声不响,是在这儿等着她。
还未等她开口澄清,孟家人已经关上了门。
病房只剩下她与‘盛栖野’。
下午就有人来接她去公寓,到时候她再想与‘盛栖野’接触就不可能了,更别说让他爱上她,从而让他大哥盛道桉为她出头。
不仅如此,就连栽到她头上的屎盆子也摘不掉,说不定孟亭还有更多的后招等着她。
那时她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她不能放跑‘盛栖野’。
然而哪怕他对她有好感,她放着父母准备好的公寓不去,非要贴着他,他也不一定会答应,得想个法子。
就在她苦思冥想时,面前的男人低声:“我去接个电话。”
盛道桉低头,在目盲的孟疏晚身上停顿一秒,走出病房,掩上房门,余光将里面一览无余
接通电话前,他敛眸思索,对门外的助理吩咐几句。
随后才接起了齐白羽,也就是他母亲的电话。
“喂,妈。”
“道桉,你怎么不接你弟弟的电话?”
盛道桉没回应。
“虽然我不知道你弟弟要你做什么,让你这么为难,但他现在人在国外,又不能马上回来,疏晚现在需要人照顾,你就当帮帮你弟弟,疏晚那边多费点心。”
盛道桉的额发微垂,遮挡住他所有情绪。
“……爸妈所有的东西偏向你,公司也全给你了,你就当帮我们弥补一下你弟弟行吗?”
盛道桉微微吐出一口气,再抬眼已经恢复一贯的从容。
“我知道了。”
没有说答不答应。
那边还想说些什么,盛道桉已经挂了电话。
他转过身,就见弟弟的女朋友正摸索着桌面,细长莹润的指尖在桌上划来划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落到女人干得起皮的唇上,接了杯温水放到她手上。
上钩了。
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孟疏晚乖巧地抿了口水,努力克制心底的开心泡泡。
接下来可以来一波暗示了。
“既然我爸妈已经为我安排好住处了,栖野你就先回去吧。”孟疏晚侧头,轻盈的声线潜藏着丝丝颤抖,完美地呈现出主人的可怜和失明的害怕。
就等着鱼儿咬钩。
“嗯。”‘盛栖野’答应得干脆利落,提步要走。
怎么咬钩还能虚晃一枪的?!
门把手被轻轻压下。
“我一个人真的没事!”孟疏晚凄婉大叫,听见他停顿下来的脚步后,立即放软了姿态:“就算我什么都看不见,甚至倒一杯水都要别人帮助,但是我相信我能克服这些困难。”
“孟疏晚,你可以的!”
孟疏晚单手握拳,举在自己的身前,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盛栖野’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让她这番不得不自立自强的悲怆变得稍许滑稽与尴尬。
她决定再加一把火:“我爸妈向来偏心孟亭,没那么喜欢我,这次之后恐怕不会再来看我了。到时候公寓里只有我一个人。”
模糊的光晕中,她能感受到‘盛栖野’转头看她,虽然手还没从门把手上放开。
有戏!
“反正医生说我这对眼睛是没救了……”孟疏晚可怜兮兮地垂下头,清亮的声线也无助地低下来。
“谁说没救的?”门外响起医生疑惑的声音。
“你这就是车祸导致的暂时性失明,过段时间就好了,到底谁说治不了的?”
话音刚落,孟疏晚终于得偿所愿,获得‘盛栖野’的驻足和全部关注。
那一刻却——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
孟疏晚麻木地配合医生做最后的检查,让抬手抬手,让闭眼闭眼,全程看上去淡定极了,似乎半点不受方才的尴尬影响。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灵魂脱离身体,生无可恋地荡在半空中。
眼睛看不见,孟疏晚的听力就变得尤为敏锐,哪怕只是非常短促的笑声,顷刻便消失。
她也感受到了‘盛栖野’对她全方位无死角的嘲!笑!
‘盛栖野’离开,医生也检查完毕。
孟疏晚恍恍惚惚地仰躺在床上,如同一只咸鱼。
今天这只咸鱼不仅失去了抱大腿的梦想,还丢尽了所有的脸面。
她之前在盛栖野面前营造的俏皮淑女形象,今天彻底毁于一旦,更严重点说,他对她那点春心萌动,恐怕都被她亲手掐死在萌芽中。
失明、被孟家放逐、丢了未婚夫……
桩桩件件压下来,孟疏晚忽然债多不愁了。
她放弃挣扎,准备和孟家两看两不爽的阿姨在公寓生活,病房忽然被轻轻敲响。
“孟小姐,我们是盛总派过来的人,可以进来吗?”
咸鱼尾巴动了动。
“请进。”
进来的人是个稳重的中年女人,以及一个看上去身形有点熟悉的中年男人。
孟疏晚迅速坐直,疑惑:“你们是?”
女人自报家门:“孟小姐,我是盛先生的生活助理徐旻,现在暂时被盛总派来照顾您到康复。至于老刘,是盛先生的司机,今天来帮我们搬行李。”
老刘也跟着叫了声‘孟小姐’。
孟疏晚耳朵动了动,越发觉得这声音也很熟悉,但她什么都看不清。
顾不上探究更多,她心底小火苗死灰复燃:“我们等会是搬去?”
徐旻恭敬回答:“盛总将他的房子让给您,那里安静,以便您休养。”
“那盛栖野呢?”孟疏晚小心问。
徐旻显然是被叮嘱过,听见老板弟弟的名字也没有任何惊讶,周全回道:“那一层都是盛总的房产,他暂时住在您对面。”
好吧,果然是壕气冲天的盛家。
等等!
孟疏晚惊喜:“徐小姐是说,我就住在盛栖野的对面?!”
徐旻不明所以,点点头。
什么叫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就是!
孟疏晚的咸鱼尾巴彻底支棱起来,先前脑子里要和孟家阿姨斗智斗勇的招儿全部打包丢掉。
接下来,她要好好攻略盛栖野,实现她抱上盛道桉的大腿,让孟家后悔的梦想!
孟疏晚这波咸鱼翻身,饶是徐旻这般训练有素的人,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毕竟她没见过一个人的情绪是怎么从短短几分钟,由心如死灰到野心勃勃的。
老刘与徐旻配合整理行李,弄完以后,由老刘先行将行李和孟疏晚带到车上。
徐旻环视病房,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正要跟下去,电话进来。
徐旻:“盛先生。”
“……孟小姐已经被平安送到车上。”
电话那边似乎感觉到她的迟疑,多问了句。
“唯一的问题,孟小姐似乎情绪波动格外明显?”
那边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笑一声。
如果孟疏晚在场,听见熟悉的笑声,安静下来的脚趾又要抠出一座城堡。
徐旻是个职业道德感极高的人,对雇主奇怪的反应没有追问,也没有问为什么雇主要顶着盛二少的身份照顾孟小姐。
有钱人的play罢了。
通话结束,徐旻收起手机,将最后一点东西拎下去。
远远看去,车里的孟小姐望着前方,虽然眼眸失了光亮,此时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跃跃欲试。
似乎……哪个倒霉蛋被盯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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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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