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旻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看见,默默将东西放上车,一行人回到观澜园。
盛道桉的房子风格与他本人差不多,注重简洁、高效和实用性。此时家具边角包上棉质软布,以便看不见的孟疏晚使用。
她让孟疏晚扶着她的臂弯,带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温声为她介绍房子。
介绍完毕,便自觉退出房间,留下孟疏晚独处。
她坐在沙发上,终于有时间将从住院到现在的情况做简单的梳理。
以前是她猪油蒙了心,觉得自己多多祈求,多多讨好,就能让孟长明与沈淑华看见自己,将她与孟亭一般当成他们的女儿对待。经过车祸,她算是彻底想通了,这种只想着孟亭,只听孟亭撺掇的渣家人,倒贴她都不要!
但她不要,也不意味着就任由孟亭给她泼脏水。
既然她清清白白回到孟家,自然也要清清白白地离开。
现在她眼睛看不见,行动受限,拉拢盛栖野,接近盛道桉是她一定要做的。
可在医院接触时,盛栖野为什么对她不像以前那般热忱?
当初,她与盛栖野算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加之顶着未婚夫妻的头衔,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会走到一起。然而他们都是骄傲的人,谁也不肯低头,就这么僵持着,正好盛栖野不声不响出国,这段关系便更没了定性。
许久未见,想到‘盛栖野’在病房利落地离开,一时之间,孟疏晚对他们关系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笃定也有些摇摆不定。
她泄气地塌下肩膀,起身想走到窗边透透气,膝盖碰到一层软绵的东西。
矮身试探着摸上去,茶几一角被细心地包上一层软绵,即便她眼盲,也能无所顾忌地在房子里自由行走。
越是在房子里转悠,摸到包起来的地方越多,心里的底气越来越足。
她按捺不住地翘起唇角。
他还是在意她的。
男人嘛,全身上下,嘴最硬。
或许,她该主动点,用力推一把进度。
说到底,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只有未婚夫盛栖野一人知晓,权当情侣之间的小情趣。
想通之后,孟疏晚从行李箱拿出换洗衣服,摸索着走进浴室,将衣物放在旁边架子上,打开花洒。但等了许久,都不见水出来。
她蹲下鼓捣半天,还是没有水,无奈拿出电话,想给徐旻打电话。
按好电话号码,手指悬空在拨通键上,刚要按下,忽然顿住。
一门之隔的房子里。
盛道桉处理好最后一点工作,紧皱的眉头放松下来,右手习惯性往旁边酒柜伸去,却碰了个空。
他按了按疲倦的眉心,环视一圈,搬家匆忙,除了紧急使用的物品,其余都还在对面房子里。
他起身,想到对面拿一瓶红酒,触及把手后最终作罢。
刚转身,身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非常规律,敲三声停一下,生怕给人添了麻烦。
但要真怕添麻烦……
盛道桉轻瞥时钟,已经十一点十五分。
敲到第三轮,孟疏晚嘟囔:“这么早就睡了?”
不死心地再敲最后一次,房门打开,带动的微风拂起她的碎发,不等她反应过来,曲起的手指已经敲了上去,碰到一片微微鼓起,又富有弹性的东西。
她下意识张开五指,指尖下压,直到指腹染上热意。
头顶响起倦怠微哑的声线:“你在做什么?”
“我……”孟疏晚迷茫抬头,两人的体型差,令她模糊的视野正对上‘盛栖野’的胸前。
他应该是穿了一件黑色的上衣。
一片黑色中,露出冷色的白,而她的手正放在其上,五个手指压出浅浅的窝。
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孟疏晚被咬一般,连忙放开,双手紧紧背在身后,但指尖的温度如同缠上一条滑腻的蛇,牢牢桎梏她。
她是想推进度,没想直接上高速啊!
孟疏晚甩了甩手,试图甩掉腻人的温度,脑子疯狂运转,扯了扯唇角:“我……”
“有什么事吗?”盛道桉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
胸前还残留着淡淡的触感,他下意识忽略。
躁动的氛围瞬间被‘盛栖野’淡然无波的声音戳破,孟疏晚抬起头,‘望’着眼前人平淡无波的模样,忽然有些后悔。
一个绝妙的拉近两人关系的暧昧时刻,被她不小心放走了。
她稳住心神,状似苦恼地仰起瓷白的脸:“阿野,我浴室的花洒坏了。”剩下的话没有挑明,但她的欲说还休的眼眸似乎又说了许多。
盛道桉研判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半晌都没接话。
孟疏晚紧张地抿了抿唇,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就在她以为‘盛栖野’看破自己的把戏时,他转身进屋,房门却向她敞开。
孟疏晚抿出笑意,竭力克制自己轻快的步伐,亦步亦趋跟着进去。走过客厅,她犹豫要不要继续跟下去,‘盛栖野’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见她不声不响站在门外,盛道桉微妙地往后退了一步。
定了定神,他递过去一个东西。
孟疏晚下意识接过来,摸了摸,发现这是一部手机:“?”
盛道桉冷静得恍若一台设好程序的机器:“里面有物业管家的电话,有需要可以打电话。”
“……”孟疏晚笑意僵住,不死心提醒:“我眼睛看不清楚……”
“已经设置好无障碍模式。”盛道桉不咸不淡回答。
“……”
连无障碍模式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怎么就迟钝得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孟疏晚深吸了口气。
她索性上前,拉住男人的衣摆,轻轻摇了摇:“阿野,你的浴室不能借我用用吗?”
浴室摔倒、英雄救美,再来个深情对视,不信他还能像现在这般淡定。
清软娇嗔的语气欲拒还休,搅得周围的气氛都浮躁起来。
第一次撒娇,孟疏晚把握不好这个度……
她偷偷瞄了眼‘盛栖野’,虽然模糊不清,但只觉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含情脉脉’得令她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应该是成了吧?
孟疏晚忐忑不定。
“随你。”
成了!
孟疏晚雀跃得头发丝儿都悄悄飞起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摸索走回去,拿上换洗衣物,又回到对面。
走进浴室前,她试探地唤道:“阿野?”
许久,房子里面都空荡荡,没有人应声,主人早已离开。
准备好一出大戏的孟疏晚:“???”
*
铩羽而归的孟疏晚洗好澡,回到对面房间。
她烦躁地飞扑到床上,卷起铺盖卷儿来回滚动,直到将自己裹成蚕蛹,‘望’着天花板。
盛栖野到底怎么想的?明明以前也没这么难搞,烦死了!
叮咚叮咚。
手机不断传来群消息,一点都不消停。
孟疏晚蹭地坐起身,靠着无障碍模式,慢吞吞将聊天群打开,一条一条听着群消息。
【听说了没?孟家又有好戏看了哈哈哈】
【孟家连续剧又更新了?快说快说】
【据说孟家那场车祸和刚回来那女儿脱不了关系,这人啊,老是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报应来了吧,眼睛瞎了】
群里聊得欢腾,孟疏晚冷笑,哒哒哒打字。
【听说?听谁说的?(微笑)】
群里很快就有人回:【还用说吗?谁不知道孟疏晚多会自导自演,陷害孟亭】
刚发出去,这人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孟疏晚的头像,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又火速撤回。
一时之间,热闹的聊天群鸦雀无声。
同时,孟疏晚的语音电话响起,是她在这个圈能凑一起打发时间的塑料小姐妹。
孟疏晚接通,那头的话就跟连环炮似的。
何意嘉:“哈哈哈哈哈,那群三八还以为你失明了,就不看群消息,这下当面翻了个大车,笑死我了。”
“悠着点吧。”孟疏晚将手机拿远点。
她稍稍收敛:“说回正题,阿晚现在外面可都在传你被孟家赶出家门……”
“你可别又像以前一样不声不响,任由孟亭泼脏水啊。”没听到对面的声音,何意嘉急了:“我可给你提前打个预防针,过段时间,孟亭要去参加一个私人宴会,来的人可不少,到时候孟亭那张嘴可不会闲着。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听到这儿,孟疏晚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她不自觉抠了抠手机壳。
不仅是孟长明与沈淑华那里,就连外界,孟亭都不打算给她预留任何翻身的机会,势必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她踩死。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但……怎么才能混进宴会呢?
何意嘉像是知道孟疏晚所想,低声支招:“宴会的主办人和盛家有点生意上的渊源。”
*
深夜一盏一盏灯光亮起,‘盛栖野’还未到家。
孟疏晚原本是倚着门站立,现在已经累得抱膝坐在‘盛栖野’的房门前,就连紧张的心情都被漫长的等待磨去些许。
意识逐渐模糊,右脚抽了下,不小心踢到什么。
“阿野?”孟疏晚如有所感。
盛道桉低叹,没想到这样还能被她发现。
他应了声:“嗯。”
孟疏晚蹭地坐直身体,暗淡的眼眸亮起一簇亮光,瞬间点燃了生命力。
盛道桉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思绪被拉回到车祸那天。
她趴伏在地上,周身无法动弹,但那双眼眸,亮得惊人。
当时的盛道桉仿佛被太阳灼烧一般,敛下眼眸。
垂放在身侧的手臂被孟疏晚极其熟稔地抱住,盛道桉回过神,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他的肌肉有瞬间绷紧。
“阿野。”孟疏晚娇娇叫道。
见他没应声,她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一边从他视野下方窜进来,白皙的脸庞放大在眼前。
“……可不可以嘛?”孟疏晚晃了晃他的手。
‘盛栖野’脸上没什么情绪,目光却如之前一般,透着股奇怪的幽深。
孟疏晚等了等,也没发现他的态度有任何软化的趋势,娇嗔:“哥哥。”
盛道桉轻笑了下。
“进去慢慢说。”他的声音柔和,态度好到让人飘飘然。
孟疏晚不敢相信‘盛栖野’如此上道儿,问都不问她要请柬干嘛。
她按照他的要求乖乖坐下,‘看’着‘盛栖野’走到旁边打电话,应该是为她拿宴会的请柬。
不一会儿,‘盛栖野’便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送请柬需要这么多人吗?
孟疏晚疑惑地望向声源,只看到一片又一片的白,她心底疑惑更重。
直到一个穿白衣的小姐姐站到自己面前,双手小心落到她的头上。
“?”
“孟小姐,我们是盛先生请来的私人医生。据盛先生说,您最近行为有些不正常,我们怀疑是车祸导致您的大脑有损伤,现在我们会查看一下,如果有疼痛的地方您记得及时说。”
行为不正常?
谁?
孟疏晚回想起最近的一系列撒娇行为,以及每次撒娇之后,‘盛栖野’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
她差点气笑了。
这到底是什么蠢直男!
*
孟疏晚全程紧绷,配合检查完,毫无意外,除了暂时看不见,她健康得可以跑全马。
盛道桉没说话,单手插兜,看不出想法。
孟疏晚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一想到她费尽心机的拉关系,被当成是发神经,她本来安然无恙的头都开始疼起来,疼着疼着又有一种诡异的庆幸浮现——
这一切只是在盛栖野面前,换其他人,她能尴尬得原地螺旋升天,在半空中爆炸。
更甚者——
如果被他的大哥盛道桉看见她“发神经”的一面,她所有的盘算都要落空。
幸好,幸好。
孟疏晚脚趾抓地,面无表情地迅速起身,回到对面的房子里。
砰。
门被关上,女人气愤的余波荡过耳边。
盛道桉向来对任何人都运筹帷幄,此刻对孟疏晚随时切换自如的情绪,新奇之余,也有种无法猜透的无奈。
徐旻送完医生护士后回来,看见老板站在原地,似乎在想什么。
她忍不住多嘴:“孟小姐应该只是对您想撒撒娇。”
“撒娇?”盛道桉对如此亲昵的词汇极为陌生,也极为不适应,缓慢重复道。
“对我?”他尾音上扬。
徐旻看他一眼,提醒道:“您现在是顶替盛二少的身份出现在孟小姐面前。”
不知为何,盛道桉的眼皮跳了下,直觉不想再听。
“孟小姐的撒娇,以及更为亲密的接触,您作为她的‘未婚夫’都需要习惯。”
徐旻像生怕自家老板的瞳孔地震还不够,抛出最后一个炸弹:“甚至……应该表现得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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