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满堂哗然。沈氏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热茶溅湿了她的裙角都浑然不觉。
她死死盯着秦月棠，眉头紧锁——这贱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照计划，她该慌不择路百般抵赖才对...
秦武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角落里的小蝶更是面如土色，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大小姐这反应，完全打乱了夫人事先交代的剧本啊！
秦月棠缓缓福身行礼，裙裾在青砖地上铺开一朵素白的花："请父亲给女儿些时间，容我将如何给妹妹下毒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说与父亲听。"她抬起头，左脸的红肿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届时父亲要如何处置，女儿绝无怨言。"
沈氏手中的帕子突然绞紧，她急声道："老爷，既然棠儿已经认了，不如就......"
"让她说！"秦武一挥手打断沈氏，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秦月棠，"我倒要听听，这个心思歹毒的混账东西，是如何做出这等腌臜事的！"
沈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秦月棠镇定自若的模样，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安——这贱人，怎么半点不见慌乱？
秦月棠将沈氏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她转向跪在地上的小蝶，声音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叫什么名字？"
小蝶浑身一颤，仓皇抬头又迅速低下："大小姐忘了吗...奴婢叫小蝶啊......"
"哦，小蝶。"秦月棠点点头，拿起那个青瓷药瓶在掌心把玩，"你说，这是我给你的？"
"是...是的......"
"那我问你——"秦月棠突然逼近一步，"我是在何时、何地把它交给你的？"
小蝶呼吸一滞，喉头滚动了几下："是...是中秋之后......"
"具体哪一天？"秦月棠陡然提高声调。
小蝶下意识看向沈氏，却见夫人正阴沉着脸瞪着自己，忙按照沈氏交代的说了出来："是...八月二十三......"
"八月二十三。"秦月棠慢条斯理地重复，"上午还是下午？在何处接头？"
豆大的汗珠从小蝶额头滚落。她从没经历过如此面对面的逼问，"奴婢记得...是上午，快午膳的时候...在后院的池塘边......"
"你确定吗？"秦月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小蝶一咬牙："奴婢确定！"
"撒谎！"
秦月棠突然厉喝，她转身面向秦武："父亲，那日县主来府上做客，女儿一直在院中待客。"
小蝶按照原先定好的说辞："是...县主确实来了，但很快就走了！大小姐是等县主走了之后才来找奴婢的！"
秦武皱眉，当即召来门房询问。老门房战战兢兢地回禀："回老爷，确实如小蝶所说，县主清晨来的，不过辰时就走了......"
小蝶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乱中出错。
沈氏却更紧绷了肩膀，为何感觉哪里不对！
沈氏开口:“老爷……”
刚说两个字，便被秦月棠出声打断。
"你在西厢房当差，我住在东厢房，"秦月棠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小蝶的心尖上，"你是如何知道县主很快就离开这件事的？"
小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珠慌乱地转动着："是...是奴婢有事去了前院，恰巧遇到了要离开的县主..."
"这样啊。"秦月棠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却让小蝶浑身发冷。她话锋陡然一转："那我问你，当日县主穿的什么衣服？梳的什么发髻？手里可曾拿了什么东西？"
小蝶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沈氏手帕攥的死紧，狠狠的盯着小蝶，可小蝶却一直低着头，似乎被吓的什么都忘了，一个字都说不出。
"说！"秦武一声暴喝，吓得小蝶浑身一颤。
"县主...县主穿的是红衣..."小蝶结结巴巴地回忆着府中下人们的闲谈，"发髻是...是独髻马尾..."
"错！”
"那日我不慎打湿县主衣裳，特意让她换上了我的藕荷色襦裙，发髻还是翠云亲手为她梳的飞天髻。"
小蝶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是...是奴婢看错了...不是红色的，是藕荷色的..."
"好，就当你看错了。"秦月棠忽然蹲下身，与小蝶平视，"那我再问你——"她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当日你看到县主时，她身旁边可有旁人？这个总不会看错吧？"
小蝶额上冷汗涔涔。她想起坊间传闻县主素来独来独往，急忙道："只有县主一人，没有旁人！"
"呵..."
秦月棠忽然轻笑出声。她缓缓起身，裙裾扫过小蝶颤抖的手指："你那日其实根本没去过前院吧？"她转身面向秦武，声音陡然转冷，"因为那日，是女儿亲自送县主出的府门！"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将沈氏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小蝶说的跟之前定好的完全不一样！
她身子一软，险些从椅子上滑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完了，全完了。
堂内烛火照得秦月棠半边脸明明灭灭。她缓缓转向沈氏，声音轻柔得像是羽毛拂过："月棠来时听说，这小蝶给妹妹下毒之事...是母亲查出来的？"
沈氏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堆起满脸愧疚："棠儿说的是。"她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此事是我审查不严，竟被这背主的东西给蒙骗了！"
说罢突然变脸，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谋害主子的贱婢拖下去！"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粗粝的手掌眼看就要抓住小蝶的头发——
"且慢。"
秦月棠轻飘飘两个字，却让婆子们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她缓步走到小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抖如筛糠的丫鬟："母亲，此番只能证明她没见过县主。"
指尖轻轻挑起小蝶的下巴，"可还不能证明...月棠就没做过毒害妹妹之事。"
沈氏脸上笑容一僵。她眼珠急转，突然拍案而起："棠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既然在这事上说谎，就说明嘴里没一句实话！"
说着快步走到秦武身边，拽着他的袖子，"老爷，这贱婢先前所言定然都是胡言乱语，不足为信啊！"
"哼！"
秦武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哼，甩开沈氏的手："这就是你信誓旦旦说的'铁证'？"
他鹰隼般的目光在沈氏脸上刮过，"这就是你让我亲手打自己女儿的'确凿证据'？"
沈氏被这目光刺得浑身发冷。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帕子按着眼角，瞬间哭得梨花带雨："老爷...妾身识人不清，冤枉了棠儿..."她转向秦月棠，声音哽咽，"棠儿，母亲对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是应当的..."
秦月棠静静看着这场表演，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母亲说笑了。"
她微微福身，"女儿身为晚辈，怎能怨怼长辈呢？"
沈氏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起身要去拉秦月棠的手："这么说，棠儿是原谅母亲了？"
素白的身影轻轻一侧，恰到好处地避开沈氏的触碰。秦月棠抚了抚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抬眸时眼底一片冰凉："母亲说的哪里话。此事还没了结...待事情结束了，再来说原谅不原谅的吧。"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却让沈氏如坠冰窟。
堂内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瘫软在地的小丫鬟身上。
秦武面色阴沉如水，手指在太师椅扶手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说！"他突然暴喝一声，吓得小蝶一个激灵，"你为何要毒害二小姐？又为何陷害大小姐？受谁指使？还有没有同伙？"
小蝶浑身抖如筛糠，下意识抬头看向沈氏。只见沈氏正死死盯着她，眼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她慌乱地低下头，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没、没有人指使奴婢......"
"嗯？"秦武眯起眼睛，声音里透着危险的气息。
"是奴婢...奴婢看不惯大小姐和二小姐生来就是金枝玉叶..."
小蝶声音越来越低，"嫉妒她们...这才..."她突然重重磕头，"侯爷饶命啊！"
秦月棠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小蝶涕泪横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好一个刁奴！"秦武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桌案，"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尸首扔到城外乱葬岗！"
"侯爷饶命！侯——"
小蝶的哭喊戛然而止。她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她拖了出去。
沈氏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她悄悄舒了口气，还好这贱婢虽然坏了她的好事，到底还记得她娘一直攥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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