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以立即假笑地解释道:“我在问相王殿下问题呢。”
“是、是的。”李浚也答,目光畏畏缩缩都不敢往身形极高的李暄身上探。
李暄冰冷地瞥了周以以一眼,使后者立即有种山雨欲来的不祥之感。而她紧接着在桌旁坐下,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换上了副一如既往的柔媚笑意。
“二哥独自前来,是为何事?”她问道,嗓音温软。
“是、是……”李浚于是又开始着急,张开口想把事情再说一遍。而周以以实在不想再忍受一遍折磨,于是自告奋勇道:“还我来说吧,相王殿下您先歇着。”
见李浚得救了般连连点头,周以以也就清了清嗓子,与李暄将事情始末说来。
“总之就是这样。”言罢,周以以总结道。
“对、对。”李浚继续点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周以以,周以以于是回以安抚的目光。
李暄看着他俩眉目传情得欢,面上笑容愈发诡谲。
“好啊,吾知道了,二哥请回吧。”李暄这就站起身,准备送客了。
“诶?”周以以惊讶,这还什么都没谈呢。
李浚明显也傻了眼,呆呆地看着李暄:“七、七妹,四弟……”
“岐王的事,吾自会解决,二哥不必再操心。”李暄神色是这般温和亲切,只是周身比冬夜还冷的气息预示着她的耐心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浚似乎还想挣扎,而周以以已经莫名感受到他待得越久,自己就会死得越惨,于是急急忙忙将他打断:“哎呀!臣想起来府里还有事,殿下您要不先回吧,这件事公主肯定给您办好。”
被她们这样夫唱妇随地一逐客,李浚也挂不住面子再多待了。即使心中依旧焦急,也不得不起身,走到门边,而后紧紧握住了送客的周以以的手。
“拜、拜拜托您们了。”他无比诚恳地说。
感受到背后寒意更甚,周以以一边呵呵笑着应付,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他温暖的大手挣开。
“……慢走。”看着李浚挺拔淡雅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周以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她一瞬回头,嬉皮笑脸道:“我该去监督郭生做午膳了。再见。”
说完她拔腿就要跑。
“周以以。”
而背后幽幽传来的嗓音却像无形的铁索,勾住了她的脚踝,使她脚下一绊不得不停了下来:“你走一个试试。”
“殿、殿下。”周以以手心冒汗,也被李浚传染了结巴般,磕磕绊绊地笑道。
这公主到底又在犯什么病啊。
“你坐下吧。”而李暄笑容温顺,嗓音柔和,好像姐妹谈心似的热切招呼道,“本宫又不会拿你怎样。”
你先把你攥得发白的拳头放下去再讲好不好。周以以欲哭无泪,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相王好看吗?”李暄微笑着问道。
“好看。”周以以老实巴交道。
“比起本宫呢?”李暄又问,嗓音更加柔美了。
周以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公主是以为自己的美貌被李浚比下去了才生气啊,于是立刻表明立场:“那当然是比不上您一根小指头。”
“呵呵呵。”李暄似乎是被她吹捧开心了,又说,“那你喜欢相王那样的人吗?”
“不喜欢。”周以以迅速回答她,即使她其实确实喜欢老实人,尤其是好看的老实人,“他太呆了。”
“可惜。”李暄这便叹气道,语气十分惋惜,“本宫还想以后散伙时,帮你与他说媒呢。”
周以以听了,连忙问:“相王没娶妻吗?”
“未有呢。”李暄笑容更加热心肠。
“那他也该瞧不起我的出身吧,嫁去了也只能当侧室。”周以以依旧觉得惆怅,于是叹了口气。
“啪嗒”一声脆响,是李暄手中的笔断成了两截。
“你倒真想象起来了?”李暄看起来却并没有生气,依旧和蔼道,“就这么缺男人?”
周以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怎么说她也是个黄花大姑娘,有些事总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讲:“啊那个、总要找的嘛。难道殿下您就没想过有人可以依靠的日子?”
”没有。“李暄立即答道,嗓音冷漠,“本宫只依靠自己。”
“啧,那活着多累啊。”周以以却并不赞同,难怪她总觉得公主每日心思都崩得紧紧的,原来是有这样偏执的想法,总有一天要把自己累死。
想到这她就觉得公主很可怜,想来是幼时过得不好的缘故。作为她暂时的名义上的丈夫,周以以立即决定,要对其进行心理矫正,使她变回正常的女子人家。想定后,她便挨近了李暄坐下,眼神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在李暄怪异又嫌弃的目光下,她谆谆教导道。
“美色就像吃饭一样重要。”
啊不对好像不是这句。
“人生在世,一定会与他人有联系。”她无比严肃地讲道,“无论是亲属、友人、爱人,还是对手、仇敌,甚至是无关的过路者,都与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算您再如何想要挣脱,也始终在这罗网中。是逃不开的宿命。”
“与其为免伤害、而强为自己竖立一座牢笼在其中孑孓独活,不如投入爱憎之中潇洒一世,伤也好痛也罢,莫将许多美好的事物错过。”她娓娓道来,水色潋滟的眸中盈满了善意与炽诚。
“呵。”李暄却不以为意,眯眼冷嗤道,“美好的事物?你既未经我事,又可知世事无常人心肮脏?若遇见萧蔺韩绩那般卑劣伪善之人,你也要与他谈爱憎么?”
“人心如何,我无需知晓,唯以诚待之。”周以以却一笑置之。
这句话并不是她自身的感悟,而是很多年前有人与她说过的,只是那人是谁,已经完全模糊在记忆的长河中了。
“心定而思诚。若你心中的理念始终坚定,‘诚’将为你寻得同样炽烈的伴侣,‘诚’也将为你揭示图谋不轨的恶徒。”她原模原样地诵道,而这也是她这一生始终遵循的箴言。
李暄不语,半晌而道:“本宫于你而言,算是伴侣,还是恶徒?”
周以以闻言勾唇,靠近了她,直视她空洞的瞳孔。
李暄很快就将眼移开,她心中忽而不知为何有些惶恐。
“算了,你不用说。”她仓皇讲道,因为她心知肚明那个答案,却唯恐从她嘴中听见。
“哪个都不是。”周以以却明媚一笑,露出洁白的齿贝,“殿下是我最喜欢的人。”
那一刻李暄听见自己心弦崩断的声音,像是冻了十余年的雪融化的沙沙。
许久沉默。
周以以见她垂眸不语,以为是自己说得太暧昧,把人家这么个心思单纯的少女吓到了,于是连忙摆手找补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喜欢女人的。”
“吾知道。”李暄心不在焉地答。
诡谲的沉默继续在空气中蔓延,周以以实在不明白李暄这副凝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又把她的话理解到哪去了,于是焦躁地一抓头发,揪着她的手就把她给拽起来:“走,我带您知行合一去。”
“去哪?”李暄怔道。
“去挑男人。”周以以理直气壮地答。
-
即使李暄一直在挣扎,周以以也将她强行拖到了京城最大的相公堂,进行美学鉴赏。
当然,刘大郎是不得入内的,于是她又暂时变回了秀丽女子,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院门。
一进厅堂,一股与青楼无二的胭脂与花粉香味便扑鼻而来,许多伶优穿红戴绿,涂脂抹粉,在其中弹琴唱曲,只是无一例外都是男子。而与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来客都是女人,这便外头人说大邺世风日下的例证。但周以以是觉得无所谓的,既然有青楼,那么公平起见,女子有个消遣的地方也无可厚非。
见她非常熟稔地坐在了侧席上,李暄眉头紧锁:“你常来?”
“也不算吧。”周以以歪头答道,“心情好的时候会过来听曲。”
见李暄似乎还想追问关于她的事,周以以便连忙伸手将她嘴捂住,毕竟她带公主来可不是为了聊她的。
“你知道男子分多少种吗。”她有条不紊、高深莫测地勾唇,开始了教学第一课。
被她紧捂着嘴的李暄摇头,眯起的凤眸中写满了并不想知道。
而周以以是不会再放任她逃避的,于是指着堂中一位位男伶,逐个讲来。
“首先,有温柔的男人。他们如同春日暖阳,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细腻包容,适合做青梅竹马。”她指向其中一位面容清秀,平和含笑,正在抚琴的男伶,赞叹道,“好品!”
李暄眉心直跳。
“其次,有孤高的男人。他们如高山流水,平静无波却触手生寒,淡雅沉静,适合做暗恋之人。”她又指向一位相貌清隽,气质如雪,正在作画的男伶,赞叹道,“好品!”
李暄攥紧指骨。
“再次,有桀骜的男人。他们如出鞘弯刀,傲慢而炽烈,既伤人,又天真,适合做热恋情人。”她紧接着指向一位五官凌厉,披头散发,正在作赋的男伶,赞叹道,“好品!”
李暄闭上了眼。
“再再次,有厚重的男人。他们如定海神针,真诚坦荡,言出必行,不浮夸而负责任,适合做贤夫良婿。”她又潇洒侧身指向一位略显朴素,举止沉稳,正在研墨的男伶,赞叹道,“好品!”
李暄深吸口气。
“最后,有轻浮的男人。他们如花中游蝶,如梦似幻,擅言而巧思,最会讨人欢心,适合做婚外相好。”她最终指向一位妆色鲜妍,眉目传情,正在唱曲的男伶,赞叹道,“好品!”
李暄再也忍不住,终于当周以以笑嘻嘻地问道您喜欢哪种时,抬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脸颊。
“你喜欢哪种?”她也不答,倒浅笑着反问。
周以以诚实地回道:“我都喜欢。”
“……”李暄盯着她坦荡荡的眼眸,手都在发抖,最终只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来,“不知廉耻。”
“诶,此言差矣。”周以以此行就是要纠正她这迂腐的思想,于是慈眉善目地循循善诱道,“不怀博爱之心,怎么知晓哪种最合适?您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个男人不行就换另一个。绝对不要憋屈了自己。”
“好啊,好啊。”李暄笑得如此灿烂,似乎真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周以以这就觉得十分欣慰,觉得自己没有白费一番口舌。而这三言两语间,方才被她鉴赏称赞的清冷孤高男便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富婆揽着细腰,进屋去了。
“这又是在干什么?”李暄问。
周以以不免有些尴尬,咳咳答道:“额,其实这里也提供那种生意的。”
而她话音刚落,就忽而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背上也传来磕碰到墙壁的痛感。恍惚中再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李暄掐着脖颈用力抵在了墙角,一双血红冰冷的眼如鹰隼般死死盯住她。
“你和他们睡过几次?”李暄近在咫尺,压抑着盛怒的嗓音携着粗粝的气息侵入每一寸肌肤。
公公又式式的男主们[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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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坐而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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