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以终于觉得有些害怕了,虽然她依旧不明白李暄在气什么,但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立即举手大喊:“没有!我哪有钱点这个高档服侍啊!”
“真的?”李暄闻言并未放开她,高挑的身形反而压得更近,额贴额间似乎嘴唇一动便要碰上,非要把她心剜出来看明白不可。
“真的没有!”周以以说话间已经带了哭腔,“您要是不信,就把老鸨子喊来,问问我有没有点过?”
李暄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气息渐稳。
“要是被本宫知道你在骗我,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她冷冷道。
周以以忙不迭把头点成小鸡啄米。这倒没什么问题,毕竟她确实没点过,只是不仅是钱的问题。
而是目前所见过的许多男子都曾使她心动,却唯独欠缺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见公主情绪平静下来,她便继续清了清嗓子,正所谓有始有终,她需要为自己的阅男之课收个尾。
“最不行的男人,就是表里不一、满心猜疑、小肚鸡肠、冷漠无情、自以为是、道德低下、损人利己的那种。”她煞有介事地振声道,将自己的终极鉴男经验倾囊相授与公主,“您可切莫中招,毁了一生。”
李暄不置可否,只呵呵冷笑:“好啊,你以后一定会嫁给这样的人。”
“诶……”周以以闻言不满地瞪她,“您怎么恩将仇报?”
而李暄已经丢下她,兀自走远,周以以也就不得不抬腿,费力地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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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腿长差距的缘故,当周以以气喘吁吁地回到府中时,李暄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周以以再次看见那令她悔不当初的嫁妆盒子,只是已经被掏空了打开,并往里放进书籍纸笔衣物之类。
周以以不禁一惊:“殿下你要去哪?”
“幽州。”李暄淡淡地答。
“什么?”周以以更加吃惊,脑子许久才转过来,“因为李灏的事?”
“也许是。”李暄模棱两可道,手上动作依旧未停。
“那我呢?”周以以连忙指向自己。
“你想去吗?”李暄终于抬起一点眼皮,懒懒地看向她,似乎她对此次的行程可有可无。
周以以迅速地点头。她当然想去,这辈子她就没有出过京城,实在很想看看外头的样子。
“那就收拾东西。”李暄又淡淡地随口一答,而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周以以也就立即动身,将她的衣服也都捡来,既有刘大郎的,也有周小娘的。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显得十分没面子,于是她在屋子里左右转了一圈,把没看完的几本话本也给塞进了箱子里,与李暄那些晦涩难懂的旧书搁在一块,很好地拉低了书箱的档次。
两人收拾好东西后,便坐在屋里等人。其间李暄给她化妆,在最后一颗痦子点下后,木门终于被敲响。
“殿下,袁大人来了。”
于是两人又一如既往地见到了那个面色严肃的老熟人,但这次些微有点不同,他身后跟着的马车是三辆。
“……殿下。”袁偀刚走进门,便立即皱紧剑眉,讲道,“您又何必亲自去?”
“此事事关重大。”李暄敷衍道。
“再重大、比得上您的安危吗?幽州战乱,一路上亦盗匪众多,实在是不妥当啊!”袁偀心中无比焦忧,却见李暄依旧是那副淡笑的模样,令他又感到十分无力。
以前殿下固然也任性,却有这样一意孤行吗?他看向旁侧满脸无辜的公主驸马,不由地攥紧了手骨。
自从此人出现后,一切就变了。
见他面色难看得发青,李暄叹了口,出声安抚道:“袁大人请勿过度担忧,本宫自有分寸。更何况有他们在,何人又伤得了我?”
“……罢。”袁偀许久终于深吸口气,千说万说也只能自退一步。若不是他职务繁忙,必要亲自护卫不可。但若有他们跟着,也未必不如他。
他们是谁?周以以一头雾水地看这两人打哑谜,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在不久前偷萧蔺家时也出现过。但最后总是袁常侍吃瘪,这大概就是老实人殊途同归的命运。
对话间,府中几位奴仆也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地充当了背景板。
周以以朝他们看去,不由得惊讶,竟是听梧、听桐、织绮三位女婢,还有郭生、柳旦、秦丰三位男仆。
见李暄抬手做势,他们便静悄悄地进来,将行李都搬到了末尾一辆马车上,而后再度站在屋外一言不发地等候,好像几抹颜色各异的幽魂。
“他们……不会就是‘他们’吧。”周以以觉得不可置信,但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于是慢慢转动眼珠,看向李暄,而后者随意地嗯了一声。
她心中萦绕许久的疑惑也就终于得到了答案。
这一府的奴婢,果然已经不是最初从掖庭局来的那群皇后耳目了。他们是李暄的鬼,披着旧人的皮。
李暄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得可怕,李浚是早上来的消息,还不到晌午,两人便已踏上了前往幽州的未知旅程。
三位男仆在马车前驾马,三位女婢上了最前头的车,而周以以跟着公主走到中间一辆前,迎着刺目的阳光踏进车厢。
“殿下,此行切要小心!”见马车就要动身,袁偀连忙追上,朝公主忧虑地大喊。
李暄浅笑点头:“京中事就劳烦袁大人了。”
袁偀依旧觉得心中躁动,总觉得有不详之事将要发生,于是即使万分不愿,也还是抓住了周以以的手腕,满目冷肃道:“照顾好殿下。”
周以以被他这样糟糕的态度气笑,于是扬起眉头,哼声挑衅道:“袁大人真是爱操心,公主是我的娘子,我难道照顾不好她么?”
她将“我的”两个字咬的极重,在袁偀憋得通红的面色、与李暄不怀好意的轻笑声中,布帘放下,车厢随着马儿的移动而开始微微颠簸。
一切就又安静下来了。
虽说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但周以以心中很快又生出几分愧疚来。袁常侍他只是喜欢公主他有什么错,自己保护不了她、只能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憋屈、更悲惨的单相思吗?
而短暂的愧疚过后,横刀夺爱、坐享其成的周以以却又诡异地感到愉悦。发觉自己表情似乎与话本子里强抢人妻成功的大地主一样得意,她连忙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想强行挤出两点同情的泪水,只是最后也没有酝酿出半滴。
对于此次幽州之行,她倒是不甚担忧、甚至十分惬意的。反正公主肯定早有安排。
“您在幽州肯定也有熟识的大官吧?”周以以笃定道,想问问这次去能住什么好地方,吃什么好东西。
“没有。”李暄却飞快地答。
“什么?”周以以大吃一惊,“您不是人脉遍天下吗?”
李暄侧目,简直给她气笑:“小毛贼,你以为人脉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里长出来的?”
周以以当然知道积累人脉是件难事,但只要在前面加上公主两字的前缀,就觉得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了,所以李暄说她在幽州不认识人,实在令她不可思议,于是久违地慌张起来:“那怎么办?这去了不是要碰上陀丹人?”
那可不是大邺的大好河山,而是胡人铁骑之下、战火纷飞,刀剑无眼的人间炼狱。
“不知道。”李暄看起来依旧很无所谓,“是你自己要跟上来的。”
周以以当即就想跳下这艘贼船,可被公主若有若无的冰凉眼光盯着,使她莫名有种敢逃跑就会被立即打断腿的错觉。
她于是只好哭丧着脸,继续在车厢中坐着。就是这软垫上好像突然长出了尖刺,使她坐立难安。
见她快要把自己吓死,李暄忍不住噗嗤一笑,说些话来安抚道:“幽州刺史既已投胡,当前是长史季元初在领兵与陀丹对峙。本宫听闻季阁老爱民如子,是位清官,便已向其去信,投奔于他。”
周以以这才松了口气,至少有人接应不用露宿街头和胡人拼刀了。
她于是擦掉额上的冷汗。微微冷静下来后,车厢内又陷入短暂的寂默。而周以以很快又想起来一件一直困惑于心的事,于是再度问道:“对了,相王为何会来找您呢?”
李暄闻言冷冷瞥了她一眼:“还在想嫁与他的事?”
“啊?”周以以没想到她还在记恨这个,连忙摆手,“哪有!我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求您救岐王。”
人都说皇家人八百个心眼子,这些天她也见识了一二。而这李浚看起来却实在是呆傻到了清澈的程度,令人十分不解。
“因为岐王是他的弟弟,本宫是他的妹妹。”李暄便答。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周以以依旧不相信正常人的兄友弟恭能在李家里存在,还是要问:“可他与岐王并不是同母吧。”
李暄点头:“李浚是阮淑妃之子,出身于翰林世家,故而迂腐气重。”
周以以这便总算能够理解一二。一个人的出身与教养对其品性的影响实在太大,这点在她遇见的许多人身上都有体现。像李浚这样的一块璞玉,生在皇室确实是格格不入了。
而李暄却又忽而话锋一转,唇角勾起诡谲笑意:“可他又是韩党这些年来寄予厚望的皇嗣呢。”
“就他?”周以以不禁惊叹,太后韩绩竟然想不开到扶持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结巴么?
李暄这便掩唇嗤笑:“那谁叫皇帝生不出第四个儿子呢。”
“那太后也太可怜了,只能捡皇后不要的边角料。”周以以闻言感慨,也难怪韩氏这样着急,不然莫看现在风光无两,等太子继位,怕不是要一朝崩溃。
而太后叫萧后次子在这场战事中身败名裂的好计策,就被李浚这傻大儿这么轻易地泄露了出去,实在令人不知说什么好。
“传到京中的消息,陀丹人年初方平息可汗弑父继位的内斗,不过一群兵疲马瘦的乌合之众而已,故萧家才会令岐王前去坐收战功。”此时李暄却微蹙眉头,眼眸低垂,轻声自言自语道。
“太后又是从何而知,其中设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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