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刀吊儿郎当地坐在过道的长椅上，嘴里嚼着东西歪头甩了甩额头的刘海，身上衣服松松垮垮亦然是一副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模样。
昭昭眨巴了下眼睛，水润润的眼眸含着好奇看着他。
刘小刀吸了吸鼻子，不经意间对上小孩的目光，他眼睛骨碌一转，嘴里勾起邪恶的笑容，突然变了脸色“哈”了一声，故意吓唬道：“小鬼你看什么看？”
昭昭往后靠了靠，小手下意识地攥紧爹爹的衣服，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后，他小脸鼓了鼓，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巴。
察觉到昭昭的动作，严序抱着昭昭安抚地拍了拍他小小的后背。
他轻轻掀起眼皮，黑沉沉的眼眸漠然地扫了刘小刀一眼，目光透着异常的冰冷，明明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那压迫感就向如潮水浪淘般涌来，令人窒息。
刘小刀面色一僵，有一股莫名的凉意从脚底板慢慢沿着小腿蔓延了上来，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刘小刀。”
一名年轻的女警察手里拿着资料走了过来，看着发呆没有反应的人，不悦地拧了拧眉头，又喊了一声。
“在...我在。”刘小刀一个激灵，连忙举手蹦了起来。
“干什么一惊一跳的。”女警察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神情无语地看他了一眼。
“你的手续办完了，可以回去了，出去可别再跟人打架斗殴了，老实本分做人。”
刘小刀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刘小刀是县里有名的混小子，家里母亲早早去世就没有人管教，没两年父亲就娶了新媳妇给他找了个后妈。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后妈进门不久就笼络住了他爹的心，刘小刀跟他爹的关系越来越差，导致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整日游手好闲招猫逗狗，昨日又因为跟人打架斗殴进了看守所，又在局里待了一夜。
女警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往日跟他讲这些话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今日倒是乖顺得很，她拿出单子让刘小刀签字。
“好了，走吧。”
闻言，刘小刀如蒙大赦般赶忙离开，活像身后有狗追撵一般。
女警察转过身来道：“严序是吧？”
“嗯。”严序看着她，平淡地点了下头。
“你跟我进来。”说完，女警察看向眼巴巴望着她的昭昭和四四，接着说道：“小孩不能带进去。”
严序点点头，将小小一团的昭昭放坐在椅子上，蹲在小家伙跟前垂眸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瓜，轻声道：“爹爹要进去做笔录，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会儿出来就带你去买糖果。”
昭昭仰着白嫩的小脸看向爹爹，清澈灵动的眼眸映出严序认真叮嘱的模样。
看着乖乖并着小腿坐好的昭昭，严序眼里浮现一抹笑意，目光转头落在竖着毛茸茸大尾巴蠢蠢欲动的四四，眼眸温度骤然一降，冷冰冰地道：“不许乱跑，守着昭昭。”
四四扭头不看他，不过还在坐了回去，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
严序又看向昭昭：“口渴了就喝水，有危险就大声喊我。”说着把便携式水壶挂在昭昭身上。
女警察听到男人絮絮叨叨的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警察局能有什么危险。
看着他长着一副不善言辞的硬汉模样，没想到却是个婆婆妈妈的性格，她视线落在水壶上打转了一眼，对小孩倒是挺上心的。
这水壶可不便宜，一般人可舍不得买来用。
等爹爹离开后，昭昭小屁股往后挪了挪，小身板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因为天气渐渐变冷，小家伙穿得厚重，圆滚滚的小肚子被顶了起来，这要是成人做出这般懒散的动作肯定会招来嫌恶的眼神，但昭昭是个白嫩俊俏的小孩，小小软软的一团仿佛发好的白面瘫软在椅子上，怪里怪气的可爱。
众人看着他不吵不闹地安静待着，心里起了几分怜爱，有人还翻出颗水果糖塞给他，昭昭看见手中突然多出来的糖果，眨巴了下眼睛，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道了声谢。
“谢谢叔叔呀~”
......
严序坐在桌子前，小小的房间透着一股无处可寻的冷意。
陈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高大男人，要不是早就了解过严序的资料背景，仅仅是照了一面，陈单都不认为对方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农民，他身上气势比他们普通警察还足。
他笑着对严序点点头：“严序是吧，能够追到深山老林，单枪匹马的打赢几名嫌疑人救回孩子，你很厉害。”
尤其对方还带着枪。
严序看着面前脸上笑眯眯的陈单，点了点头，沉稳的声音道：“谢谢夸赞。”
“所以，你会用枪？”陈单话锋一转，语气犀利了起来。
严序点点头：“之前跟村里的老猎户摸过猎枪。”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藏在山里，然后找到他们的？”
“是我养的小狗，它鼻子很灵，一路带我上山找人。”
“那你是怎么......”
......
昭昭自顾自地在长椅上跟四四玩起按爪爪的游戏，渴了就扭开水壶盖子喝一口甜滋滋的糖水。
顾知奕跟着被拐的小孩先被带进去的问家庭父母信息，也率先被领了出来。
这些小孩里，除了顾知奕以外都是这段时间县城里丢的小孩，已经有人着手安排通知父母了。
顾知奕的情况要麻烦许多，听意思是京市的，但他只是五岁的小孩，虽然但能说出家里人的名字，但家庭住址就说不清了，他们得耗费些时间精力调查一番。
“昭昭。”顾知奕连忙迈着小腿蹭到昭昭身侧贴着。
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唯一熟悉的就只有昭昭了。
昭昭抬头看向他：“知奕哥哥聊完天辣？”
害怕吓到小孩，警察以聊天交流为由带走的顾知奕。
顾知奕紧绷的小脸微微一松：“嗯。”
他看着昭昭毫无所知的小脸，想到刚刚警察叔叔跟他说的话，交握的小手用力捏紧，粉嫩的手指头稍稍发白。
昭昭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见顾知奕纠结得皱成了一团的小脸，不解地歪了歪头：“知奕哥哥怎么辣？”
顾知奕忐忑道：“昭昭，我找不到家了，你可以养我吗？”
昭昭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小脸一呆。
顾知奕见他犹豫，以为昭昭不乐意，连忙伸手抓着他的衣角道：“我只吃少少的饭，很好养的！”
其实顾知奕胃口不小，嘴巴还挑剔的很，但是如果昭昭愿意养他，他可以只吃一点点饭。
他可怜巴巴地吸了吸小鼻子，眼巴巴地望着昭昭。
昭昭抠了抠小脸，说道：“昭昭不会养啊？”
昭昭自己都被爹爹养着的，他还没学会养小孩。
闻言，顾知奕连忙道。
“你把我带回去就好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会吃饭睡觉。”似乎觉得这样说得有点像拖油瓶，顾知奕想了想，连忙细数起自己的优点。
“我还洗衣服。”
背着大人玩泥巴，然后躲在卫生间试图把衣服洗干净的经历，事后挨了一顿竹笋炒肉。
“会修理玩具。”
玩具拆了之后安装不回去的那种。
“……”
“还会…对了，我还识字，我可以教你认字！”
说道识字，顾知奕眼睛亮上了几分，挺起小胸脯，底气十足。
虽然顾知奕只是幼稚园中班的小朋友，但他三岁就启蒙了，跟着奶奶读书识字，对于百家姓、三字经等一些启蒙读物滚瓜烂熟。
昭昭被顾知奕念叨得脑袋晕乎乎，点点头道：“那…那昭昭就养一下叭。”
“你答应了！”
听到他的话，顾知奕眼睛发亮，激动地蹦哒了一下，眉眼间的郁气一扫而空。
两人絮絮叨叨时，时间慢慢流逝，不一会儿，严序就走了出来。
看见走上前来的严序，顾知奕原本放松的神情微微一愣，身体发僵。
昭昭倒是眉眼飞舞，小脸雀跃地张开小胳膊：“爹爹！”
见状，严序弯下腰身，一把捞起小人抱进怀里，他伸手摸了摸昭昭的小脸，又捏了捏冰凉的小手，眉头狠狠一皱，气场压人。
“冷不冷？”
他喉咙干涸显得有些沙哑低沉，语气难免生硬，要是旁人就觉得他语带怒气的质问。
但昭昭了解爹爹，并没有被吓到，他摇摇头，漆黑明亮的眼睛注意到了爹爹干裂的嘴皮，连忙举起身上挂着的水壶，递送到爹爹嘴边：“爹爹喝。”
严序低头垂眸看着昭昭，习以为常地接过水壶喝了一口。
水壶不保温，里面装的糖水早就变凉了。
“冷了，不要喝里面的水了，口渴了跟我讲。”
小孩身体脆弱，现在天气又冷，喝凉水容易拉肚子。
昭昭乖乖地点点头。
忽然想到这还有个人，昭昭急忙抱住爹爹的脸，奶声奶气地讲述他要养顾知奕的事。
严序听了，只是看了眼一旁忐忑不安的顾知奕，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放下昭昭，转身找到一名警察说明情况。
昭昭想要养就给他带回去，但是抢小孩肯定不行，得找人商量。
听了男人的话儿，被他拉住的那名警察面露诧异。
心想这年头还有这般冤大头，愿意免费收留小孩。
几人等了一会儿，李长青就脚步匆匆地走出来。
“严同志，我方才已经跟领导请示过了，如果顾知奕小朋友愿意的话，这段时间就让他暂时留在你家。”
说着转头看向顾知奕。
“我愿意的！”顾知奕嘴角翘了翘，看了眼被抱在怀里的昭昭，点头回答道，他迈开腿往严序身边靠了靠，小手轻轻地拉着衣角，但微微侧过脸不敢看男人的脸色。
严序低头只能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和小漩涡，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这招是顾知奕从昭昭身上学来的。
闻言，李长青朝着几人笑了笑：“那就行，这段时间就麻烦严同志了，对了，你这次抓住了一窝犯罪分子，立了大功，组织上会给予你奖励的，不过要等一段时间。”
严序点点头，并不是很关心，他现在只想带昭昭回去。
李长青大概也了解了他沉默是金的性格，低头翻出五块钱塞给严序：“这是顾知奕晓小朋友伙食费，你收着。”
李长青负责安顿目前还无法联系到父母亲人的小孩，他们县城属于贫困地区，基础设施设备并不完善，也没有什么儿童福利院，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排这小孩呢，带回去也不现实，他是跟父母哥嫂住在一起，家里根本赛不下一个小孩，严序这一提议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要是普通人要收留小孩，他肯定不同意，但严序现在是抓拿犯罪分子的好公民，而且他看得出来严序对他收养的小孩很上心，不是那种虐待小孩的人。
严序看着递过来的钱，他眼神顿了顿，拒绝道：“不用了，家里粮食够吃。”
他看得出来这是李长青自己掏的钱，眼下他并不缺钱，就不想拿。
不等李长青说什么，严序带着三小只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道冷漠的背影，不过因为高大壮实的身上挎着绳子短小的小一号水壶，看起来有些滑稽，冲淡了那份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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