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悄无声息地降临,天地仿佛迷失在了阴冷潮湿的浓雾中,不见金灿灿的太阳冒头。
寒风习习,浓郁的雾气沾黏在头发丝上形成一层白白的凝露,好似白头发。
清河村占有着一条水产丰富的河流,每年都能收不少鱼。
今天一早,村民们都面带喜色地围在河边,明明是阴冷天气,却浑然不觉,热情高涨。
村民们懂得竭泽而渔的厉害关系,虽然偶尔下河捞点小鱼小虾,但平日里也不会过度捕捞,只会在每年过年前夕挑一天好日子,村里组织村民们集体捞鱼,为过年做准备。
今天大家伙下河捕鱼,这意味着家家户户都可以吃到肉,就算是两三岁的小孩都满脸喜悦地站在岸边围观。
身强力壮的青年都是捞鱼的主力,他们在河水里凫水摸鱼,妇女老少则在河岸边网鱼。
看着河里光着肩膀的汉子,妇女们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观赏了起来,还未成家的妙龄少女倒是内敛羞涩些,只敢羞红着脸偷偷摸摸的瞄上几眼。
严序也在凫水摸鱼的队伍中。
上次进山跟人贩子打斗抢回了孩子后,严序就借次机会放出了话,他在县里得到了一名好心老大夫的帮助,腿正在治疗,并且恢复得差不多的消息。
闻言,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前段时间见严序频繁往县城里跑,原来是在治腿啊。
对此,大家伙议论纷纷,都感叹严序命好。
看着那矫健有力的身影,一群妇女们聊得热闹,眼睛时不时往严家人身上瞥,眼里带着轻微的鄙夷和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
站在旁边拉网的严老太婆媳三人心里万分憋屈,哪能没有注意到这帮婆娘若有若无的莫名眼神。
即便他们再不喜欢严序,也不得不打心底承认严序确实能干,瞧瞧这么一会儿都不知道比旁人逮了多少条鱼,家里自从少了严序后,家里就少了一份工分收入,为了养活一大家子,严家上下要干的活就变多了,突然的变化让他们都有些吃不消。
尤其看着隔壁严序父子俩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时不时就有肉香味飘过来,严家人心里越发不得劲。
严老太更是在院里骂骂咧咧,明里暗里地指责严序原先腿就没有瘸,就是故意联合外人诓骗家里人闹分家。
也不知道严序他们有没有听着,反正是没有动静,也没有过来搭腔,关起门来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好日子。
严老太骂了两天,嘴巴长了泡,一张嘴就疼,也就只能消停了。
想着这些烦心事,再看这些婆娘站在旁边明目张胆的嚼舌根,严老太脸色耷拉下来,满肚子怨气地用力扯了下渔网,这渔网不知道怎么就勾到了她的脚,这一用力就把自己拽翻了,摔进河里去。
旁边那跟她一起拉网的吴翠喜下意识就侧身一躲,“扑通”一声,严老太砸在水面上,溅起来一片水花。
河边的人顿时惊呼了一声,神情呆滞了一秒,离得最近的吴翠喜顾不得自己潮湿一片的衣服,连忙招呼把人捞起来。
昭昭站在河边的小土坡上,带着严序缝的毛茸茸毡帽,矮矮小小的小人穿着厚实的棉袄,揣着小手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就在严序冒头的时候,昭昭眼尖地看到了人,漆黑干净的眼睛亮上了几分,水润润的眼眸含着几分雀跃。
“昭昭别看了,快过来玩啊。”顾知奕小嗓音催促地喊了声。
他们几个在排队玩跳房子,现在轮到昭昭了。
虽然顾知奕才来村里没几天,但在昭昭的帮助下很快就跟村里的小孩玩闹成一团,穿着用严序旧衣改的小衣服,除了皮肤白皙以外,亦然和农家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好喔。”
听到他的话,昭昭连忙转身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这段时间被精心养出来的奶膘甩动着。
忙忙碌碌中,时间不知不觉就悄然流逝,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严序拎着鱼找过来时,昭昭正蹲在旁边看着他们玩泥巴。
他才漏了个身影,眼尖的昭昭就立马站了起来,甩着小胳膊欢欢喜喜地朝他飞奔了过来。
“爹爹~”
迈着小短腿屁颠颠的小孩,身后还跟着一只“大白狗”。
看见严序来接人了,顾知奕也拍拍手不玩了。
就在昭昭要扑到严序身上时,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我身上湿,不能跑。”
昭昭歪歪头,收回了张开的小胳膊,小嗓音奶声奶气道:“好叭。”
顾知奕站在昭昭身旁,目光好奇地看着严序手上拎着的一条。
这鱼都是集体资产,捞鱼也是属于农活可以记工分,此外还可以每家都分鱼,不过这分鱼都是按家里的人头算的,他们家人少就只能分到一条,还好可以从自己捕捞的鱼里挑,严序挑了条大鱼,够他们吃两顿了。
回到家里,昭昭领先钻了进家门。
然后嗒嗒嗒跑到灶台边,踮着脚尖去够水盆,拿到手后朝着严序跑来。
“爹爹,给!”
严序接过来,把鱼放进去,转身又拿着水瓢往盆里面舀了两瓢。
蹲在一旁的昭昭和顾知奕齐齐撑着小脸,目光好奇地看着水里吐泡泡的鱼,昭昭伸出小爪爪摸了摸鱼背。
严序明明背对着两人忙活,却好似背后长了双眼睛般。
“不许玩水,会生病感冒。”低沉严肃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昭昭连忙收回小手,心虚地扭过脑袋看向爹爹,小嗓音道:“昭昭不玩水呀。”
“嗯,不能玩。”听着外强中干的小奶音,严序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回答道。
围着看了不一会儿就觉得腻了,顾知奕拿着木根在地上写起了字,教昭昭识字。
顾知奕懂得言而有信的道理,他说了要教昭昭读书认字就一定不能懈怠,于是他每天都会抽出一小会儿时间,教昭昭一些简单的字。
木根在泥地里画出一撇一捺。
“人。”
“儿。”
“……”
奶声奶气的小嗓音,一道接着一道,乐此不疲。
……
入了冬,北方就一直飘着雪,天地慢慢的就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美丽的外衣,没有温度的日光落在雪地里,映照出细碎的亮光。
从远方而来的微风带来阵阵寒意,站了一会儿,觉得冷意从手脚蔓延了上来。
难得被劝说了出门透气的秦澜站在院子里,看着映入眼帘的白雪皑皑一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郁气稍稍消散。
慢慢沿着小路往回走,脚底踩着洁白的雪地,细碎的莎莎声不断,行至门口,听见屋里吵吵闹闹的交谈声,她不自觉微微皱眉。
进门一看,顾家大女儿顾云烟正拉着顾骁华和谢因慈讲话,客厅还有三个小孩在玩闹。
看见这个大姑子的身影,秦澜为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许是因为没什么精气神,吵闹的声音让秦澜微微皱眉,她朝着几人点点头以作打招呼便想上楼歇着。
“哟弟媳,散步回来了,正想问怎么不见你身影呢?快过来坐。”
方才还背对着门跟人讲话的顾云烟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瞧着秦澜一声不吭要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出声喊着了她。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都不由皱起眉头。
秦澜微微垂眸,脚步停顿了片刻,转身在客厅沙发坐了下来。
看着面容憔悴的秦澜,顾云烟眼里快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随后目光移到三个孩子身上,尤其落在那性格腼腆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身上,想到她专门跑这趟的目的。
顾云烟十九岁就嫁给了陈家陈万安,如今已经过了七八年,如愿生下了一对儿女,婚姻美满,再加上前几年陈万安进了革委会,如今可谓是如日中天,春风得意。
顾云烟轻咳一声抿了一口热茶,垂眸收敛思绪,转眼面上浮现出几分哀愁,似是担忧地看向秦澜道。
“知奕这孩子还没什么音讯吗?他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娇养着,没吃过苦,如今天气冷得厉害,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受冻挨饿?”
提到顾知奕,秦澜心中骤然一紧,面色紧绷了起来,神情些许恍惚。
旁边的顾骁华听到她的话,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溅出了几滴茶水,他板起脸来,眉头紧紧蹙起,不悦地看了过来。
“天色也不早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家。”
听见她爹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顾云烟猛然扭头:“爸,你这话儿什么意思?”
顾云烟面上露出几分难堪,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眉眼见浮现化不开的怨怼,明明她也是他们的女儿,为什么总是迫不及待地驱赶她离开。
顾骁华也不惯着她,不耐烦地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冰天雪地路面湿滑,少来这么转悠,好生呆在家里得了。”
一天也安生不下了。
“我这不是在安慰弟媳嘛,我就是嘴巴笨了些,不像其他人能说会道而已。”顾云烟压着怒火,语气不满地说道。
话语间,眼神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安静地坐着的李楠,顾云深的妻子,也就是顾云烟的大嫂。
李楠面不改色,好似没有听到般。
顾骁华下颌线紧绷,呼吸急促。
她那是来安慰,还是来往心口插刀子。
“小默过来。”
这时,顾云烟扭头对着那男孩招了招手,把人拉到跟前来,笑吟吟地介绍道:“这是小默,我小叔子的儿子,是个性格乖巧的小孩子,可惜早早就没了娘,也是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里,顾云烟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着秦澜道。
“我听说弟媳这段时间思虑过多病倒了,就想着带小默过来陪陪弟媳。”
“来,小默,跟阿姨打个招呼。”
顷刻间,顾家几人脸色难以言说,黑沉地可怕,目光直直地看向顾云烟和那小男孩。
顾家虽然跟陈家并不亲厚,但对于顾云烟这小叔子陈万金还是略有耳闻,他就是个混不吝的小子,年纪轻轻就搞大了女同学的肚子,被女孩家人上门逼婚,草草结了婚,结了婚也不安分,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
那女孩也是个福薄的,二十岁花儿一般的年纪,生下陈默就撒手人寰了。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陈默绷着小脸,紧张地抠了下手:“阿...阿姨好。”
他怯生生地抬头看向面前的阿姨,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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