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热气氤氲,花香满室。
陆珩坐在椅子上,沈风禾立在对面浴桶边,二人就这么对着默不做声。
香菱在外头乐喊道:“少夫人,要加热水不?爷,要给您拿袍子不?不如奴去禀报老夫人,换个大些的......”
她的话和四下蔓延的水汽,将沈风禾的脸熏得渐渐泛红。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郎君,我眼下还......不是很想洗。”
“你像只从灶里钻出来的猫儿,就这样睡?”
陆珩挑了挑眉,“昨日你还夸香菱新晒的被褥暖和,喜欢得不得了,今日不洗就想往里头钻?”
沈风禾想着那软得不得了的丝绵被褥,终是妥协:“我洗。”
她抬眼看向陆珩,反复确认:“郎君,我洗了啊。”
“你洗。”
陆珩的回答简洁明了,眼里是淡淡的笑意。
沈风禾又强调了一遍:“郎君,我真洗了。”
“嗯。”
沈风禾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那郎君,你转过去。”
陆珩没再多言,缓缓转过身去。
沈风禾衣裳解得又快又急,外衫、中衣顺着肩头滑落,几乎是凭着本能往浴桶里钻。
她觉着这辈子的衣裳,都没有脱得这样快过。
“哗啦”一声水响,温热的带着馥郁花香的水漫过肩头。
味道很好闻,是香菱不知又加了什么花。
沈风禾抬手拔下发钗,随手放在桶边矮几上,鬓发四散。
她憋着气往水里钻了钻,双手在脸上用力揉搓,把灰痕与泪痕一并洗去后才从水里探出头。
水珠从额上下滑,她胡乱擦了把脸,刚睁开眼,就见陆珩不知何时竟转了身,就站在她对面,近得她能看清他的眼睫。
沈风禾往后一缩,水花都溅出桶外。
她将整个身子又往水下浸了浸,“郎君,你怎转过来了?”
“嗯。”
陆珩若有所思,漫不经心道:“夫人只让我转过去,可没规定我什么时辰能转回来。”
沈风禾:......
胡说八道的理由!
水汽混着花香萦绕在两人之间,她湿漉漉的墨发黏在颈侧和肩头。水下的轮廓被雾气与水波遮得朦胧,只露出漂亮雪白的肩头。
陆珩的目光落在她的肩头,没再移开,“左边的胳膊伸出来。”
“伸出来会冷......”
又是满室寂静。
陆珩还是只静静看着她。
像审案。
沈风禾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终是败下阵来,“我伸。”
嗬,瞧着她犯了什么罪过似的。
说着,她缓缓抬起胳膊,水珠顺着胳膊滑落,肌肤在热水中泛着淡淡的粉。
陆珩的掌心还是凉的,缓缓覆上沈风禾的左胳膊。
那片肌肤因方才点燃院子自救时,被火星燎到又被草木刮蹭,泛红一片,格外明显。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划过那片泛红的地方,动作缓慢,一下又一下。
微凉的触感与肌肤的灼热相撞,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顺着沈风禾的胳膊蔓延至全身。
她几乎要将自己给埋进水里。
“别泡太久。”
陆珩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药膏我备在外头,洗完让香菱给你擦。”
沈风禾在水里闷闷地点点头。
陆珩的目光又落在她露在水面的发顶上,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一起,真是温顺。
好乖。
他俯身,在那片泛红的痕迹上落下一个吻。
如蝶立桃花般轻柔。
“啊——!”
沈风禾惊得从水里抬起头,一声惊呼响亮得穿透了耳房的门帘。
外头廊下,香菱正捧着干净的帕巾候着,脑子里早把方才两人的互动脑补了一整出温情戏码,磕糖磕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这会儿听见这声惊呼,疑惑不已。
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坏爷。
正院里头,陆母和钱嬷嬷说着话,忽闻内院传来沈风禾的惊呼,看向钱嬷嬷:“阿禾怎叫得这样大声?士绩这孩子,莫不是在里头做了什么唐突事?”
钱嬷嬷连忙笑道:“夫人说笑了,爷疼少夫人还来不及呢。许是少夫人洗沐浴时不小心滑了一下,或是被热水烫着了,您且放心。这不,培养感情呢。”
陆母转念一想,笑着连喝好几口茶。
耳房里,陆珩看着沈风禾惊惶失措的模样,问道:“疼?”
沈风禾连忙摇摇头。
陆珩轻笑一声,没再逗她,整理了一下衣袍:“我走了......若我不回来,自己早些安睡,不必等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耳房里也恢复了寂静。
沈风禾盯着自己的左胳膊,连忙将胳膊缩回水里,心跳得依旧飞快。
不对劲。
耳旁好热,水也好热。
胳膊好热,脑袋也好热。
她草草沐浴完,香菱拿着陆珩留下的药膏进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擦在胳膊的红痕上。
收拾妥当,陆母便遣人端了一碗百合羹过来,说是安神助眠。
百合羹甜糯,沈风禾喝了小半碗,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钻进被窝的那一刻,她舒服得喟叹。香菱早已把暖具备得十足,锦被也松软又暖和。
今日的事实在可怕,几番惊吓下来,她已经身心俱疲,头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夜里,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揽,身旁却是一片空荡的。
沈风禾迷迷糊糊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瞥了眼天色,翻了个身,又坠入了梦乡。
晨起时,陆瑾还未归,是明毅与沈风禾一块去的大理寺。
她眼下惜命得很,指哪走哪,绝不一人独行。
这辈子都不像见那可怕的巨猫和恶心的大水蛭了。
大理寺厨坊今日芋头多,堆在墙角足有半人高。
沈风禾喝了碗热粥,便挽着袖子,拿起瓷片,麻利地给芋头去皮。
吴鱼和另外两个厨役也围着芋头堆忙活,瓷片刮过外皮的“沙沙”声此起彼伏,褐黄色的外皮往下掉,露出里头洁白细腻的果肉。
一炷香的功夫,四人面前的木盆里已经堆了小半盆去皮的芋头。
“这芋头也太多了。”
吴鱼一边刮一边嘟囔:“陈厨是打算让全寺上下顿顿喝芋粥不成?”
背地里一说人坏话,本人通常马上现身。
陈洋背着手走了过来。
他往日里总爱皱着眉摆主厨的架子,今日却有些不自在,没看沈风禾,反倒先瞪了吴鱼一眼,“多嘴什么?干活。”
吴鱼识相。
陈洋清了清嗓子,才转向沈风禾,语气别扭又拧巴,“那什么,今日晚食你做吧。”
沈风禾正专注地刮着一颗圆胖的芋头,抬眼疑惑:“嗯?”
另外三人也“唰”地抬起头,眼神夸张得像是见了什么奇事。
谁不知晓陈洋往日里对沈风禾处处刁难,如今居然主动让她掌勺晚食?
陈洋被众人看得脸上更不自在,“不愿意算了,当我多此一举。”
“愿意啊!”
沈风禾立刻点头,笑着回:“多谢陈厨给我这个机会。”
见她爽快应下,还一脸诚恳,陈洋的脸色缓和了些,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日后在大理寺饭堂做事,有不懂的地方,你得多问问我。”
“明白明白。”
沈风禾点头如捣蒜,“譬如陈厨发的面,那可真是一绝,蒸出来的馒头暄软蓬松。”
嗐哟,这样吗。
陈洋脸上的别扭散了大半,挺直了腰板。
他得意道:“那是!说起这个发面啊,我跟你说,这里头的门道可深了。水得用温的,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像现在这冬日,就得再加点......”
他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几个厨役们手里刮着芋头,时不时点头附和,厨坊里满是“沙沙”刮皮声和陈洋滔滔不绝的讲解。
朝食时分的大理寺饭堂格外热闹,吏员们三三两两涌进来。
陈洋端着一大盆芋粥放在案上,煮得黏稠顺滑,香味十足。
不少偏爱吃软糯的吏员围了过去,舀粥时还不忘夸两句:“陈厨的芋粥糯得入口即化,有水准。”
陈厨的芋粥煮得还是味道不错,就是不要以芫荽汁入粥,豆汁儿。
以及......放过铁锅。
陈洋听了心里美。
另一边头沈风禾做的葱油面也排起了队。
面条裹着金黄的葱油,刚出锅就被抢了大半。
两个年轻小吏扒着碗,朝着陈洋喊道:“老陈,再炸两根油条来吃吃呗。”
陈洋“哼”了一声,“早干嘛去了?是谁喊着嘴吃长泡了,说要用些清淡的?”
他叉着腰,傲娇又神气,“今日没有,想吃等明日!”
嗐哟。
他的油条还是挺受欢迎的嘛。
朝食用罢不过两个时辰,饭堂又熙熙攘攘地来人。
几个裹紧了官袍的吏员缩着脖子进来,“老陈,今日可有热梨汤?讨两碗暖暖身子。”
下雪时,穿得多些,还能欣赏飞絮漫天,甚至作诗几首,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到了融雪时分,像是湿冷刺进骨头里,冻得人直跺脚。
尤其是像他们几位时常在外的,那冻得牙哆嗦。
梨汤算在朝食里头,眼下只剩小半桶。
吴鱼给他们舀了几碗,温热的梨汤灌下去,浑身能暖不少,他们喝得也算自在。
沈风禾在饭堂的桌上切腊肉,见这几位吏员一边喝一边念叨着舒坦,便对陈洋道:“陈厨,您看吏君们跑东跑西,冬日里本就难熬。不如我们每日这个时辰,添些热饮给大家暖暖胃,如何?”
陈洋最近心情尚好。
从前大理寺饭堂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如今都还没到饭点,却也有人进来,时不时还与他聊上两句。
重要的是,他们笑着吃他的饭食。
再也不倒沫子了!
近来他跟沈风禾暗里较劲,没工夫研究他的新品。
“倒也不是不行。”
陈洋清了清嗓子,摆出长辈的架子,“不过热饮也得讲究,不能随便糊弄。”
“那是自然。”
沈风禾当即回应,“我还想着,除了梨汤,还能煮些姜枣茶,驱寒更见效。要是陈厨肯指点,我们再试试桂花醪糟圆子,或是出些芋头与牛乳的热饮。冬日里甜暖适口,吏君们定喜欢。”
陈洋被她捧着,心里舒坦啊。
此女尚可留。
“桂花醪糟圆子倒是不难,圆子要搓得匀,煮出来才软糯。”
他想了一会,咧嘴大笑,“行,就按你想的办,我来掌勺煮梨汤,姜枣茶和圆子你负责,有不懂的就问我,我说那......”
又是一阵饮食热饮的讲解。
“那可不,全听陈厨的呗。”
吴鱼也和其他的厨役齐齐道:“全听陈厨的呗。”
几人一块应下,转身就去翻找库房里的梨和红枣。
冬日热饮,吏君们喜欢什么口味呢。
阿禾:好热好热好热[托腮]
陆珩:陆瑾你给我娶的夫人好乖。[眼镜]
陆瑾:[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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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浴桶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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