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这二人反悔，我一出庄园连忙把一袭长裙的雪客塞马车里叫马夫赶紧回驻地。赵泽荫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抱怀笑道，“怎么，这就是徐鸮说的那个女保镖？”
雪客摘掉面纱冷哼一声，“暂时的而已。”
“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泽荫戳戳我的额头道，“你看这丫头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总不会是因为你黄一正其实喜欢女人？”
雪客蹙眉道，“她喜欢男人。”
我此刻心情松快了下来，呼口气说道，“你又怎么知道的。”
雪客这家伙说话不分场合，只听她说，“你喜欢鸮哥哥不是吗。”
赵泽荫坏笑着凑过来问，“哦？有多喜欢？”
我刚想伸手捂雪客的嘴，却被赵泽荫抢先一步握住手，雪客撇撇嘴，颇有些得意道，“他们可以同榻而眠，这不是芳心互许是什么，当然她很花心，不止鸮哥哥一个男人。”
“……”
趁赵泽荫愣住我挣脱他的手，连忙阻止雪客再说下去，“你这丫头，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像个美人！”
赵泽荫轻声笑一下斜睨着我，“黄大人，看来你作风有点糟糕啊。”
我干脆不解释不争辩，闭着眼睛再不看这二人。
回到暮秋堂，却见孔金堂在门外等着，冯玉禀报说孔大人已等候多时了。我叫夏姑带雪客安顿后，随着赵泽荫往客堂去。
原是关于那日在安新县县郊遇刺一事，艾卿带人日夜奔查，将刺客身份查了出来，匪首叫白晟，在洛川上干些打家劫舍的脏活，官府已派人前去围剿残党了。
赵泽荫点点头，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看样子与艾县令筑堤一事关联不大，我与黄大人偶遇贼匪只是巧合罢了，事儿既然发生在丰州，便由丰州处置罢！”
孔金堂擦擦汗，连忙告退。
等人走了，我问赵泽荫道，“这个白晟没有黑鱼寨刺青，又与之前袭船的水匪头子长得很像，不可能没有关系。”
赵泽荫沉吟道，“黑鱼寨不过是走卒，到底是谁在指挥他们，尚无线索。”
我也叹息，眼下线索实在太少了。
“黑鱼寨的寨主叫火篻，在船上袭击你们的是蝰蛇寨杀手，叫白绛，和那个白晟是兄弟，二人行事凶狠歹毒，死了好，为民除害。”
赵泽荫抬眼看看没敲门就进来的雪客，倒不介意她的莽撞无礼，“江湖上的事自然是你们更懂一些。说说吧，悬赏令究竟是怎么回事。”
雪客歪着头想了想，指着赵泽荫说道，“你，赏金六十万两。而你，不在名单上。”
我愣住了，我不在名单上，难道这帮贼人的目的其实是，赵泽荫？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并不感觉意外，赵泽荫托着下巴，低垂着浅色的眼眸，“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连累了黄大人。”
我走近赵泽荫，严肃地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无论敌人是冲你来还是冲我来，我都绝不退让、绝不留情。”
“你不好奇，为何他们要取本王的命。”
我盯着赵泽荫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很重要。”
自嘲地笑了一下，赵泽荫起身，“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本王不会为这些蛆虫费神。”
见赵泽荫离开，雪客上前来嘟着嘴道，“你惹他生气了。”
我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哪里得罪的他，回屋换了衣服擦洗一番，我叫雪客跟我睡一起，没料到这个丫头蹦得老远，红着脸骂我厚脸皮，死活不肯与我一起睡，纠缠了许久，我终于投降了，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倔强。看着雪客闭了门，我垂头丧气坐在廊下，这会儿又开始下雨了，我看赵泽荫屋里还亮着灯，便去敲他的门。
在门口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我一进去就看到他在窗边喝酒，一个箭步上前，我夺下了他手里的酒杯。
“你受伤未愈，不能喝！”
“……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黄一正。”
我叹口气，坐到男人身边，“你是不是感觉到了，那些杀手是冲你来的？”
“那日你没认真看，他们的悬赏令上只有我一个人的画像。”
我不是没注意到白晟袭击我们时，那帮人掏出的画像上确实只有赵泽荫一人，可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黄一正。”正发着呆，赵泽荫裹着纱布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你为什么说要保护我，你知道谁要杀我是不是。”
见我躲闪，赵泽荫捏住我的下巴，他的嘴唇几乎贴在我鼻尖上，四目相对，我的慌张无处可藏。
“或许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在真凶浮出水面前我不能妄言，因为你必然不会信我，只会觉得我蓄意挑拨、搬弄是非，居心叵测、其心险恶。”
“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掉答非所问的坏毛病，难不成面对圣上你也总是遮遮掩掩语焉不详？还是你觉得我好敷衍？”
突然间，我想到了那股隐隐的不对劲到底出在何处。是在安新县准备伏击我的瘸子，北荻！
“那个厨子，既然我不在悬赏令上，他又是从哪里知道杀了我有奖赏。”
赵泽荫皱着眉，末了他放开手，有些无奈地靠在椅背上，“看来得把这个厨子找出来了。”
可恶，当时竟然把这家伙放走了。现下又去哪儿找呢，厨子，难不成要翻遍安新县附近的所有馆子？
“那个对你评价还挺准确的小保镖有事干了。”
雪客擅长暗中行事，这种任务她来干最合适不过。我正准备回屋睡觉，出门前，我又折返回去，赵泽荫刚给自己又倒了杯酒，被我夺过一口饮光，“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在王爷你能够摒除成见给予我中肯的评价前，我没办法做到坦诚相待，毕竟你也说了不要轻易袒露真心，实在危险甚至很可能会输得一败涂地。”
笑了起来，赵泽荫抬眼看看我，“这么巧，本王也不喜欢输。”
“那我们就继续僵持着，看谁先投降。”
赵泽荫撇撇嘴道，“本将军这一生里都不会有投降二字，吾宁站着死，也不跪着降。”
真是个硬茬，完全降服不了，我咬着嘴唇暗想，总会有逼你投降的时机，我可以耐心等。
次日雪客换了男装，秀丽的脸蛋反而被衬出了几分英气，她领了任务说走就走。我掐着日子算，徐鸮他们也去了十数天了，不知查出了什么名堂，说好给我飞书也没见着。我闲得慌，趁雨不大要出去逛逛，热情地去邀请赵泽荫一起，他放下书卷，抱怨我闲不下来。
其实我只是不想太多人跟着，有赵泽荫一个人在，安全就基本没问题。不知不觉转悠到永宁码头，我搜寻了许久，竟然没看到我们的船。赵泽荫说之前水匪袭船，有些地方需要修缮，所以不在。
我站在栏杆处望着渡口繁忙的景象，逐渐陷入沉思。已经五月了，夏汛如果在七月就来，现在这样僵持着可来不及做足准备，是否要考虑两手准备呢，又或者再等等，等剩下的钱拨下来再想办法，可那样的话，就彻底回天无力了。
我不停劝诫自己耐心，一定要耐心等待契机，忽而脑中又闪现出我临走时高佑说的话，尽人事，听天命。
由于在走神，有人叫我都没听到，还是赵泽荫用胳膊肘提醒了我。看去，是那个身如立鹤的男人，见我看过来，宋鹤这才谨慎上前行了礼，“二位大人好兴致，在码头赏雨。”
“黄大人闲情雅致酷爱赏雨，本将军只是个没存在感的撑伞将。”赵泽荫阴阳怪气用那负伤的手晃晃伞。
我连忙接过伞，努力伸直胳膊，赵泽荫冷哼一声，竟然挺直腰背，逼得我几乎要踮脚了。
“宋公子，这么巧？”
宋鹤拱手道，“草民备了一批物资，正在收货入库。”
我顺着宋鹤指向的方向，十几个脚夫正在卸货。
我好奇地上前一看，竟然是粮食。
宋鹤也不遮掩，带我们去了他位于码头的仓库，不大的仓库几乎堆满了粮食。
我皱着眉问道，“你不会是想等水患后粮价涨高价赚一笔吧。”
赶忙摇手，宋鹤笑道，“其实草民是受艾卿大人所托先行储备粮物，也发一些冲抵工费，至于价钱，后面再结算。也算为安新县的乡亲们做点事。”
“没想到宋公子还有一番乡土情怀。”
在仓库后面的小巷子里，宋鹤并不为赵泽荫讥讽的语气所动，仍旧笑道，“回王爷，其实宋某的家乡在曲州琳琅县，来丰州经商也不过两三年时间。只是曾受周扈大人恩惠，无以为报，尽自己一份薄力罢了。”
赵泽荫背着手，弯着眉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你这么说，倒勾起本王听故事的闲情雅致了。”
“两位大人若不嫌弃，可去草民的茶楼小坐片刻，虽比不得笙磬馆华丽精美，观景还是不错的。”
我此刻撑伞的手已经酸得没知觉了，只能搭在赵泽荫肩膀上歇会儿，没想到，伞一斜，泼了赵泽荫一肩膀水。
我连忙说，“方便的话，正好去你那儿帮王爷擦擦雨水。”
随即走出巷子上了一辆马车，而宋鹤则身披蓑衣骑一匹马先行一步。
“你看，出门转悠转悠总会有收获的。”
赵泽荫抱怀笑道，“总比你讲的什么狐狸故事有趣。”
我一愣，他竟然记得。我凑过去问道，“那么多狐狸里，你喜欢哪个狐狸。”
“狐狸姐姐。”
“……”
见我呆住，赵泽荫摸摸下巴，“里面除了几只年纪大的狐狸，可就只有狐狸姐姐是雌性，我当然喜欢狐狸姐姐。”
好吧，逻辑上没毛病。
下车前，我忍不住又问了那个上次的问题。
真相重要吗？
赵泽荫还算有风度，他掀起帘子扶我下车，漫不经心地说道，“重要，尤其对当事者而言，没有什么比真相更重要。”
宋鹤先回来一步已在茶馆门口等我们，他微微欠着身恭敬地迎我们上二楼。
说是茶馆，其实是个茶铺，一楼做生意，二楼有几个包间供饮茶休憩所用。落了坐，我按惯例对已经摆上桌的茶点一一检查一番，随即吃起了热乎乎的绿豆饼。
赵泽荫在不大的茶室里踱步，端详着悬挂装饰的字画，以及随意摆放的一些书籍。
很快，宋鹤亲自引赵泽荫去换衣服，这脾气古怪的男人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冲我晃晃自己受伤的手，我无语地瞪他一眼，只能送口茶把绿豆饼咽下去，接过宋鹤准备好的衣服，“我来吧。”
在隔壁房间里，赵泽荫颇为得意等着我帮他更换衣服，温热的肌肤，比我的手温度要高一点。
“黄一正。动作温柔点。”
我恨不得在赵泽荫腰上拧一把，我微笑道，“我粗手笨脚的，王爷您别介意。”
赵泽荫扫我一眼，突然一脸坏笑拉住我的手，“其实我有怕痒的地方。不过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泽荫拉着我的手慢慢向他的下腹摸去。我连忙尖叫着要把手抽出来，赵泽荫捂着我的嘴，一转身，将我死死按在墙壁上，他几乎贴着我，我用尽全力绷着手劲儿，而这个男人还在笑盈盈看着我。
“害羞什么，不是你说的同朝为官，不必当你是女人。”
我的手最终停留在赵泽荫的胯骨上一动不敢动，他手撑在墙上，一直盯着我。
“戏弄我你很开心？”
赵泽荫哈哈笑了起来，“此行为数不多的乐趣。”
说着赵泽荫要直起身，他好像玩够了。我一把抱住他的腰，抬眼看他，“既如此，那我可不客气了！”
我心一横，手向着赵泽荫下身袭去，他反应迅速立刻提起我受伤的手臂，疼得我直嚷嚷。
“你！”松开我，赵泽荫连忙后退两步，耳根已经红了，他不可思议地打量我，直呼，“脸皮极厚！”
我翻个白眼，嘲笑道，“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哼！”
接下来，宋鹤缓缓道出前安新县令周扈的旧事。我一边静听，目光却不由落向墙上那幅丰州舆图——安新与芮县两县相邻，皆倚洛川支流风波江而建。
去年风波江洪水肆虐，冲垮了安新县段的堤坝。县令周扈既未及时抢修溃口，也未组织百姓疏散，致使洪涛席卷村落，淹没良田屋舍，酿成大灾。
然而蹊跷之处在于：毗邻的芮县同样临江，却堤防稳固，未见溃决。
赵泽荫只是听着，半晌，他晃着茶杯说道，“按宋公子所述，这安新县真是奇怪，周扈之前有师同光，后有艾卿，三任知县都是人品贵重务实有为之人，怎么就是修不好安新县这小小的堤坝。”
宋鹤只是风轻云淡道，“也许是这个地方受到水神诅咒了吧。”
我回头看着宋鹤，斥道，“什么水神，纯属无稽之谈。分明是某些人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草菅人命！”
宋鹤也不急，继续慢悠悠说道，“大人就当听个乐子，毕竟只是些闲闻野趣罢了。”
“既说到水神，怎么没在安新县看到祠堂？”
[化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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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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