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看看赵泽荫,笑道,“那可不,王爷不仅骁勇善战琴棋书画也不在话下。我看你给公主画的画像就很好,笔法精妙。”
“哦哟,大晚上嘴巴抹了蜜似的,是有什么不良企图?”
放缓了速度,赵泽荫指挥着马逐渐走在了队伍末尾,风还是冷,我缩缩脖子,往赵泽荫怀里靠了靠。
“哪有什么企图,哄你开心呗。”
“哈哈,棋就算了,瑞亲王擅长,但比起皇上也仍旧不敌。”
我听罢有些吃惊,“皇上棋艺这么高超?我还以为是那些棋士故意让着他呢。”
“哈哈,皇上聪慧贤明,技法高深,岂是你能揣测的。”
没想到明途竟有这般能耐,这么说来,莫非以往每次下棋,他都是故意输给我的?原来如此。只要一直让我赢,他便能借“还未赢过”为由,一次次将我留下。怪不得哪怕我胡乱落子、不循章法,还是总能取胜。细细想来,既要掌控全局走势,又得巧妙引导局面,暗中助我扭转劣势、看似顺理成章地赢他——这等难度,反而比堂堂正正对弈更需要几分本事。
出来这么久,我有点想哭呜呜了。
“阿卡娜会不会在小林县等我们?”
“嗯,已经给她传信了。”
“她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泽荫想了一下,低头在我耳边蹭蹭,“平时优柔寡断,关键时刻又很强硬的人,已经娶了两位侧妃,长相嘛,儒雅风流。”
“嗯,王爷你怎么评价我?”
“油嘴滑舌,心眼太多,过于聪明。结论:女骗子,不算漂亮的女骗子。”
“到底是对漂亮有多执着,总要时不时拿出来提醒我。天生就长这样了,又不能换张皮,再说这是我妈妈爸爸给的容貌,我喜欢的很。”
“……从哪里学的称呼,你这脑子就像在疯跑,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蹦跶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你喜欢吗?”
手抱紧我的腰,赵泽荫笑了起来,“喜欢,有趣的很,起码不会无聊。”
“也不知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别慌,没收到消息反而是好事。小白和茂行都很能干,不会叫你失望。”
“话说何峰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跟着一起。”
“……出去办事了,也不能总留在身边当差,再好的刀旧置不用也会锈迹斑斑。”
“你说得对,这些精兵强将该去历练,将来才能帮得上你。”
马儿仿佛走累了,速度越来越慢,赵泽荫干脆下马,一手牵马,一手拉着我缓缓在官道上走着。刚好我屁股都坐痛了,走走反而舒服。
“是啊,这次回京,该考虑他们的去处了。”
有些慨然,赵泽荫望着不远处移动的火光,眼中有一丝落寞和悲凉。
“不必忧心,我会帮你,起码那个承诺我一直记着。”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站定,赵泽荫一脸严肃地盯着我,“信口开河可不是好习惯。”
“说吧,除了你,西陲交给谁你放心,后方自有王尧哥守着,想必你不会忧心。”
手慢慢攀上我的脖颈,温热而粗糙的手掌历经风霜雪雨,只需稍微用力,就能要我的命,哪怕前一秒,眼前人才一脸笑意口口声声说喜欢我。
“兆业。”
“好,那就是他了。我虽对他不了解,但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手停留在我的脉搏上,赵泽荫突然一改严肃,笑了起来,“不愧是宠臣,轻易便能搅弄风雨,把众位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上。”
“方才盛赞皇上聪慧贤明,这会儿子我又成了宠臣,不会太矛盾了么。”
“宠臣干的未必都是坏事。”
“其实我出发前去见了高佑,他叫我要小心一个不忠不孝朝秦暮楚之人,我起初以为他说的是我……用朝秦暮楚形容我我勉强能接受,但不忠不孝就说得有些过火了。”
“……你这个家伙,刚夸你聪明,这会儿又犯蠢了。”赵泽荫摸摸我的头,低声道,“自然说的不是你。”
“那是谁?”
“不知道,谁叫你没有问清楚。”
我一跺脚,恨恨道,“你们就不能有话直说,非要绕弯子故作高深让我费脑筋去猜,我一天天也很辛苦的。”
笑得有些夸张,赵泽荫突然搂我入怀,“别慌,我估计高佑这么说是因为他也不太确定,需要进一步去印证他的猜想。”
“我要尿尿。”
“一个姑娘家,一点不害臊!”
这段路还算好走,野外四下无人可以随心所欲,最近几天我把裙子换了下来方便行动。荒草萋萋有些扎腿,我刚要提起裤子时,突然一颗石子击中了我的后腰,我回头没看到任何人,但潜意识知道遭了,撒腿就朝着远处的火光跑,该死,早知道就叫赵泽荫陪着我了,这时候害羞有个屁用!
一把拽住我按在地上,我的脸被野草刮伤,感觉得到疼痛!
“看样子晚上喝了不少水哦。”
祝山枝!男人将我翻个,面朝着天,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人脸。
“不要脸你,偷看我——”
“你才不要脸,我埋伏得好好的,你就那么在我跟前——你是不是女人。”
“放开我,赵泽荫在附近!”
“哦是嘛,小车国的那个女人正缠着他呢,他能想得起来你?”
我一愣,阿卡娜也来了?也对,迫不及待嘛。
我躺在冰冷的草地上,耳边窸窸窣窣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爬,我想坐起来,但祝山枝膝盖顶着我的胸口,一手就将我双手钳制住,让人动弹不得。
“到底要干嘛!”
“公主呢,跑哪儿去了。”
“什么公主,我们公主在前面的车上。”
“装傻是吧!杀了你哦!”
“慢着!”我连忙放松全身,作出投降姿态,“我是你的雇主,你不能杀我。”
“嗯?谁说不能,通常情况下确实不会杀,但完成不了任务的时候我会考虑杀了雇主,当没这任务。”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东西突然爬过我的脸颊,瞬间惊得我浑身寒毛倒竖,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也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我猛地抱住祝山枝的大腿向旁一滚——
他竟真被我带得重心一失,踉跄倒地。万万没想到,我们所处竟是一处陡坡。我二人顿时收势不住,一路纠缠着向下翻滚了十余圈,直至“砰”地一声重重撞上坡底一棵粗壮的树干。
我被撞得头晕目眩,勉强支起身子,却听见身下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说时迟那时快,我当即抽出匕首,一手死死按住对方胸膛,在浓重的黑暗中精准地将利刃抵上了身下人的喉间。
“你这个没有信誉的骗子,枉我好心救你一命!”
“我开个玩笑,你师父去了浮荼城,想必你也查到了。”
“然后呢,他好不好?”
“没缺胳膊少腿,脑袋依旧长在脖子上,挺好的。”
“你!”
“快点说,你们公主去哪里了。”
一手捏住我的手拉远,一手揽住我的后脑勺挨近,我只觉得温热的鼻息贴着我的嘴唇,可眼睛还是无法适应黑暗,看不到这男人的脸。
“我还想问你呢,那女人为何叛逃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种聪明人,该死,那帮废物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想到这里我不合时宜地想笑,这时远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赵泽荫找来了。
一把将我推开,声响逐渐没有了,我坐在原地,大声回应着,不过一会儿,赵泽荫跑到我面前,身后的坡顶上有人举着火把。
“你怎么回事?”
“有虫子爬我脸上,吓死我了,然后就不小心摔了下来。”
爬上坡和来者汇合,还真是阿卡娜,她的眼神在我和赵泽荫之间逡巡,并没说什么,打个口哨叫来了马。
我这么一折腾竟然来了睡意,也顾不得身上有土,回我的轿子里躺下就睡。
清晨时分,我们终于抵达小林县。县令霍耀祖、木塔营颂威将军朱自在,以及小车国的哈吉阿将军早已候在城楼牌坊之下。幸而我身为女官,不必上前与他们周旋寒暄,倒也省去不少虚礼。
虽同被称为“将军”,兆业与朱自在的品阶实则不同。兆业所属三岔大营乃京畿精锐,地位自然更高一等。而总务大将军赵泽荫虽名义上统辖大梁全军,实际调兵之权,仍牢牢握于皇上手中。
小林县作为雍州要冲,距白马关仅一步之遥,历来是粮草转运、兵马休整的重地,因而市井繁华、人流如织。时值九月,雍州清晨寒意料峭,车马碾过青石街道辘辘作响。连夜赶路的疲惫,写在每个人脸上。
我抽空去瞧了喜儿。这几日兰芝姑姑倾囊相授,将她调教得竟真有几分闺秀风范——又或许,是因她曾长久侍奉丁半夏,学起来本就轻车熟路。一入小林县,这丫头明显紧张起来,不住追问我若露馅该如何是好。兰芝早知内情,不待我开口,已肃容斥道,听从安排便是。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姑姑,这个要是再跑了,就只能你上了。”
兰芝闻言,脸都绿了,“大人怎么还有心思揶揄我……”
“我不跑!我家中还有爹娘弟弟,不会跑的……”
我摸摸喜儿的脸蛋,笑道,“说过了你放心,你名字这么吉利,必不会叫你牺牲在远离故土的地方。”
这时候乐欢来敲门,说洗澡水准备好了请我沐浴。终于可以好好泡个澡,我觉得自己都臭了。当然这只是错觉,雍州干燥,很少出汗,几天不洗澡也不会有酸臭味。
先睡了一大觉,晚饭时我才醒,还没出门,就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那股熟悉的喧闹声再次让我回想起家里被阿卡娜主仆三人侵占的日子。
偷偷瞄了一眼,阿卡娜正在骚扰赵泽荫,我心想活该,让他好好尝尝这滋味。看在要求阿卡娜调换画像的事上,赵泽荫必然会忍气吞声,有他受的。
见大家都忙着,我溜出门,带着乐欢进了城。
真是热闹,虽然晚上了可依旧灯火通明、车马繁忙,乐欢别说出远门了,连宫门都没出去过,一路辛苦在此时一扫而光,她新奇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我也不缺这点银两,她喜欢的我都全部买单,谁叫这丫头懂事呢。
路过卖衣服的小店,乐欢突然问我要不要试试西域的装扮,我当然愿意,于是大手一挥,叫老板把最好看的衣服给我拿出来。
乐欢看我换了一套绿色窄袖短襦以及红黄色曳地窄裙,惊呼十分好看,我又叫老板给我编了辫子,带上绸帕和面纱,真有三分像西域人了。
随便找了个人最多最热闹的馆子,我叫小二看分量上两道本地菜,与乐欢一起吃起来。
“喂,让个桌子。”
正边吃边聊,突然两三个西域人走到我们面前,小二连忙跑上来,小心翼翼找我商量,“这位小姐,你们人少,要不去跟隔壁桌搭个伙?”
“可是我们先来的,还没吃完。”乐欢撅着嘴说道,“欺负我们是女人吗。”
我打量着这三个西域人,装束和和佩刀都很统一,是哈吉阿的士兵。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叫小二把碗筷给我搬到邻桌,乐欢见我如此,也没再开腔。
身后几人要了五坛子酒,一边吃肉一边喝着,声音之大令人耳朵痛。小二说今天对不住我们,送一份奶酥饼给我们尝尝,没见过的甜食,若不是我有些好奇,早就打算走了。
这时那帮西域人喝多了,竟然上来拉拽乐欢叫她跳舞给他们看。
一人露出猥琐的表情来摸我的脸,被我狠狠甩了一巴掌,一时间也愣住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大梁的地盘上撒野,也不怕给你们国主丢人。”
“哎哟各位大爷小姐,息怒息怒,息怒……大晚上的……”
这时小二端着刚出锅的奶酥饼,一脸讨好地上来劝架,反倒是掌柜躲得远远,视而不见。
“报官去。”我抓住店小二的衣领,说道,“难不成你们还怕这些西域人?”
“臭娘们!”
我抽出匕首指着准备扑过来的男人,死死盯着他们,“有种在这里拔出你的刀,我保准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丢人的玩意儿。”
这时,门口有了响动,几个巡逻的衙役跟着小二走进来,为首那个瘦猴一样的衙役瞅着我们,大手一挥,“闹什么,不知道公主驾临本县,惊扰了各位大人小心掉脑袋!说你呢,把凶器收起来小心大爷我不客气!”
几个西域人自知理亏,狠狠啐了一口就要走,就在路过我身边时,其中一个用极小声的西域话骂了一句,狗皇帝养的狗东西。
“站住!”
我看向那个出言不逊的男人,他一脸横肉,挑衅地瞅着我。
死死盯住男人,我对衙役说道,“去驿站通传,黄一正请兆业将军前来。”
“啊?你,你谁啊?”
“不长眼睛的东西,这位是内政司司正黄大人,官居一品,就是你们总督大人来了都得对她行礼!”乐欢虽然吓坏了,但仍然清晰准确地念出我的官职。
[亲亲][亲亲][亲亲][亲亲]有读者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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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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