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踟蹰着挪了过去,还未落座,赵泽荫已如疾风般出手,一把将我箍入怀中,旋即两步退至屏风之后。我奋力挣扎,他却纹丝不动,反而瞥见我手中半块红豆饼,低头咬了一口,含糊评价,“还不错,不太甜。”
“你想干什么?!我会大叫的!”
“叫,把嗓子喊哑,有人敢进来你就赢了。”他声音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我愣了一下,问道,“为何不敢进来?”
“除了你,谁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有什么了不起,我在锦州也能横着走!”
赵泽荫低笑一声,气息扫过我的耳畔,“快点叫,我耐心有限,别说我不给你反抗的机会。”
我使劲去掰赵泽荫铁钳般的手臂,他却就着这个姿势将我剩下的半块红豆饼从吃下肚,继而猛地将我按在雕花窗棂上。大半个身子顿时悬空——二楼虽然不算高,但我不想摔个脑震荡,不得不攥紧他的衣襟。
“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从这里扔下去,我就——”
我话音未落,便对上男人俯近的目光。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唯有带着花香的凉风卷起我的长发,与他玄黑衣袂交缠在一起。
“又如何?”
“不赔个万儿八千的,可打发不了我。”
赵泽荫低笑一声,手臂环过我的腰,将我稳稳托起,安置在狭窄的窗台上。夜风自背后渗入,我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他趁我绷紧身子的刹那,俯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要钱没有,但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我一时语塞,只觉耳根发热。
“不愿意?”他追问,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我自己有俸禄,不劳你费心。”
他似是轻叹,却还是扶着我落地,动作轻柔。转身走向茶案,他斟了一杯温热的花茶递来。
“嗯,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说。”
我喝了一杯茶,有些为难地开口道,“你之前说……要将何峰他们放出去历练。我是觉得,丰州大营或许挺适合他。能否将他调去那儿?”
“你想我成全他和那个叫雪客的丫头。”
“他们是彼此爱慕,成人之美呗。”
赵泽荫淡淡一笑,应得出乎意料地爽快,“好,就让他去丰州。”
我怔了怔,没料到他竟毫无为难,答应得如此干脆。抬眼仔细瞧他,他却只平静地回望,目光深静,看不出半分波澜。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将杯中残茶饮尽准备走,赵泽荫叫住了我,“一正。”
“你不会想反悔吧!”
赵泽荫却只是摇头,一步步逼近,将我再度困进角落。我连连后退,跌坐在身后的罗汉椅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我急忙抬手抵住他胸膛。
“听好,一正,”他声音低沉,字字清晰,“自那日后,我再未碰过其他女子。你若执意计较从前,我无话可说——发生过的事,我瞒不住、抹不去,更不能求你忘记。”
“那之后?”
赵泽荫似乎下了极大决心,拉开我抵在他胸前的手俯身逼近。鼻尖相触,呼吸交错,我几乎能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
“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不再找了。”
“……”原来是那个时候,我别开脸不愿看他,心底却蓦然清醒——细细想来,他竟真将一句随口承诺守到如今。
“拿着。”摸出那块无事牌,赵泽荫挂在我手腕上,拨弄着明黄色的坠穗,“随你处置。”
我坐直身子,手捧温润玉牌,心下纷乱如麻。此刻境地着实尴尬——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不够冷静,轻易中了吕家挑拨;更不得不承认,赵泽荫确然守住了承诺。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主宰一切的时代,他能够恪守承诺已经不错了。
可我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有权利为自己争取尊重,虽然于世人眼中或许不值一提。
“一正。”再次欺身下来,赵泽荫抱住了我,“你不懂我的心意无妨,我会慢慢教你。”
静默之中,思绪渐远。不知何时被他带上马车,只怔然坐着,任凉风自竹帘间隙涌入。帘外月色朦胧,竟让我想起去年此时——明途决意削去赵泽荫西域兵权的那日,亦是我们复仇棋局真正启程之时。
光阴倏忽一年,纷扰万千。而这场局,似乎正沿着明途当年的谋划,一步步走向漩涡中央。
马车停稳在家门前。我正欲下车,赵泽荫却倏地攥住我的手腕,声音低沉却清晰,“我等你的回应。”
一路沉默着踏入家门,瞥见徐鸮房中灯火未熄,我想也未想便推门而入。内间隐约传来一阵水声,我循声转进里屋,只见徐鸮正泡在浴桶中,一脸无奈地抬眼看我,“不准偷窥。”
“有什么关系,看看又不会掉块肉。”
话音未落,徐鸮突然扬手掀起一簇水花朝我泼来。我抬手去挡的刹那,眼前忽被飞来的白色浴巾蒙了个正着。待我手忙脚乱扯下时,徐鸮早已裹好下身,一边擦拭湿发,一边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我的额角,“大晚上不赶紧沐浴歇息,闯进来做什么?”
“我今天又碰到赵泽荫了。”
“……和好了?”
“还没有,”我低声应道,“我需要再想想。”不自觉地跟在徐鸮身后,伸手去戳他后腰那两个浅浅的腰窝,却被他转身轻轻握住手腕。
“虽知你接近他别有目的,”徐鸮望入我眼中,语气温和却认真,“但我觉得,你待他并非全无真心,一正。”
“证据呢?”
“你选择救他,仅这一条就足够了。”徐鸮转身走向屏风后更衣,片刻后又端着水杯回来,递到我手中,“你也真是奇怪。比起自己,反倒更信别人的判断。爱或不爱,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我一时无言。
我当然清楚。我对明途的爱毋庸置疑,对徐鸮的喜欢也笃定坦然;唯独对赵泽荫,我始终难以厘清。虽然当时选择救他,并非出自爱这种情感。
“算了,别费脑子了,跟随自己的心吧一正。”徐鸮摸摸我的手,说道,“比起这个,我认为医治蛊毒更要紧。”
靠在徐鸮肩上,他湿凉的头发落在我颈窝里。沉思着,前所未有的担忧和茫然让我叹息不止。
日子平静得几乎令人昏昏欲睡。尤其是这后宫之中,不知为何,并未如我预料的那般风起云涌,反而陷入一种异常和睦的状态,静得让人心生疑虑。
三月十三,琼花苑内海棠盛放。微雨初歇,绵延的粉紫如云霞浸染,在湿润的空气中愈显娇艳。英贵太妃设宴赏花,各宫娘娘齐聚,言笑晏晏,品茶赏景,一派融融景象,反倒让我觉得有些倦怠。
席间,吕遇婉邀我至一旁的桃林下说话。她指尖轻抚过枝头将绽未绽的花苞,轻声开口,“一正姐姐,季家公子已经安然回府了。兄长特嘱我向你转达谢意。”
“许是一场误会。”我摆摆手,心想反正敲了一笔钱财,我也不亏。
“那就好。”吕遇婉欲言又止,半晌,她问道,“照理我不该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可是……我仍忍不住在意。你与荫哥哥他……”
“不过是同僚共事罢了。”
吕遇婉闻言,掩嘴笑道,“其实我不介意,没有你,自然也会有旁人,不是么。”
我认真打量着这个女子,问道,“明知他不可能唯你一人,你却仍愿嫁他?”
淡漠地望着远方,遇婉轻声道,“我这样家世的女子,能够嫁给自己倾慕已久的人已是幸运。”
我未再接话。不得不承认,吕遇婉的“气量”,确非常人可及。
正默然间,李泉慌忙前来,低声道,“皇上宣您即刻前往昭阳殿。”
我匆匆赶去昭阳殿,踏入殿内,却一眼看见赵泽荫正立于御前——自那夜别后,我们再未相见。此刻猝然重逢,我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我依礼躬身,只听明途道:“一正,召你前来,是有一事需你亲自去办。”
“是,臣定当竭力。”
明途唇角微扬,以手支颐,缓声道,“此前你从卑陆带回飞云将军的旧枪,如今长枪已修缮完毕。荣亲王不日将护送飞云枪归葬越州,朕要你一路同行。”
我一听瞪大眼睛,什么?这是什么鬼理由,未免太过突然,我连忙拱手道,“皇上,枪确是臣带回的,但护送灵兵归葬……臣去恐怕不合礼制。”
“黄一正,此事你居功至伟,该由你在飞云将军墓前陈明始末。”
我狠狠瞪向一旁噙着笑意的赵泽荫,转而向赵明途连使眼色求救。
“便如此定了。”明途恍若未见,一锤定音。
“皇上,可,可马上到皇后娘娘生辰了……”
“黄大人,”赵泽荫负手踱近,声音里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戏谑,“不如即刻去向皇后娘娘请罪辞行。”说罢又向御座一揖,“臣先行告退。”
赵泽荫一出门,我便几步冲到明途跟前,压低声音恼道,“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支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别急,你听我说,”明途轻笑,拉住我的手,“此去越州,正好可继续追查同心蛊的线索。有二哥同行,一则安危无虞,二来……也可掩人耳目。”
“……说的也是,但师傅在越州探访那么久都没有结果,我去又能如何。”
明途轻叹一声,将我拉到他膝上坐下,手臂环住我的腰。他浓密的睫毛低垂,轻轻颤动,“玥儿,哪怕有一线生机呢。”
我捧起明途的脸,无奈地说道,“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靠在我胸口,明途笑道,“去吧,明天就动身,早去早回。”
踟蹰着,我仍旧搂着赵明途,这段时间几乎没见,总觉得他又长大了,“你要好好休息,别太操心了”
“嗯,我会的。”
事发突然,我的困劲儿一下子没了,心里甚至有些慌。我赶忙去找余清,他正在开药方,见我慌慌张张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要去越州?”
“嗯,顺路再去找找破解之法。”
余清沉思良久,在柜子里翻找半天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我,“一正,越州巫术盛行,虽然你多少了解怎么应对,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打开匣子一看,竟然是一条黑乎乎的手镯,仔细抚摸,这看不出材质的手镯油润温软,散发着一股隐香。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余清摇摇头,帮我带在手腕上,“只管带着,有驱虫功效,知道你害怕虫子。”
“你要照顾好皇上。”
“放心吧。”
午后,我去向迎蓁辞行。她一听我今年又要错过她的生辰,当即撅起了嘴,眼中写满了委屈。直哄到夕阳西斜,方才见她展露笑颜。匆匆赶回府中,只见徐鸮已在房中替我收拾行装。
他将我唤至一旁,低声道,“下午王府派人传了信,此行不必带随从。明日一早便动身,我为你备了好几套合身的男装。”
“什么?不带随从?你总得跟我一同去吧!”我急得几乎要跳起来。
徐鸮轻笑出声,拍了拍我的肩,“我自然要去,不过你们行程慢,我会先行一步,在芙蓉城等你。恰好我也有些旧事需去打探。”
“这,这,我——”
徐鸮摸摸我的脸,说道,“一正,虽然有王爷在,你还是要注意安全。”
“你也是,千万别涉险行事。”
“未免太小看我了。”倾身抱了抱我,徐鸮叹息道,“我不喜欢你快死了这个情节,让人觉得这是个三流话本像是来骗听众钱的。”
心中升起一股隐忧,腕间那根红丝仿佛又伸长了些许,如同一道无声的催命符。
徐鸮当日夜就出发了,我睡得很不安稳,似梦似醒,恍惚间又回到了我的家,耳边甚至依稀听见水龙头滴答作响的声音。
翌日清早,小白奉命来接我。他提着我的行囊,小声道,其实王爷早就给我准备好了,这趟蜀越之行,我只管享受游乐就行。
原来赵泽荫早就有所计划,想来他去北州前曾说春天有其他安排,大概就是指这件事吧。也罢,去一趟越州也好,万一有收获呢。
行至城外,小白恭请我换乘一辆更为宽大的马车。掀帘一看,我不由暗叹——乌泱泱的队伍肃整以待,阵仗远比想象中隆重。
登上马车,只见赵泽荫抱臂闲坐,朝身旁空位抬了抬下颌。车厢宽敞舒适,铺设软垫,小案上茶点果品俱备,一缕淡香袅袅萦绕。待小白巡视完毕,得他颔首,车队终是缓缓启程。
“也不提前知会我,匆匆忙忙。”
“你没冷静下来,没法告诉你。”
我索性也不拘礼——长途漫漫,自在最要紧,横竖我本就不是什么端庄淑女。
“带了这么多人,我看到夏姑了。”
“嗯,不赶时间,边走边玩,一切俱已安排妥帖,你尽管享受就是。”赵泽荫叉着腿,几乎把我挤到了角落里。
“我们必须坐一辆车吗?”
“……我碍着你了?”
侧脸看着赵泽荫,他眸色柔和语气平淡,让人无法厉言相向。
“那倒没有,我怕我太随便了你介意。”
笑出声,赵泽荫比了个“请便”的手势,“黄大人随意就好。”
我当即蹬掉鞋袜,蜷进软垫,舒展开双脚——若此时再有几本漫画书,便真是惬意至极了。
“又不穿袜!方才初春,黄一正!”
“唠唠叨叨,我自己知道冷暖。”
赵泽荫蹙着眉倾身靠近。我未闪躲,任他鼻尖轻蹭过我颊侧,随即一个温软的吻落于唇上。见我没推拒,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低声问,“消气了?”
“也不能老生气,会老得很快。”
“可以吃醋,可以生气,但不要乱讲话伤人心。”
我伸手环住赵泽荫的腰,仰脸望他,“我说的那些……害你伤心了么?”
抚摸着我的肩,赵泽荫轻声道,“仗着我喜欢你肆意妄为,纵使伤心我也不能和你计较,你也说了你没有经验不是么。”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以后说话会思忖再三,我确实有很多缺点需要时间改正。”
“……那摒弃过往,从头开始?”
我笑道,“好吧。”
深深吁口气,赵泽荫如释重负地吻吻我的额头,让我靠在他的心口,“那我们就约定好了,重头开始,重新来过。”
“这一路若闲着无聊,我给你讲故事吧,讲你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那有劳黄大人了。”
“就先从海的女儿讲起吧。从前,大海深处生活着一个美丽可爱天真无邪的人鱼公主——”
春风和暖,穿帘而过,百花渐次盛放,一切恬静自然,没有猜忌没有仇恨,只有一个比划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我,和一个凝神细听、眼含微笑的他。
这一路我们取道晋州,自定州入蜀,再前往越州。虽比从丰州入境多费些时日,但胜在路途平坦、驿馆周全。此行我身上未担任何明面职衔,只需专心处理自己的私事便可。赵泽荫倒也坦然,直言既想带我同去越州祭拜飞云将军,同时也想带我出来玩——我猜他多少也是怕长途寂寥,才带着我解闷。。
我提出在大石府停留一宿,我要去看看祝山枝的伤恢复如何。
天气晴好,路途平坦时赵泽荫也会带着我在路上骑会儿马。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体贴人,甚至给我准备了指甲花,闲来便亲手为我染甲消遣,实在难以想象他竟是纵横沙场的武将,也难怪京中那么多女子为他倾心。
出发第五日正午我们到达了大石府,我不必应付迎接的官员,回房稍作整理,便揣上早已备好的补品向善堂而去。
善堂前正在挂匾额,因宋鹤觉得他居功甚伟便取名叫还羽堂,我一眼便瞧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开心地叫了一声,“祝山枝!”
扶着男人的阿狸闻声抬头,当即惊呼,“大哥,那个坏女人来了大哥!”
回头看来,祝山枝有些惊诧。他利落地从木架跃下,拍了拍满手尘土快步迎来,“黄一正!”
我顺势察看善堂修建进展——主体已然完工,匠人们正做最后修整。阿狸在一旁解释道,厄齐努尔上街寻厨子去了,估摸月底便能收容第一批学生。
诸事井然,巡视一圈后我们转入后院。我将备好的补品递给阿狸嘱咐他收好,又细看祝山枝气色。他恢复得显然不错,只下颌仍留一道浅淡疤痕。进了内室,我示意他褪衣容我再查验伤势,他乖乖听话照做了。
虽经精心调治,旧伤处仍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但创口大抵愈合完好。祝山枝明显比之前强壮不少,弥甲散之毒渐消,连睡眠也安稳了不少。
“好看吗。”
“身材不错,腹肌线条也漂亮。”我笑着轻戳他腹部,“下半身需要我顺便检查么?”
“流氓!”祝山枝耳根微红,别过脸去迅速穿衣,“我心里有数。”他系好衣带,转而问道,“你要去蜀州?前几日徐鸮路过时告诉我了。”
“嗯,有些私事要办,顺道来看看你可有乖乖养伤。”
祝山枝摸摸我的辫子,笑道,“不需要太担心我。”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没带钱,你请客?”
“留在家里吃罢,我会做。”
听到这句平淡的话从祝山枝口中说出来,我才彻底放下心来。有些慨然,我倾身抱住这个仍在试图从过去的伤痛中挣扎逃离的男人,“话说你几岁了?”
“我大哥十九,我二十一,厄齐努尔二十五。”
这时阿狸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屋,他见我搂着祝山枝,嘿嘿笑道,“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大哥。”
我大吃一惊,“你是大哥,却竟是年纪最小的那个?还比我小?!”
祝山枝松开我的腰,撇撇嘴,“大惊小怪!”
想起之前被这小子屡屡捉弄,没想到他还真是孩子心性。晚间祝山枝与厄齐努尔下厨烹了几样家常菜,阿狸熟练地打下手忙前忙后,我只管坐等开饭。席间阿狸与厄齐努尔饮了不少酒,祝山枝却记得我叮嘱过他疗伤期间忌酒,只静静品茶,显得比往日沉静许多。
我知道他有心事。夜色中,我们并肩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就在我准备走时,祝山枝思想斗争许久还是叫住了我。
“你去蜀州,要当心。”
“……我知道。”
“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
我拍拍祝山枝的肩膀,笑道,“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便够了。我救你,从来不是为了讨什么回报——不过是替我师父照料他记挂的小友,顺手帮一把我的朋友罢了。你不必心存负担,说真的,我从来为的就不是你掌握的任何情报。”
“……一正,我在……被他们那个时,迷迷糊糊听到一个词,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什么词?”
祝山枝沉思了半晌,抬眼说道,“贺甲楼。”
我心头骤然一紧,面上却仍笑着轻拍他手臂,“兴许只是哪处酒楼的名号罢了。你啊,如今只管好好吃药、安心睡觉,将这座还羽堂经营妥当,便比什么都强。”
祝山枝点点头送我出了门便停下了脚步——赵泽荫来接我了。
我与祝山枝道别,转身朝静立远处的赵泽荫跑去。第一时间摸了摸我的手,把披风搭我肩上,男人问道,“如何,可吃饱了。”
“饱了,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厨艺还不错。”
赵泽荫拉着我,因晚上喝了酒整个人都在微微发热,“你这么在意祝山枝。”
“毕竟他是我师傅的忘年交,之前的人生又惨得难以形容,实在没法放任不管,只希望他们以后能够安安稳稳生活吧。”
“关切的份上可以,”赵泽荫倏地驻足,也不顾街市往来目光,俯身在我唇上轻啄一记,声音低沉而笃定,“但不准再更进一步。黄一正,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还在大街上呢,你收敛些!”
身后的小白急忙别开脸,识趣地退远了几步。
“不在乎。”
短短三个字从赵泽荫嘴里说出来有点目中无人的意味。也是,天子之下,他本就可以随心所欲,无人能阻。我看着街上摇晃的明灯,思如潮水——小时候,我对这里的全部认识仅仅局限于我来度假,我和妈妈朋友的孩子一起玩耍,概念里没有上下没有尊卑,后来虽渐渐看清这世道森严难逾的鸿沟,可我心底某些东西从未改变,就像无论明途是否是皇帝,他和我一样是平等的人。
可我也知道,天下姓赵,如赵泽荫这样的人可以呼风唤雨掌握乾坤,万物为他存在,万民只是仆从。
我又是怎样的存在呢?我只是一个竭尽全力想带明途回家的普通人,我该在我的时代过着平凡如水的生活。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赵泽荫指尖轻点我额间,笑道,“这小脑袋里整日不知装了多少古怪念头。”
“若我告诉你,历朝历代纵有兴衰荣辱,最终皆会化为尘烟,被新的天地、新的世界取代……你是否觉得,眼下种种是否还有意义?”
赵泽荫低笑一声,回到驿站,他拉着我的手上楼去,“说你不通文墨,偏又想得如此深远。”他合上门,将我揽近,“风月何尝异古今,江山不管有兴亡。与其怅惘百年之后,不如珍惜当下朝夕。”
指尖拂过我脸颊,赵泽荫声音沉静又坚定,“你问我意义何在?纵使明日天地翻覆,今日之我有浊酒盈樽、佳人在侧,便足聊慰此生——这,就是意义。”
我脱下外衫,坐至镜前拆解发辫,回头笑问,“佳人……是在说我?”
“不然还有谁。”赵泽荫走近,替我拢散长发。原本顺直的青丝因编挽而卷曲蓬松,更显缱绻缭绕。他俯身吻了吻我发顶,语气温沉带笑,“小女鬼,沐浴。”
[无奈][无奈][无奈][无奈]没人看,发发牢骚。在逐渐接触中,黄大人在慢慢了解赵泽荫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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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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