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晓,流泉声碎。
山间的薄雾尚未散去,人就这么朦朦胧胧站在山间凉亭里。
此亭叫做驻云亭,驻云,思故友也。出驻云亭,算正式踏出新安地界。
张澈看着眼前着青衣的文央,有些话之前忙着查案他不便相问,今日是一定要问个明白。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你兄长想问……”张澈一顿,随即开口道:“不,是我想问,昭执何日返京。”
文央微微一笑,声音清淡如亭外流水,“下官贬黜之身,无召不得返京。”
文央离京二年余,期间朝局剧变,新帝登基,张澈在波云诡谲中站稳脚跟,连升数级,已非昨日。
“若是昭执愿意,我可以帮你”,张澈说的小心翼翼,他怕文央会错了意,又怕文央听的明白但又拒绝。
“可以吗?”文央反问。
“为何不可,陛下登基大赦天下,犯了错的人都得了赦免,何况昭执没有过错,只做了谏臣该做的而已。”
方才太阳只露出一个角来,说话间已见了全貌。雾霭稍退去几分,朝阳透过树荫将光影斑驳的照在文央脸上,二人凭栏而立,近的张澈可以看见文央发丝上新沾的露水。
只见她唇瓣轻启,语气像山谷里的雾霭,该来时来,该退时退,带着十分的旷达。
“不瞒大人说,刚到新安那段时日时长困苦,地处偏僻,官署失修,乡音难懂,那时的确想念京城。”
“可时间久了,反倒生出踏实来。下官生于京城,自小看惯了亭台楼阁,广厦千万,即便后来入朝为官,出入皇城亦无甚波澜,只是没当夜幕站在御史台的Xx楼上看宫城,时常没来由的生出飘零渺小来。”
“直到新安,两脚踩在稻田里插秧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做官是这种感觉。”
“不是官场上的汲汲营营,不是尔虞我诈,是春种秋收,是真正为百姓做了事。”
林间雾气全散,有鸟鸣声回荡在空悠山谷中。
“大人,朝廷新政正在施行,成效究竟如何,不在发回京城的奏报里,而在田间,在大厦的根基处。”
“下官想留在新安,切切实实践行当日‘忧国不谋身’的诺言,守一县之清明。”
二人相顾竟是无言。
文央知本无心朝政,只想在翰林院修书的张澈一路向上爬是为了谁,不敢开口,怕开口伤了他;
而张澈亦不敢多言,怕说多疏远了彼此。他大概早知文央会作此抉择,只是真正听她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调文央回京算是他的私心,如今跟文央的大义比起来竟是如此自惭形愧。
官道上的马儿似乎都等着急了,一个劲儿打着响鼻。
“大人,时候不早了。”
“保重”,张澈再看文央一眼,大有把她刻进脑海里永世不忘的架势,良久,他缓慢移开眼。
“大人”,文央叫住他,递上一把浅青色油纸伞,伞沉甸甸的,做工扎实,单桐油足足过了六七遍,“并州多雨,大人带上吧。”
“多谢”,张澈接过,不经意碰到文央指尖微凉。
正要转身,复又听文央道:“大人不打开看看吗?”
张澈不解,仍撑开伞面,上用行草书:“离心且莫问,春风自应知。”
再抬眼,涟漪漾在文央面颊。
昔贤多使气,忧国不谋身。目览千载事,心交上古人。——刘禹锡《学阮公体三首》(其三)
离心且莫问,春草应自知。——钱起《山园栖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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