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真找了不少东西。”邱果坐在柴房的凳子上,小小的桌子上堆满了黑衣人搜到的东西。
邱果一一翻看,随手打开一本陈旧的策论册子,“他拿这个破旧的册子作甚?”
翻来翻去,只不过是个十年前的状元蔺青山的墨宝,写的倒是字字慷慨,一个为国尽忠,即死无悔的少年跃然纸上。
邱果连连点头,分外赞同他所写的东西,“谢明烬,你来——”
一片薄薄的纸飘落,邱果浑身的血冲向头顶,冷,彻骨的寒,她颤着手拾起纸,上头字字有血,是萧家人的血,是萧家的冤。
谢明烬立在邱果身后,看清了上头所写。
“我有罪,但我不敢说。”
“那封信是我学着萧将军的书信,一个字一个字仿的。”
“多年寒窗,所学竟用来干这些。”
“我有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罪”
“死死死死死。”
纸上写满了悔恨,楚王二字更是打满了叉,一遍又一遍,清隽有力的字,诉说着最罪恶的事。
谢明烬揽过邱果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轻轻的拍着,无言却给了邱果支撑。
谁也没想到,她苦寻良久的真相,竟如此草率地展在她眼前。
顾瑜非蜷着身子,缩在被子里,嘴里含混地念叨着,“不要,不要。”暗卫抱着剑,沉默的立在他床边,他得金饼的令,看好顾瑜非。
“啊切,啊切。”顾瑜非将被子兜头罩住自己,他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喷嚏,用满含怨念的眼神盯着站在一旁的谢明烬。
“你很,啊切,穷?啊切,连个炭火都不,啊切,舍得给我用?”
谢明烬罕见地沉默着,他自认理亏。
“药好了。”邱果刚掀开帘子,便被谢明烬阻了。
“别过了病气,我去拿。”顾瑜非瞪大眼睛看着谢明烬,连喷嚏都不打了,也不知怎的,鼻子一下就通气了。
“喝吧。”谢明烬将药递到顾瑜非面前。
顾瑜非将脸撇到一边,表示拒绝,带着浓重鼻音谴责着谢明烬,“都是你害的!”
谢明烬敛眸,随即扬起笑,春风化雨,温和柔善,平白惊了顾瑜非一身汗,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咳咳咳......”顾瑜非红着眼尾,泪在眼角闪着,这怎么是椒粉啊。
“如何?是否顿觉通体舒畅,浑身都热了?”邱果抬脚走进来,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的针,在阳光下闪着光。
“不管用的话,直接扎几针,包好的。”邱果阴恻恻地笑着。
“不不不,我好了,真的!”
顾瑜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谢明烬扯过顾瑜非的手,搭上他的脉,“明日就能好。”
“......”顾瑜非蒙上被子,倒在榻上,背对着。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年所用的东西,市上热闹极了,邱果多准备了不少,也去帮忙,霍知微也闹着要跟着去。
邱果忙着切肉,拌菜,忙得停不下来,根本来不及多想,也好借此喘口气。
朝内朝外,宁静无事,一派祥和,刚结束一阵忙碌的官员们闲适安逸。
除夕夜,谢府灯火通明,一派热闹,不似往日般死气沉沉,侍从们都大着胆子笑闹着,围着邱果等赏。
邱果给所有人都发了赏,还给了不少她之前酿的好酒,让大家分着喝,去去寒。
漫天烟火,将黑夜染得明亮多彩。
谢明烬长身而立,华光落在他身上,落入他眸中,万千焰火,不敌他风采万一,邱果靠在廊柱上,目光落在谢明烬身上,淡淡地笑着。
“谢明烬,新岁康泰,事事如意。”烟火声声,将邱果的声音掩盖。
邱果看着谢明烬抬眸看着烟火,嘴巴张张合合,她看懂了。
“愿果果得偿所愿,平安喜乐。”
稚子才对着烟火许愿,真傻。
如此想着,邱果却抬眸认真看着烟火,又将她的愿望说了一遍。
邱果拎着两壶酒走到谢明烬身旁。
“当啷。”邱果碰上谢明烬手中的酒壶,随后仰头往口中倒酒。
“好酒!”
“喝!”
谢明烬看着一壶接一壶往口中灌的邱果,眼中流着心疼,却陪着邱果放纵,抓着酒壶猛喝一口,“喝!”
二人从廊下喝到卧房,地上散了一地的酒壶,不过大多都是邱果喝的。
阳光透过窗纸,落在屋内,邱果揉着欲裂的头,从床上坐起身,看清床上的样子时,她愣住了。
床上扭得不像样,被子绞在一起,拧成麻花,外衣半挂在身上,谢明烬缩在床的最里侧,幽幽的看着邱果。
他更惨,别说外衣了,里衣都是乱七八糟的散着,腰封挂在帷帐上,全然不复平日温润贵公子的模样,活似遭人强抢了一般。
“?”什么意思?邱果眨着眼,一脸无辜。
“......”好啊,全不记得了。
邱果定睛一看,谢明烬脖颈旁那抹红痕,她指着她脖颈相同的位置,“你被虫子咬了?”
“对!就是被咬了!”谢明烬气急败坏,离邱果远远的,贴着床边下了床,凌乱着衣裳,气哼哼地去了屏风后换衣。
邱果正正外衣,看了一眼屏风上晃动的人影,摩挲着下巴,“嘶,不会吧。”
“肯定不会,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邱果十分笃定,将此事抛到脑后。
一直到年后,邱果都觉着谢明烬看她的眼神很怪,可又不知怪在何处,邱果琢磨来,琢磨去,竟也看习惯了,反正怎样都是好看的,养眼。
年后复朝之时,惊雷炸翻整个朝堂,关于魏家卖官鬻爵的完整证据,从最初至今,几摞子册子将魏家彻底钉死。
参与其中的,贬官流放都是轻的,东西两市的血断断续续流了数月。
今日,便是魏家阖族斩首的日子。
因着大胤律,罪不及出嫁女,魏舒窈逃过一劫,她罩着斗篷,藏在人群中,泪水蒙住双眼,叫她瞧不清家人的面容。
这是今生见的最后一次面了,魏舒窈眨着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她不知家中的银钱竟是如此来的,可她也用着家中的银钱。
她也不得独活,她不配,想着想着,她隔着人群朝她阿娘笑了笑,手藏在袖中,握紧匕首。
魏夫人含着泪,不住摇头,沉重的锁链哗啦作响,引来官差,将她死死摁在地上,魏琅的血流到她的脚边,她顾不得,只拼命昂着头,眼睛盯着魏舒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可恨她未能早日劝住夫君,可恨那贪心啊。
刽子手“噗”的一声,明晃晃的大刀在阳光下反着光,晃了魏舒窈的眼,再看清时,血,全是血,猩红,血腥味冲天。
“阿娘,等等我。”魏舒窈喃喃道,匕首划过,没有丝毫犹豫。
血自她的脖颈处喷溅而出,滚烫的血落在顾瑜非的脸上,人群一哄而散,迅速以倒在血泊里的人为中心,让出一片空地。
顾瑜非的手指沾过脸上的粘稠,红的,是血,是她的血,顾瑜非的手指微微颤抖,喉间发紧,“魏,二。”
声音沙哑,仿若不是他发出的,顾瑜非抱起魏舒窈,手按住她的脖颈,无用,血不断地从顾瑜非的指间流出。
渐渐地,渐渐地,血不再流,不再流。
魏舒窈一直看着她阿娘,没看过顾瑜非一眼。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究竟是何时,他们开始渐行渐远了呢?顾瑜非本以为还有漫漫余生可以去找他们的路。
他以为魏舒窈不会如此决绝,他以为......顾瑜非自嘲地笑了,总是他以为,他总是如此。
顾府挂起了白幡,顾瑜非跪于棺前,棺中躺着他的发妻。
邱果坐在秋千上,轻轻摇着,她的头靠在绳索上,魏舒窈,魏家人,照她从前的性子,就是叫她亲手杀了他们,也是不带眨一下眼的。
可现在,她竟觉得魏舒窈不该死,至少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不对,这很不对,她怎能对有罪之人心生怜悯,怎能?他们都是间接害死萧氏的凶手。
魏琅卖出去的官,延误救援,害的萧氏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不欲驰援,直说便是,邱果相信,身经百战的将领定有其他法子。
若不是魏琅将官卖给那人,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他们都是该死的人,该死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邱果冷眼,嗤笑一声,“死的好啊,死的好啊。”声音却越来越小。
她掏出那本册子,朱笔重重划掉魏家和买官的那人,“离大仇得报又近一步,很好。”
一连数日,邱果跟不知累似的,忙着研究新菜品,忙着收一些无家可归,愿意跟着她习武的女子。
她忙的脚不沾地,谢明烬亦是。
这案子的收尾,官员的补缺,还得抽空回家看看邱果,再去顾府陪陪顾瑜非。
顾瑜非跟丢了魂似的,像是跟着魏舒窈一同下葬了一般,天天也不说话了,只坐在房里,眼睛发直,眼神空洞。
推一下,动一下,不看着他,那是连饭都是吃两口就顿住了,谢明烬生怕他也想不开,特意派了个暗卫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近来,他还发现邱果也不对劲,都懒得与他插科打诨。
都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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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了][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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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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