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个……”
“你怕了?”
“我……我哪有,就是……”何茗棠疯狂眨着眼睛,企图加速思考。
手机震动,思考被打断,看到屏幕上程女士提醒吃饭的消息,忙碌的五官终于消停下来,举着消息给谢千酲看。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还是快去客香小院吧。”
“我们家传统,这样礼数不合适。”这是何茗棠扣着手指,反复措辞的完美答案。
比起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还不如听程女士唠叨几个小时。
谢千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靠回驾驶座后背,启动汽车,小声嘀咕着,“拉人家领证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礼数。”
何茗棠听的一清二楚,手里的安全带捏得更紧了,“我吃多了晕碳,脑子不清醒。”
“哦?”谢千酲就着刚刚阴阳怪气的声音,“那你下次吃饱了,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何茗棠被堵得哑了声音,她在中控台看来看去,才找到音量键把车内声音调大,正好赶上电台播放,“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谢千酲没有避讳的笑声,激得何茗棠弹起来,摆弄着小小的屏幕,碰掉了空调口的香薰夹,慌忙去捡,副驾驶清晰响起——“咚”。
红灯间隙,谢千酲伸过手来帮忙,两人指尖相触时,她颤着手收回去,刚揉完脑袋的手,转而去抚摸那块麻麻的地方。
谢千酲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等切换回车载音乐,嘴角的梨涡仍不见收回。
虽什么都没说,但那个后视镜里,大方迎上自己目光的眼神,仿佛在宣告,车内只有她一人在兵荒马乱。
何茗棠轻嘲一笑,别过脸去,这段时间,真的像喝了假酒一样,晕晕的。
车里重新陷入沉默,手机响起的导航温馨得刺耳,何茗棠任由嘴角边的肌肉耷拉下来,双眼失神地望向窗外熟悉的街道。
汽车开进院子,熟悉的车牌已经停好,她深吸一口气,拉住准备开车门的谢千酲,郑重地拍他的肩膀,“谢千酲,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陪我胡闹,但是,如果你扛不住了,就给我递眼神,明白吗?”
“行了,走吧。”
推开大门,走进古朴清雅的大堂,何茗棠的父母一直等在大堂的空桌上,见一对年轻人进来,程女士连忙上前。
“辛苦你了小谢,本来是她爸去接她的。”
“没事,程老师,我和叔叔正好在那附近。”谢千酲回答得自然流畅,丝毫没有新女婿见家长的窘迫。
“我妈他们快到了,我们先进去吧。”谢千酲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伸手向前,绅士地请长辈走在前面。
程女士带着和蔼的神色,将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手指暗暗用力,这是秋后算账的意思。
在包厢寒暄了一会儿,包厢门被再次推开,谢家父母到了。
先进来的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眉眼和谢千酲近乎一致,神态含蓄,和谢千酲开朗的个性对比明显。
男人身旁,是一身缎面深紫色旗袍的女人,柔和温婉的笑容,何茗棠想起来,是过年陪妈妈去聚会时请客的阿姨。
“半年不见,糖果又漂亮了哦。”
面对阿姨张开的双手,何茗棠扬起乖巧的笑脸相迎。
收回手时,瞥了一眼谢千酲,想起他常挂脸上的欠揍痞笑,她怎么都想象不出来这是一家人。
众人落座,点菜的平板在长辈之间推来换去,确认好之后,服务员才离开。
门被带上,客套的话题一个接一个,社交的间隙,包厢里又恢复了人来之前的安静。
何茗棠看向谢千酲,两人对视点头,在素色餐桌上,落下两块突兀的红色方块,将它们转到长辈们面前。
时间没有静止,但眼前的四个长辈像被扯掉了声线,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只听得见空调微弱的呼吸声。
对面的两位父亲,看着眼前红得刺眼的结婚证,过了好半晌,两人才对视一眼,微笑着点头,各取一本,转向各自的妻子。
红底照片上凹凸不平的触感,强调着这场恶作剧的真实。
看着红色背景布前,那两张挤出来的笑脸,两位母亲紧紧捏着手里还带着油印味的红本子。
碍于六人包厢的空旷,她们只能先盯向各自锁定的“罪魁祸首”。
顾不及谢家的情况,何茗棠首先迎上的,是母亲气得快瞪出来的眼睛。
她平静地直视着程女士,对于母亲这副失控的表情,她用很小的幅度耸了一下肩膀。
程女士握着杯子的手越发泛白,重重地放下杯子,厚实的餐布掩饰着愤怒,将结婚证塞回何瑞安手里。
她掐起何茗棠的手,换回那副得体温柔的笑脸,“既然今天是孩子们的好日子,得加菜啊!来了好几条多宝鱼,肉嫩无骨,保准你们喜欢,糖果陪我去挑挑,让我们家老何多招待招待啊~”
刚出包厢门,程女士垮下脸,冷冰冰地发问,“你开心了?”
“还行。”何茗棠挣脱那只手,同样冷冰冰地回应。
“何茗棠!父母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何茗棠不耐烦地抢答这从小听到腻的话,揉着发红的手往前走。
“那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彩礼、三金……这些不提前商量好,你得吃多大亏,你懂吗?”
“我懂,可你有问过我想要吗?小时候我想要芭比娃娃,你会因为安全隐患直接塞给我毛绒熊,成年了我想学戏剧,你会因为不好就业直接改成师范。程进,你不累吗?”
“何茗棠,你真没良心!”
程女士的话,搅动扎在心里很多年的针,黏连在上面的腐肉跟着撕扯,她想反驳,可望着母亲湿润的眼睛,尖酸的话被回归的理智吞下。
她叹了一口气,软下语气,“妈~我不是一个提线木偶,你明白吗?”
何茗棠看着玻璃倒影里朝他们走来的谢千酲,压低声音,“婚我依着你的安排结了,但谢家的东西我也没兴趣,你可不可以不要为难谢千酲?”
程女士没有回答,挑好鱼,径直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等程女士彻底走远,谢千酲才凑上前来,“你妈还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何茗棠醒了一下鼻子,“说不好,你要是遭殃了,就忍忍吧。”
“哇~你跟你妈关系这么不好?”
“倒也不是,就是……算了,我们之间的老问题,都说开了。”何茗棠摆摆手,转身回包厢。
“你以前没说吗?”
“我说啦,她不听,还是猛药管用,”何茗棠懒得解释,“里面怎么样?”
“放心,我可是谢千酲。”
六人重新聚齐,谢家拉着谢千酲致歉,在一来一往的客套里,包厢里的气氛逐渐缓和,为这对提前领证的新人送上祝福。
谢千酲起身,给何茗棠的父母敬茶,再次用真诚的语气和何家父母道歉,又表示对何茗棠的珍视。
程女士微笑起身,看着茶水蒸腾的雾气,三两句意思意思的祝福在她这里延得格外长,眼前捻茶杯的姿势即使晃动也不曾脱手。
见女儿紧紧盯着这交接仪式,程女士这才接过,确认他发红的指尖没起泡,轻拍他的手背,没说什么。
作为谢千酲高中三年的班主任,这小子虽然油腔滑调的,但绝不是会乱来的孩子。
她不好过问他“助纣为虐”的具体原因,但女儿终究在这件事上吃了亏,这个下马威,不过是做给谢家看的,他收到,她也就放过了。
何茗棠只感受到了母亲的警告,关注着那双因自己而遭罪的手,她想拿起来看,却又好像没有立场。
她扫描着每个人的神情,没彻底掀起来的风暴被谢千酲彬彬有礼压下,场面没有预料当中的低气压。
几乎没有插嘴的空隙,何茗棠给谢家二老奉茶后,伸手接过谢千酲烫好地碗筷,摆放好,招呼上菜。
“结婚了你小子可给我收着点,”谢母收起厉色,换上和蔼的笑脸,视线转向何茗棠,“别吓着我们软软糯糯的小糖果。”
想起今天下午动作干练、一把入库的何茗棠,谢千酲差点被水呛到。
倾身靠近身旁的何茗棠,学着母亲的话,一字一字的着重语气,“软、软、糯、糯、的、小、糖、果?”
何茗棠的绯红随着男人的声音,从耳尖逐步蔓延到全脸。
她忍住白眼的冲动,她伸手将这个烦人鬼推了回去,假笑着,挑了最油最腻的一块猪肠给他,温柔开嗓,“来,吃菜。”
谢母见小夫妻“打闹”,眨眼一笑,两边的梨涡添着娇俏,她夹菜给谢父,使眼神让他看。
谢父以为收到妻子指令,温和开口,“小两口待会儿,是跟我们一起回嘉木吗?还是去云阙那边?”
何茗棠赔笑的脸色陡然一变,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纸巾擦嘴,连忙摆手,“叔叔阿姨,太冒昧了,我回我妈家就好。”
“还叫叔叔阿姨?”谢母佯装生气的样子。
看着何茗棠坐得直挺挺,张着嘴,却好像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谢千酲想起她怼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又想逗她。
“你这,空手套白狼啊?”说着,冲母亲比划着数钱的手势。
话音刚落,就被自己亲妈狠狠掐了胳膊。
吃痛的他揉着被掐的地方,母亲转过身去摆弄一会儿,掏出两个厚厚的大红包,推着丈夫,越过自己走到已经局促起身的何茗棠身边。
“糖果,这个是见面礼和彩礼,是爸爸妈妈的一点心意,请儿媳笑纳啦,都是我们家臭小子做的不好,你别嫌弃。”
谢母声音俏皮,脸上依旧是温暖而真诚的笑容。
何茗棠错愕两秒,转头看向旁边的谢千酲,不是之前给过了吗,怎么还有啊?
谢千酲明白过来女人的眼神,咳了一声,抬了一下下巴,“这是爸妈给的,不一样,收着吧。”
何茗棠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了什么,捏着厚厚的红包,软软的红绸鸳鸯刺绣下,印出银行卡硬挺的形状,明明空调下的它们是冰冷的,却烫得让人想推回去。
她象征性地看着母亲,收到程女士微微点头的动作,才拿在手里,给了谢母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谢妈,谢谢爸,你们费心了。”
谢父谢母顿时笑逐颜开,见气氛融洽,谢母提议下周正式上门拜访,并一道把儿媳接过去。
程女士摩挲着茶杯,看着杯子里的茶水,脸上还是挂着笑意,“这太突然了,房子还没收拾吧,让他俩再相处相处也不妨事的。”
谢母表示上星期就着手收拾了,还悄声要给新婚夫妻独处空间。
见亲家母如此坚持,程女士便没再说什么。
只是何茗棠,直了一晚上的腰,还是塌了下来,想到迟早要面临的,深吸一口气,又视死如归般把腰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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