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膝下多子。
先后一共封了五位藩王:秦王、赵王、楚王、齐王、周王。
虽然古人都说多子多福,但这句古话显然不适用于天家。
虽然皇位只有一个,但是人人都想坐。
在这群人之中,赵王就是最想坐的那一个。
他也是绝不可能被拉拢的那一个。
赵王和先帝本来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们的父皇德仁皇帝尚还在世的时候,专宠皇贵妃,但皇贵妃当时因为流产,痛失一子。
德仁皇帝为了宽慰皇贵妃,就把先帝抱过来养在皇贵妃膝下,先帝因为得到皇贵妃的抚育,也得到了父皇的诸多宠爱。
赵王对胞弟心生不满,总觉得他登上皇位靠得是命好,若不是当时被先皇贵妃抱养,绝不可能会有如此契机。
但因为德仁皇帝的手谕摆在那里,他又不能造自己父皇的反,所以不得不就此按耐下来。
如今胞弟去世,他自然不肯再让那个年幼的侄子接着霸占着皇位不放。
先皇崩逝之后,他就四处求长生,暗地里召集各种道士、丹师、占星师,求长生,炼金丹。
按理来说,这本就是极为大逆不道的事,除了皇帝、受命于天,才能求道长生,其他人求长生都无益于是谋逆。
偏偏他竟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甚至还让人送了一盒金丹进贡给张晟,假意说是献给皇帝陛下的寿礼。
那盒金丹送过来之后,就一直搁置在国库里面,当然,也是没有人敢吃的。
张蔷倒是觉得不吃也好。
以古代的落后技术,这些所谓的金丹都是重金属练出来的,就算赵王没在里面下毒,吃了这些玩意儿,也迟早上西天。
此次张蔷宣旨让诸位藩王进京祈福,他自然一早就安排好了兵马。
虽然兵马不可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闯入京中,但根据周伯昌刺探到的情报来说,已经有许多平民百姓自赵王封地前来京中,数量多得不正常。
来做生意的、游山玩水的、卖艺耍把式的、进京赶考的、探望亲友的——各种各样的由头。
周伯昌怀疑,赵王已经偷偷地安排了一队精兵死士秘密潜入京中,蛰伏已久。
“他觊觎皇位已久,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推恩令就善罢甘休。”
周伯昌沉声道。
“他要的是整个大燕江山,削不削藩于他而言,本就无伤大雅。”
他不甘心一直屈居于藩王之位,当然也就不在乎藩地被削减还是收回。
他真正的目的,是打着“靖难”、“清君侧”的名号,通过平定祸乱的名义争夺皇位的合法性。
周伯昌将十万大军留在城外,只身一人偷偷潜入皇城,一路上,已经听到无数流言蜚语。
无非都是说当今皇帝并非正统,上天看不惯他登基在位,所以才大发蝗灾,惩处百姓苍生。
流言蜚语,都是无形的杀人刀,到时候,只会有越来越多受到蝗灾与赋税之苦的百姓加入这场造反。
张蔷傻了眼,听到周伯昌这么说,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她毕竟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心险恶,她所知道就只有课本上的知识。
就她大学这几年以来,接触到的最坏的人,也就只有对女生乱开黄腔的臭男生。
谁知道这个赵王不仅玩战争,他还玩人心战术,散布这种谣言!
他也不想想,如果上天真的看皇帝不顺眼,就会直接发道雷电劈死皇帝,怎么还会惩罚到百姓身上!
“殿下所言极是。”燕衡轻轻地咳了一声,“但倘若我说,天下百姓皆为陛下子民,父母之错,子女受苦——是为父债子偿,殿下该当何解?”
张蔷:“……”
她想了想,没话说了。
——赵王这缺德带冒烟的,造谣还挺讲究逻辑!
“没有关系,小花儿。”倒是周伯昌话锋一转,语气柔和,“你毕竟没有学过这些,但你能想到这些,已经是属实不易。说到底,还是应该让你哥哥来——”
张蔷听到这句话,忙不迭地就要点头,是啊是啊,她就是个来做攻略任务的,让张晟干活最好了,而她只需要潜心研究如何攻略燕衡,让他走下神坛就可以了。
结果她头还没点完,duang的一声,系统提示好感度突然降了一格。
张蔷:不敢睁开眼,是我的幻觉。
定睛看去,燕衡对她的好感度果然莫名其妙地下降了。
张蔷: (╯‵□′)╯︵┻━┻
燕衡沉声道:“周伯昌,你说这话,到底是为了殿下考虑,还是为了陛下考虑?”
周伯昌皱了皱眉:“自然是为了陛下,也为了殿下。你让殿下女扮男装,以假乱真,把她带到不熟悉的战场上去,本质上就是在害她。”
“那你可曾想过,陛下身子骨弱,本就不适合操劳政事。”燕衡冷冷道,“至于殿下,她的确不善处理政事,但并不代表她就满盘皆输。你这样全盘否定她,何尝不是一种轻看与蔑视?”
周伯昌的眉头皱得更深:“你……”
张蔷听着燕衡的话,大脑飞速地转着弯儿,终于听出了燕衡的意思:
她不干活,还把活推给病秧子哥哥,简直就像小组作业里除了交作业那天其余时间一直玩消失的摸鱼党。
再加上他就是一个工作狂魔,他只有在和她讨论工作的时候才会好感度UPUP!
怪不得他对她的好感度会降!
快快快!
赶快做点补救措施!
张蔷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打断了周伯昌的发言,转而道:“国师大人说得有理,本宫毕竟也是大燕朝的公主殿下,受之于民,得以奉养,自然应当在国家社稷临危之际,站出来以身卫国。”
周伯昌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似的。
燕衡倒是躬身向她行礼:“殿下大义。”
他的好感度停止了下跌,重新开始龟速上涨。
张蔷在心底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心说上班就上班吧,有钱挣,这班上得也不亏。
只不过——
她想了想他们两个说的话,想起来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托了系统的福,才捞到一个公主头衔。
除了这个公主头像,她从头到尾都是普普通通的,如果把她丢进人群里,就会立刻消失在人群之中。
张蔷想。
……她本就是站在人群之中的。
于是她默默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问道:“百姓既相信流言,自然我们也应当要破除这些流言才是。”
现在科普封建迷信的传播原理似乎有些晚了,为今之计,只有通过流言来打败流言。
周伯昌有些好奇了:“那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流言呢?”
张蔷道:“自然是有什么就胡说八道什么。”
譬如说赵王其实是狐狸精转世,一到半夜就学狐狸叫:大燕兴,赵王胜。
周伯昌听到一半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张蔷面不改色,这就受不了了?
她还没说赵王尿尿会分叉生儿子没□□头顶十八个绿帽子偷偷炼的金丹其实是壮阳药呢!
没关系,反正她的皇帝老哥重病在床,国师在让她女扮男装前本来就不是很熟,周伯昌虽然是她的小舅舅,但是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了。
现在服侍她的贴身宫人也都被燕衡赶得远远的,基本上没有人知道她其实在OOC!
新手副本的福利就是好啊!
倒是燕衡一本正经地听完了张蔷的胡说八道,他认真地思索半晌后,问道:“殿下以为这些流言可行么?”
张蔷笑了笑:“流言不在保真,只在它能传出去就行了。”
她想起来,之前那个造女生黄谣的男生,学校还不许她们报警,说是会影响学校名誉。
于是她们的反击方式就成了四处散播那个男生是个男同,还把他的联系方式挂上了学校男同表白墙。
这招还是蛮有用的,不到一个礼拜,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就加爆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让撤掉表白墙。
有的时候,就是需要用魔法对付魔法,让流言打败流言。
燕衡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臣下明白了,稍后臣下会让阴阳司的俟命去做这些事情。”
张蔷点了点头,国师办事她放心,要不然他怎么能当上国师呢!
她顿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另一件事。
“百姓能相信这些流言,本来就是国家社稷不稳,不能带给他们一个幸福安定的生活,若是他们生在太平盛世,这些流言也是传不起来的。”
燕衡点了一下头:“先前曾经有朝臣上书请求减免赋税,后来臣下发现是商贾借机贿赂朝臣,令他们上书减免赋税,自己也好趁机在其中中饱私囊,大收利益。”
后来被他手底下的俟命发现后,已经全部收入地牢,严刑拷打。
虽然遏制了一批,但他们吞下去的民脂民膏也不能百分百地吐回来。
赋税要收,灾祸横行,再加上商贾通联,背后操控,谷贱伤农,谷贵伤民,早就已经是怨声载道。
张蔷卡了壳,意识到自己的历史知识浅薄得可怕。
她求助性地看向燕衡,却发现后者正静静地望着她。
他在等待。
等待着自己的开口。
他似乎知道她一定会开口,也似乎一早就有了答案。
张蔷眨了一下眼睛,他在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似乎藏了一点微薄的笑意。
不多,就一点点。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度使劲地眨了眨眼睛,那点笑意又似乎消失了。
系统的好感度提示音没有响。
不涨也不跌。
张蔷想,也许那就是一个错觉。
她不再乱想,定了定神,转而开口。
“国师,本宫想,你一定有法子,是不是?”
燕衡点了一下头:“殿下既然心疼那些百姓受苦,不如藏富于民。”
“……藏富于民?”
燕衡点了一下头。
“国库每年的收支全都赖以民生税收,但是每逢灾年,税收便会欠收。”
那些贪官大肆敛财,某种意义上,敛的就是皇帝的钱,也就是国库里的钱。
官欠者要抄家赔款,民欠者没法抄家,就会年年加征赋税。
即便杀光那些中饱私囊的官员,百姓依然会被日益增长的赋税压得喘不过气。
既然如此,何不取消了年年加征的赋税。
赋税增加,只会让百姓生活得更苦,不敢吃喝,更不敢娱乐,只知道艰难耕作,经济只会是一个死循环。
减免赋税,不过是轻若鸿毛,不如将往年的欠税一笔勾销,也好让百姓有喘息的机会。
天子一指,便是生民煎熬。
张蔷对国库并不关心,但是她仍然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那便一笔勾销。”
她话音刚落,耳畔迅速地响起好感度的提示音,张蔷盯着燕衡轻轻弯起来的眼角,心想。
……不是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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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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