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迦略·卡文迪许,现年三十六岁,卡文迪许家族族长,圣凯利托政企关系总监,是宣传总监的表兄。相貌端正,身材不错。未婚,但情人成群。
他早已忘了自己手中有多少条人命,更不会在大选演讲前夕浪费时间来担心被谁复仇;比起那个,他今天的鬓角发丝造型的角度、眉毛刷得够不够齐整英俊、唇角有无多余的起皮或是痘印,以及高定西装从上到下的每一根利落线条,才是安德鲁对着镜子时思考得最多的问题。
就在此时,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从旁侧伸来,柔和地贴近了男人唯一外露的要害,脖颈。
安德鲁微微眯起眼,一动不动,自上而下地睨了一眼这个美艳动人到足以让世界惊叹的女人:“克丽丝。”
克莉丝汀对男人的亲昵的称呼十分受用,精巧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她捋正了深蓝色波点领带的一缕细小偏移,指腹与颈侧肌肤一触而过,蜻蜓点水。
“祝您演讲顺利。”狐狸眼睛一如往常地专注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当然。”安德鲁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握上女人的下颌,缓慢下移,随意地在她脖子那里停住,收紧,直到克莉丝汀有一些维持不住那点笑意,略略因缺氧涨红了脸颊,才大赦般轻松地松开力道,顺手在她脸上轻拍了两下,“今天也很漂亮。”
男人很快转身离开,女人站在原地,维持温顺的姿态。良久,才很快地眨了一下眼,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
她的名字是克莉丝汀·福克斯,克莉丝汀是她的乳母取的,福克斯也是她乳母的姓氏。
那个比她亲生母亲更像母亲的老妇人曾经说过:克丽丝,去追逐你的梦想,不论以什么方式。
梦想自然是人人都渴望拥有并实现的珍贵事物,可惜,克莉丝汀·福克斯出生时什么身份都没有,她甚至不是蚁族而是黑户——她出生于东部贫民窟的一处妓院,直到八岁才被一个老光棍收养;肩背部至今仍有烟头烫伤留下的旧疤,所以从来不穿露肩的衣服。
对她这种人而言,“不择手段”或许的确是一句客观的不带感情的形容。
十五岁时,她找到了第一个‘伴侣’——西部第一警署的某位二级警长;十七岁时,二级警长意外死亡,她和莱奥帕德家族旁支的一位代理人开始密切联络;二十岁时,这位代理人意外死亡,夏洛特·莱奥帕德取而代之,福克斯转而开始频繁出入政企联合会宣传部;二十五岁时,夏洛特终于完成了对家族的内部清扫并就任大代理人,而后福克斯便从缠身的邮件丑闻中巧妙脱离;三年前福克斯二十八岁,她正式成为卡文迪许的公开情人,出生的那家妓院就在当日意外起火,连带数百人一同化为灰烬。
是的,一朵菟丝花。
克莉丝汀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须臾重新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
是的,但是——
一朵残忍而茁壮的菟丝花。
看向安德鲁离开的方向,她抚摸着颈侧被掐红的部位,投过去的含笑眼神深处,散发着一种风暴席卷而来前夕的冷漠的平静。
.
一小时后。
议会宫顶端,奢华辉煌的装潢在强烈的日光底下闪烁。这是一处半圆形的外拓开阔露台,被一圈金棕色的细长围栏包裹,围栏的两侧与中间树着三座精巧的雕像,分别是代表议院的握手石像、代表司法局的端正天平、代表巴别塔的指向天空的利剑。
露台正中央的挑高平台上,黑白色的地毯、话筒与鹰派标语背景板已经布置好了,智械“眼”已启动,密切监控议会宫周围三公里范围内的所有异动;密密麻麻的保镖团队站在两侧,人均配枪一把及以上。
安德鲁在众人仰慕的注视下步入高台,从头到脚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属于圣凯利托新兴贵族精英的标准而凌厉的风格。
大卫·卡文迪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漂亮逢迎的脸蛋仔细收拾了一通,气色明显比前段日子好得多。只见他一边朝摄像机展现甜美的微笑,一边又在转过头时冲另一个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个方向,狮鹫安然自若地抱着胸,挑衅地挑了挑眉。
露台的尽头,克莉丝汀·福克斯推开楼梯间的门,平等地与大卫、狮鹫分别对视一眼,看不出任何情感倾向;她仍然是那个外在形象完美而虚伪的假人,在镜头前的唯一作用就是彰显安德鲁的权势财力与地位,让全国人民都看得到他是一个多么有品位、有能力的经典的男性Alpha人格,并吸引其中取向相同的那一类把大把飞扬的选票送进鹰派的信箱。
三个人各怀鬼胎,从三个方向对自己最亲近也最忌惮的那个男人投以沉默的目光。
与此同时。
CivCore总部,代理人总办——
夜莺的指尖飞快敲击键盘,将最后一个监控系统接入了临时库。
而后,他冷静地停顿,看着屏幕,隔了几秒,小拇指按下回车键,眼前跳出一行字。
CC总部全体监控临时切断倒计时:120/120秒。
在重大的事件即将发生之际,历史节点上的大部分人群对此往往并无特殊预感。
今天只是平凡的一天:像圣凯利托建国以来的每一次大选那样,热闹、欢腾而充满了假惺惺的争论,选票被抓在人们手里,很快要飞向两个不同的派别。它们一个把糜烂的野心写在脸上,一个把糜烂的野心藏在心里。人们渴望像鹰派那样雷厉风行地捍卫所谓先进的理念,又渴望像鸽派那样带着温和的保守停留在已被验证成效的舒适区内徘徊。
一切其实都不是真正的选择。一切选择的终点都是圣凯利托,圣凯利托早已不因人类慷慨意昂的言谈而有所改变。选票只是维持了一种假象。在缺乏抉择力量的单行道上,民主的辉光并不存留。
夜莺沉着地息屏,起身,拔出总办电脑密钥,将倒计时状态彻底锁死。然后他回身,抽出腰间的M500转轮,推开总办大门,落锁,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望向尽头天穹碧蓝的落地窗。
他轻压耳麦,对着那头说了声“Clear”。
“Copy that.”玫瑰的声音仍然是清亮而雀跃的。这个往常看着不太着调也不太靠谱的副手正坐在顶层楼梯间的扶手上,吊儿郎当地晃着双腿,视线一直向下,从楼梯回环的缝隙间贯穿地盯住一楼的动向。
虽然目前空无一人,但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作为对圣凯利托革命胜利日的纪念,CC和BD总部的楼层均为五十七。在钢铁丛林般的鹫都,这个楼层数就像身高一米八的人一样,虽然不算特别高,但该有的视野也都有了。而代理人总办在三十九楼,从这个地方望出去,恰好差不多能看见议会宫楼顶的风光。
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女人悠然出现在大楼底下——她仍旧穿着那身格子衬衫、毛呢大衣和宽松的灯芯绒长裤,踩着便于奔跑的黑色低跟长靴,戴着贝雷帽,看起来和平日并无任何不同。
赫洛·萨柯达里微笑着抬抬手,跟前台打了个招呼。
“老大,上班?”前台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笑眯眯地弯着眼睛,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嗯。”赫洛今天的笑容格外充满魅力,好像也格外的意有所指,“上班。”
——从CivCore的一楼大厅坐专列电梯上到三十九楼,一共需要花费21.2秒。
从透明的厢体向外看去,首先望见的是圣凯利托被钢筋水泥覆盖的大地。停靠整齐的公务车辆,而后是车辆的顶盖,顶盖消失后,街道对面的临时警厅、便利店、某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办公大厦,反射着耀眼阳光的建筑外表在这个天气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但幸而赫洛只有一只眼睛了。她平静地闭上那只容易受伤的人类左眼,用S级的荷鲁斯之眼继续打量着这副已经看过上千次的景象——此时此刻,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然后电梯停下。厢门打开。三十九楼展现在她眼前。
赫洛走了出去,与此同时,银龙在她的耳麦中很小声地说道:
“监测到‘眼’已关闭对你的监视。它要节约算力,去提防空域了。”
“好。”赫洛就像处理了一件平凡公务那样平凡地回答道。
然后她关闭电梯,按下了通往顶楼的楼层按键。
景象再度向上升,向上升——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简直就像是很多年以前巴别塔初次建成那日,纪录片里面的首领们在观光电梯中向上升的欢快场景,这些人被誉为上帝的使者,他们建立了一个民主、自由、平等的新的人类掌权的国度,将圣经中未能完成的愿望再度推向了时代潮水的顶峰,人越接近神,就越能看见广阔的大地,而高度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俯瞰的权力,神总是轻蔑地一挥手,就对下方的子民施予重重的惩罚——
大衣衣角被步伐的风扬起,赫洛经过玫瑰身旁,随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大。”玫瑰忽然回过头。
“说。”
“你把我们从贫民窟带走的时候,说会永远给我们找乐子玩。”玫瑰定定地盯着她,“这次是最后一次吗?”
通往露台的门大敞着,赫洛斜靠在门框,黑发拢起扎在脑后,额角的碎发被露天的风吹得在脸前乱晃。
但是她的目光仍然清晰可见,一如往日,没有丝毫变化。
“不会。”她说,“永远就是永远,直到我和你们全部死亡。”
她顿了一下,然后笑起来:“玫瑰,你认为我会死吗?”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玫瑰依旧以那种放松又古怪的姿势坐在楼梯栏杆上,她鲜艳的红色短卷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浅淡也更加璀璨,有力的小臂举起,食指指住太阳穴,这是她从贫民窟流亡时期就养成的习惯,表示自己发一个严肃的、可以用生命为代价的誓言。
“永远不会。”这位副手说。
她们沉默地对视,足足十一秒,然后突然又同时笑起来,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场所显得特别的莫名其妙。赫洛抿起嘴笑了笑,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去,在即将到来的日落时分,迎着已经微微泛红的云层尽头的阳光——
她拔出了腰间的辛西亚之弓,遥遥望向视野尽头,议会宫。
来了!
虽然感觉在鸽了七天之后才哆哆嗦嗦地更出了3k5特别像养胃的男人找借口休息了一周后还是只用了三分钟那样荒谬,但至少……至少是更出来了…………………………!!!!
前段时间是在忙搬家 离职 开学,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来写文T T
明天之后生活应该会重新步入正轨,更新频率会慢慢恢复!前途有望啊[点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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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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