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暗金色飞行器飞驶于太空之中，蓝色尾焰推动热浪。
迟湛盯着眼前虫脑光幕，眼皮半垂，瞳孔没有聚焦。
奥林单手转动方向仪，左耳扣着单边耳机，空出手拉出屏幕上的数据框，不时和里面的虫对话。
原本的机械小球在出发前不小心碾碎，换成单独和昆涞通讯的设备。
长安蜷在放倒的后座中睡得很熟，身上的安全绑带箍得很紧，不妨碍双手穿出来能搂着薄毯把脸埋进去。
远方的赤霞星云变幻得很慢，大部分都是深不见底的黑在前方无限循环。
直到法米司上半身出现在侧屏中，两虫目光顿时扫过去。
“报一下定位，我把你们投送过去。”
奥林摘掉耳机，“甘海勒星，坐标M92-48-776，古奇山。”
迟湛：“？”不是塔姆星？
法米司输入坐标，重复报了一遍，按下启动键。
淡淡金色光点快速聚集成光圈，不到两秒便稳定在前方。
几乎是瞬间，冷白天幕骤然闯入视野，即使闭着眼，迟湛依旧被冷光刺了一瞬，手臂一横，借着手适应强光，转眼一瞥，雌虫好似未被影响，神色自然，开启隐身模式，稳稳操纵飞行器掠过雪白高山。
侧屏中的法米司看不到前景变化，目光留意雄虫的状态，才开口。
“殿下。”
“嗯。”
“虫老大受我们雇佣，现在在北丹星，罗亚海星域有一处星盗挟持虫民非法开采的能源矿，明天我把他们几个叫回来，挟持星盗开采能源矿。”
“好，”迟湛将账户里的虫币整数转了一半过去，“需要精神梳理的话就投送回来。”
“好的殿下。”雌虫的脸一消失在屏幕中，原始的机翼数据刷了上去。
金属壁眨眼透明化，雪花拍在视窗上悄然融化，碰巧汇聚水滴滑落，未曾留下水痕。
“之前能源不够，所以塔姆星补充能源，我们去跟昆涞汇合。”
奥林操作飞行器掠过一耸一耸雪山山脉，只是巡回方块屏幕上突然出现三五个红点，紧紧跟在后方。
机舱内部自动开启零重力模式。
飞行器加速冲刺，快速稳定偏离航线，尾端蓝焰骤然变粗，高温直接将后方的雪绒截断。
能源炮对准预判的航线接三连二，尾烟划破整个天空。
暗金色飞行器在空中连续翻转，天地共转，投射而来的能源炮撞击在一块，爆炸的气浪折合风雪将天空染成灰色。
雄虫的手紧握攻击键位，目光如炬，死盯后方若隐若现的敌机。
奥林驾驶飞行器抽空说了一句，“能源不够。”
迟湛悄然松开手，双手改抓紧箍在胸前的安全绑带，视线在屏幕和雌虫脸上来回转换。
外面的景物一片疾行的花白，快到看不清山影。
飞行器突然往下偏，几乎竖直状斜进山谷。
迟湛虽然没有胸闷的挤压感，但画面呼啸而过，山谷张着巨口，试图将他们从里面拔出躯壳。
飞行器尖头虚虚划过雪山，堆积的雪块悄然松动，插入急转的气流中奔腾起飞。
过于低旋的距离使得面前的大屏一度昏黑，将他们的身影清晰地挂了上去。
那双手把持着方向仪，修长的中指有节奏地敲击几下，雪崩笼罩下来前，骤然旋飞了出去。
倒影中突然落下半张薄毯，和小虫捉急扒拉的双手。
他只是走神了一会，雪山积攒的厚雪层彻底打乱，漆黑的冻土终于面世，红点追逐着消失在后方。
不再有敌机的侵扰，奥林似乎很熟悉这里，在连绵高耸的雪山群中往复周旋,他向耳机内的虫说了几句话，窜进一处千百米高的山背之后。
原本的山峰之上是一片空白，但隐约出现倒扣透明半圆球盖，阵阵激光闪动，突闪出连绵蜂窝片，接着地面出现凹下去的一处深坑，深坑边缘停留三五艘飞行器，间隔的机械爪臂不停地在深坑中抓取物体。
这里是临时基地，真正的矿场在不远处的地下。
飞行器一进去，蜂窝球盖立刻隐去内部光景，山峰的连绵雪山纵横而下，继续将基地掩藏。
骤然的重力压得心脏沉了沉。
一只雌虫倒挂在机械爪臂上瞬闪而过，迟湛眯起眼睛，却发现一个脑袋已经挂在上方多时。
迟湛：“……”
奥林如释重负，“终于到了。”
迟湛瞄着雌虫的动作，一键解开安全带，下了驾驶位，转头围在长安身旁看他接过小虫的毯子。
奥林利落撑开抖几下，对折毛毯，“这是临时基地，明天上午把能源投送去军舰，明天晚上你们让法米司开启通道，先去他们那。”
“啊？”长安没反应过来，接过着好的毯子抱在怀里，不解，“奥林哥哥要和我们分开吗？”
奥林嗯了一声，但没细说，只是继续讲解他的安排，“下午有医生给你做手术，呼吸金属半个月前就准备好了，你做完手术在治疗仓躺半个月，一觉睡醒就可以长高了。”
迟湛微蹙着眉，捕捉到一丝丝不对劲，捏着他的话反复斟酌，“时间这么紧，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那倒没有，这几天出事率有点高，事情早点解决完也更好，也不能等太久，正好小长安昨天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下午刚好手术。”
奥林安慰式地摸了摸小虫的头，初见的那头鲜亮橙发已经暗淡不少，明明没有营养失衡，却也抵不住他的睡眠一次比一次久。
长安扬起小脸，手臂张开抱住他腰腹，用脸去蹭他的手，眼睛忽闪忽闪，小声地说谢谢哥哥。
叠好的毯子挤在两虫中间，不太方便。
迟湛顺手接过，目视雌虫将小虫抱起来掂量两下放下去，头发揉成虫窝，眼帘一扬，对上他碰巧看过来的眼神。
夹着情绪的眼眸不是透绿，迟湛不信他的话，无声侧头错开视线。
“我去矿场那边看一下，你们在这等我还是等昆涞带你们过去？”
迟湛没有细想，目视长安抱着毯子蹦蹦跶跶进房间，又蹦蹦哒哒跳回来，“我们在这等你。”
一出机舱，奥林没来得及挥手告别，就被拉过去。
迟湛站在边缘往外看，透明化的墙壁上朦胧地感觉到一丝丝的波浪，不完全能看清机械爪臂的动作。
雄虫悄然蹙眉。
两分钟后。
深坑边缘施工的机械爪臂，窸窸窣窣的碰撞声徘徊在耳畔，来回的将能源石块放在凹坑中间的机械台面上。
一虫撑手后仰倚坐在飞行器上，挡住了斜下来的阳光，他支着一条腿，目光淡然，只是在上面看着，没有要下来的趋势。
旁边的小虫抱膝蜷腿乖巧坐着，风吹散了头发，隐约能看到腮边鼓起的脸肉。
……
奥林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迟湛捞着小虫飞了下去，将事情安排好之后，在手术室外暂时进行术前的身体检查。
迟湛看了眼时间，和法米司交代完长安手术事宜，小虫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绞着汗湿的手，在他们看过来时眉眼弯了弯。
检查结果刚出，奥林和医生虫比对一番，确认展开手术。
几乎长安刚被推进去，没有停留，昆涞奔腾闪现，颔首示意后拽着奥林飞掠会议室。
迟湛僵立在手术室门前，打开的虫脑被撂在一边默默息屏。
不知过了多久，脑子里的声音点醒了雄虫。
【这是哪？】
【罗亚海星域】
【哦，罗刹海。】
【罗、亚、海。】
【哦。】
迟湛无语，下颚一紧，缓慢动了动僵直的腿。
这时多加突然抛出一句。
【你们完了。】
迟湛愣神片刻，【要打仗了？】
【不止。】
雄虫关掉虫脑，深呼吸几次，情绪一度压抑。
“说清楚。”
【罗刹海是内域战争真正开启的星域，我记得那个名字叫孽什么的星球最后爆炸了。联盟上层某些势力连带贵族一直不肯承认异族潜入内域的事实，虽然打了两年战，异族视像漫天飞，但只要不蹦到眼前，一切都好说。】
【以我上一世的时间线，边境线还没被突围，罗刹海这边突然爆发联盟军和反叛军最大规模的战争，死了很多。】
迟湛在室内来回地走，神情肃穆，弦绷得很紧。
……
现世。
多加瘫在小沙发上，坐姿潇洒，看着面前悬浮的屏幕，那是迟湛第一视角所见的视框。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神情奚落但气势很自傲，一手的鼻血从指缝里流出，起先他还会找点纸巾，后来发现手指堵着只会流到衣服上，不耽误洗干净，就都弄到手上，只要洗一点衣服。
一掌拍开凑到脸上的系统，继续擦着鼻血说话。
“虽然前两年消耗的很多都是反叛军混进去的雌虫，联盟军那边死的相对少点。”
“这个时候联盟发现反叛军一直走在边境线的最前端，就撤掉一大半他们那边的部队，剩下的那些是自愿留下。”
“那点虫当然挡不住异族大军，边境线没两个月就被突围。”
“同一时间乔里亚特公爵的雄子和赫守将军的雌子联姻，嗯，再过一年有只雌虫带着星盗猎杀队潜入中央星暗杀不少将级军雌和政守，轰炸虫帝皇宫，反叛军强势上台，和联盟的矛盾正式结束，多加意外离世。”
“你再不回去，全网都要上传雄虫多加被星盗抢掠的搜寻令。”
“留给你的时间，好像不多了哦。”
多加的嘴角勾了勾，一模一样的脸夹着几丝异样的兴奋。
视框内旋转的画面定在一个点上，五分钟都没变，多加越说越怀疑系统卡顿，一巴掌将蓝光小球拍开。
他说话很不客气，“喂！你听了吗？”
“别烦我。”
迟湛额间青筋蹦起，躁动地揉抓头发，脑袋一点点磕着墙壁。
医疗机器的嘀嗒声在耳边循环，一直持续到晚上。
直到他靠近医疗仓边，看着无声无息躺着的长安，记录医生虫告诫的补充髓液品类，待医生虫全部出去之后，转身贴着治疗仓在地上坐了很久。
双门咔嚓打开，熟悉的脚步声在靠近，雌虫蹲在了他面前。
抬眸对上透绿的眼，迟湛第一次细问军部的动作，“你们今天开会的内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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