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啊，把能源送过去，然后分批去边境线。”
“你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
奥林神色如往常一样，径直地看着他笑，目光逐渐从微微冷的臭脸转移到敲打地板的尾钩，撕了一声，顺手拉过来，嘴里还念叨着，“可别打坏了。”
“……”
迟湛倏地扯回来，踹在腰腹边，唇瓣抿紧，撇过脸不去看他。
明显的异常让雌虫心里一刺，单手撑地屈腿坐在他身旁，“怎么了？”
“这里被联盟正规军发现了。”
迟湛没有抬头，指甲对着尾钩尖尖任意揉搓，刺刺的疼止不住心口的闷。
奥林没有回应，而是逃避性看了看四周，压低音量，“谁告诉你的？”
迟湛抬头看他，“你们都知道？”
“起义军需要一个衰败的契机，联盟那边能动的部队都会集合，这里会是战场，明天军部过来三支军队，不管结果是什么，胜利的一方只会是联盟。”
迟湛不说话，执拗地看着他。
奥林却转头直盯正前方，继续道：“给长安做手术的医生是从边境那边过来的，脑科技术最好，他醒过来之后不会头疼。”
“法米司需要的药剂我也准备好了，明天你一起带过去。”
迟湛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指甲抠着腰封下的挂链，“你不是说，以后跟你混吗？”
奥林一时滞声，声音哑了点，“跟我混没前途，还是不要跟我混了。”
莫名的怒意上头，迟湛猛然起身，黑着脸一路气势汹汹回到军部安排的房间。
一直到第二天，十几艘飞行器载着能源被投送到起义军军舰周围，法米司几虫积攒的能源被消耗大半。
最后一个通道即将打开。
奥林和法米司串通好后打开空间虫洞，以长安的安全为由押着迟湛进入飞行器，站在外面目睹虫洞的消失。
“出来了！！”
“殿下！”
贫瘠的山谷停留十来架大小不一的飞行器，围在中间的山洞张着漆黑大口，迟湛操作飞行器在阿萨尔茨和莱纹的招手指挥中降落停留。
舱门一开，两雌虫就蹦了进来，迟湛走到一边，大致望了眼外面的景观，阴霾在脸上若隐若现，缓了一会才收起情绪和往常一样，冷着脸。
两天没见，阿萨尔茨十分怀念，到处溜达巡视领地。
莱纹一眼看见和机械台面连接的医疗仓，隔着透明视窗虚虚摸了摸小虫的头发：“没事了就好，好好养养头发又能亮亮的，长得高高的。”
“殿下！”斯塞恩不知从哪窜了进来，精神奕奕很是亢奋：“殿下以后跟我们去抓贵族和星盗吗？”
阿萨尔茨嘴角抽了抽，语气很夸张：“外面那——么乱，贵族那——么多，根本抓不过来。”
“乱一点不是更好抓吗？让他们都去挖矿。”
斯塞恩笑了笑，眉毛很浓且直，不说话时有几丝凌厉的贵气，但笑点很低，每次都乐呵呵地凑热闹。
大概是尝到重操旧业的乐趣，斯塞恩对是唯一一个因为虐待仇敌贵族被刑拘至差点死刑的虫，那时洛里奇被迟湛买回去不久，三天两头潜逃出去想捞斯塞恩，脾气极爆，好坏不分，见虫就咬，给阿萨尔茨气得火冒三丈，迟湛不得不把他关禁闭，以收雌奴的理由将斯塞恩捞了出来。
虽然之后这两虫天天想着叛逃，迟湛恼烦了直接把两虫赶出去，一个星期后在自家地下室里和三只脏虫面面相觑……
阿萨尔茨还记得这家伙把浴缸里放满水，让安诺虫兽状拟态藏里面，结果安诺突然变成虫把长安吓得窜上天花板。
抓贵族和星盗的危险性太高，阿萨尔茨打消他的念头：“哪有这么简单。”
迟湛眼珠一转：“能源不够了吗？”
“星盗以前挖的能源石都快用完了，空间虫洞太耗能源石，现在他们还在里面挖，洛里奇和安诺几个忙不过来，殿下，虫手非常不够。”
斯塞恩很严肃地伸出根手指摇啊摇，说出欠缺的部分，并打开了虫脑星图，指着不远的星球说：“这个星球的贵族很恶劣，他们克扣了很多战争需要的能源，我觉得我们可以帮政府分担一部分压力。”
“太近了不行，挑个远点的地方，法米司送我们过去直接打劫能源，不要能源石。”
能源萃取的过程太复杂，迟湛更倾向成品。
斯塞恩眼睛亮了，连连点头，自我推荐：“我看中三个合适的，我回去拟个计划？”
“储物室有法米司每天都要补充的药剂，一会给他搬过去。”
“好！我现在就去。”
斯塞恩等不及，几步溜去后舱，没几秒又窜了回来。
“殿下，储物室东西有点多，要去看看吗？”
迟湛正在考虑把医疗仓放进圆盘飞行器中，闻言一怔，这几天忙的频率有点高，他还真没有去看过。
整箱整箱的神石从里堆到外，被外置锁柱辅助稳定。
墙上和储物柜内的物品稳然不动，迟湛没碰那些箱子，在药剂柜里发现三箱已经备好带着名字的药剂。
“这些都是吗？”
“嗯，应该是昨晚他搬进来的。”
迟湛根本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那家伙赶走。坏虫。
斯塞恩了然，喔了一声，眸光忽闪忽闪，触角颤了颤：“那我搬过去。”他的脚步轻快，走的极快。
迟湛在里面待了一会才出来。
之后将医疗仓放置在圆盘飞行器中，点了阿萨尔茨、斯塞恩和阿纳特，两虫一艘飞行器，补充完能源，法米司开通道。
连续两天端了五支星盗小队，联合打劫了两拨藏在荒僻造私坊违法售卖能源的散兵，活虫押进能源矿中挖矿。
直到第三天凌晨近百艘星舰靠近罗亚海星域，各星球混乱的局面才稍稍平息。
迟湛窝在驾驶位中，看着虫脑里实时更新的新闻要点。
没多久多加冒头，在脑子里啧啧有声，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哦呦，被赶出来了。】
“……”
【你不会真想着跟他混吧？虫族这种生物说话向来不算数的。】
多加在对面笑得很大声，极近癫狂。
【你、闭、嘴。】
迟湛气压越来越低，手指虚掩，绷起青筋。
就在他让系统禁言时，多加突然收了笑，冷声讥讽，带着点挑衅意味。
【你还是先看看极核在不在吧。】
迟湛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顿时爆炸，直到他打开机械台面下的特质隔离舱，里面只剩下诺里斯给他的那块极核。
雄虫恍惚了一瞬，愣怔着将特质隔离舱按了下去。
【起义军设计将异族抬上桌，但他们不敢真的让联盟军接收前线，会死得更快。】
军报线上实时播放。
战争在一颗猝不及防的能源弹中出场。
打响了第一枪。
密密麻麻的虫争前恐后地降下飞行器，扛枪冲锋，恨不得第一个拿到对面首级。
丰富的战中摄影，网络上一片兴奋到不行的叫声。
场面一路倒过去，天空地面都是联盟军胜利的旗帜，物资舰队甚至排成一帘。
战争过半，就开始了庆功宴。
有几只明显欢快的军雌打开了直播，在战场分享自己的盛况。
贵族也开始踏足这场军事，在网络上指点江山，冒头征集护卫军。
这个场面荒诞极了。
捷报刚传送到虫帝手中，局面却骤然翻转。
异族飞船突然笼罩战场上空，起义军的飞行器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以自杀性的毁灭欲冲进联盟军领地。
数以千计的异族首次出现在全虫民眼中，一边倒的局势彻底让整个虫族星际动荡。
……
两天后，一艘圆盘飞行器突然出现在中央星域，连续几次正大光明掠过子星护卫队的盘查，消失在追捕中。
联盟军的战力消耗大半，在即将覆灭之前，异族却提前撤退，留下一地混乱的战局，消失在茫茫罗亚海星域。
迟湛点了阿萨尔茨、沃加什和阿纳特，出发前注射了皮下定位，各驾驶一艘飞行器被投送到起义军原先的基地中。
在空中远远地看见几大一大坨存活的黑色异兽背对着他们对着已经是废墟的基地大肆破坏。
联盟军的军队早就撤退到后方的战场，还没回过神来探查起义军的存货率。
到处都是坠落式迸溅的飞行器废金属，数坨小山一般庞大的异族及伴生异兽尸体，和数不清的黑点。
还有一只体型巨大的伴生异兽在那片废墟中连捶带踩，到处破坏。
迟湛同三虫对着它连番轰击，随着异兽轰然倒塌，飞行器降落在两只死去的伴生异兽·交叠的后方。
雄虫让三只雌虫分别去搜寻活着的军雌，把他们带回去。
他找出另一只单边耳机带上，作战包里塞满水和草根紧在胸前，手持雪飞绒踩在雪地上，先是红褐的湿泥感，冷冰冰地从土地传至全身。
雪山融合了大半，一片深黑的褐色在地面凝了层冰。
一大片的黑褐色蔓延至半山腰。
他联系不到虫。
迟湛张了张口，鼻腔疼的慌，脚步虚浮，杠到硬物一个踉跄差点跌下去，低头才发现是一只没有气息躯体僵硬的雌虫，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站起来时恍惚了很久。
但好像也没多久，手掌的刺痛点醒了他。
空气很冷，手上割开的口子直接被冻住，头昏脑胀的，背后冒起虚汗。
他迷茫地不知道去哪里。
雄虫环视四周，颤抖地伸出手，精神力从指尖探出，垂在地上，一点点向外涌去。
刚迈出几步，停了下来，视线转向地上。
还剩点气息的雌虫被他刨了出来，又找到一只不知道哪边的，还有气息的虫，控制他吃下带来的草根，强行半虫态，让他把还有气息的虫扛着飞。
精神力探测，循着记忆往临时基地过去。
点点星光在脑海中出现，抬头看向前方，废墟中，一块巨大的凹凸不平的金属板深深插进泥土中，那下面很多金疙瘩虫。
步履时快时慢，临近时身边已经飘着十多只互相搀扶的虫，直到抚摸到那块金属板，悬着的心停止了压抑。
扒掉三角空间地上的碎板，门洞出现在眼前。
还没等他打开，暗门往外推，昆涞在看清他的那刻脸上的肃杀瞬间变成惊讶。
“迟湛阁下？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危险。”
“他虫呢？”
迟湛面无表情地问，同时挥手让后方的虫出现在其视野中，并且通知法米司开启通道。
“奥林引走了一只异兽，在那边。”他右手遥遥指着方向。
“异族离开的时候，放弃了几只伴生异兽，我们几十个受了伤，暂时在这里等救援。”说着，昆涞左手小心背过身后，迟湛没有错过那截被裹得很大的手棍。
“我不知道这些虫是哪边的，你们一起带回去，机舱里有药品和喷剂，草根是救命的，”迟湛一把将飞行器钥匙扔给他，指着不远处的飞行器，“三分钟，法米司在前面给你们开空间通道，我还有三个亲卫在这边，不耽误我们回去。”
昆涞呆了一秒，鼻子发酸，嗓音哑的不行，“谢谢。”
他搀着一根扭曲的棍子，单虫跳了上来，陆陆续续让里面的虫互相搭手爬出。
速度很慢，迟湛直接接手他们的意识，精神力控制其放出翅翼，能飞的扛着虫窜进飞行器中，目视他们离开。
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除他之外的呼吸。
战场分散地很开，这片山脚只是一部分。
远处传来异兽的吼声，不祥的预感跳动的很快。
扇动翅翼一股脑地往那个地方窜。
庞大的异兽挥舞着手中的重锤，试图将在他身上盘旋的虫砸扁。
迟湛赶到时，一枪在伴生异兽头上炸了个洞，那只伴生异兽正要转身咆哮，奥林却连击带跃翻了上来，强势地后空翻腰冲着其脑用力一踹，却被伴生异兽拍了一掌，带着一起掉进了悬崖。
唇边刚勾起的弧度瞬间抹平。
他看得很清楚，雌虫受到那一掌后的失衡发颤。
崖边空白一片。
像是幻觉。
呼吸声好像很大，久久缓不过神。
手枪砸在脚边，耳朵里传来法米司的声音，他听不清。
手腕的虫脑一直在振动，迟湛摘了它松掉手，一直往前走，直到看见那条看不见底的深渊。
一步都没停，甚至更快，他跳了下去。
狂风在耳边呼啸，蓦然发觉深度条件允许是能向下俯冲的。
他的眼睛生疼，闭上后心底黑茫茫一片。
直到突然撞上了一个梆硬的活物，没有着落的坠落停止，胸腹间被箍着，多了托起的力量，失控地晃动几下，进而往上。
迟湛睁开了眼，异样的温度传至全身，奥林垂首在观察他的状态，抱住他颠了颠，继续飞上去。
后背传来触摸感，奥林纳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没打开翅翼？”
“……”
迟湛扫了他一眼，目光描绘他脸上爪痕的长度，低头看着下滑的崖壁：“没到时候。”
他的声音还是很冷淡，奥林没细想，搂紧了他，用力扇动翅翼，离出口的白线越来越近。
一落地，迟湛就推开他，拾起虫脑和手枪，戴好虫脑，两手把着手枪迅速上膛下膛，地面的震动正在加大，直到突如其来的晃动将他们震离地面。
迟湛猛的抬手，枪口对准奥林。
“砰砰砰砰——！！！”
连续四枪，再度爬上来的伴生异兽头部眼部几个血洞冒着浓烟，来不及挥出手掌，失衡掉落深渊。
奥林默默咽了咽，心突突地发紧。
这一次，持续很长时间，才听到骤然一响的沉闷。
他站在悬崖边不远处望着空荡荡前方，松了口气，等他转过来时，发现迟湛已经快走远，抬脚就追上他。
“不等我吗？”
迟湛充耳不闻，眼眶热得厉害。
肩上被轻轻触了一下，奥林闯入眼帘，拦在面前，故作轻松的笑意在看清后陡然消失：“你怎么……我——”
眼前光景被晕染，模糊一片，两大滴水落了下去。
雌虫这才反应过来，眼眶红了一度，眼波流转间尽是无奈和悲凉，在情绪泄出前连忙转过头去深呼吸几次，压着嗓音：“对不起。”
迟湛没有情绪地撇开他的手，转身向飞行器走去。
奥林原地大口喘息，环顾四周一地的废墟，在追上去和藏起来的战友间徘徊不定。
这时沃加什扒在舱门边叫住了他：“奥林阁下！你的战友被我们带走了！你要是不想他们——”
空间虫洞在前方汇聚。
雌虫闪飞落在舱门边缘：“还有虫吗？”
沃加什语速很快：“点过数，包括殿下找到的，七十三只，下面没有了！”
“还有，一定还有。”奥林喃喃两声，松开手，不听他们叫唤，飞掠出去，俯冲时还捡了一把光刃。
“奥林阁下你等等！！”阿萨尔茨叫都叫不住。
沃加什崩溃的叫声敲炸鼓膜：“殿下别去——！！！”
没喊住虫的他们被迫关上舱门冲进空间虫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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