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什么晚了！你一句晚了就可以什么都过去吗？！”
怒吼声中夹着乒乒乓乓，桌上的东西掀了一地，禁锢在机械座椅中的军雌瑟缩着退无可退。
艾瑞尔发了大火，他从联盟军虫的包围圈里捡回一条命，始终得不到战前的讯息，处理完一件件乱七八糟的事，刚闲下来，却在死亡名单上看到最熟悉的名字。
“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到底是谁叫住了你。”
艾瑞尔按捺不住奔流的甲骨质，瞬间的半虫态几乎要将他碾碎，一手扯住雌虫衣领提上来，鲜血从刺中的寒针下滴落，鼻息也被铁锈味充斥。
“我真的想不起来……”
雌虫瞳孔无神，连对扎进额头的寒针都没了恐惧。
一巴掌将他撇下，艾瑞尔带风快步离开审讯室。
他来到四十五层在原本放置飞行器的停机坪上，战场中能带回来的虫都放置在里面，一眼望去，寂然无声，看不到头，奥林正缩靠在墙边，眼神空落落的，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看见他时也只是安静地挪开眼。
……
“你们的飞行器在前面，趁那个博士不知道赶紧走，三区的虫跟疯了一样，看到什么都想研究，革新派的奇葩。”
“上面的虫不管吗？”
迟湛跟着莱奥左拐右拐，垂眸躲过路过虫看来的视线。
“平时是卡文迪压着，现在休战，军雌都忙得很，首席没时间管这个，那只战神突然陷入昏迷，什么牛马神蛇都跑出来了，哎你干嘛去？这架，你连自己飞行器都认不出来？”
“飞行器太多，记不住。”
这好像是纳尔森的飞行器，迟湛印象不深，直到临近舱门，阿萨尔茨鬼鬼祟祟探出头朝他眨眼，才确定是这架。
“阁下等等！再等等、再等等！”
威尔博士急促气喘的呼声由小变大，雄虫本来悠闲的脚步立马窜进机舱。
莱奥低骂一声，却被迟湛一把拉了上去，“哎？？”
舱门刷的关闭。
“你现在是我们的虫质，”迟湛望着外面，头也不抬，注意力全在驾驶机台上，“我正在绑架你，请你好好配合，争取早日重见光明。”
莱奥：“你绑架我？”
“对。”
“……”
“你倒是装个样子，一看就经验不足，”莱奥有些无语，见过不少想绑他的，但没见过这样的，乐了，“还挺好玩。”
“坏虫，”阿萨尔茨死盯着威尔博士的脸，虫脑拍下他的照片，顺手传送给法米司，“下次在外面碰到这家伙看我不狠揍他一顿。”
莱奥看到那家伙就烦，“估计碰不到，他最怕死，就会窝里横。”
迟湛介怀于他口中的革新派，抬手推着副驾驶位转向莱奥，“三区是革新派，七区是什么派系？”
莱奥略微叹惜，舒适一躺，并跷腿歪头半坐，“起义军七大军团，一区隶属首席，二三五革新派，四六七顽固保守派。”
“保守派，奥林居然是保守派？你们反叛军居然有保守派？”阿萨尔茨十分有万分的不理解，那家伙奸诈奸诈的，全身都是心眼。
迟湛来了兴趣，“那你们主张的是……？”
“保守派主张穿插联盟各地星域，主要找机会策反兼并正规军，掀翻虫帝，革新派专项研究超级雌虫变种和炸药，直接武力轰炸中央星，灭掉虫帝。”
迟湛：“……”我就知道。
莱奥打开虫脑手臂横在迟湛前，“把好友加上，起义军那群家伙天天做点事情跟做贼一样，烦得要死。”
迟湛熟练加上备注，“你们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边境线平民清退得差不多了，欧文安排那边的军虫回来，强行让联盟顶上。”
“这倒也行，你们——”
三只陌生军虫出现在飞行器外，身后跟着威尔博士，其中一只上前敲了敲舱门，整张脸对着门前的探测器，“阁下您好，我是审判阁中议委员努比加，审判阁收到举报，请您先出来配合我们调查。”
还真是没完没了。
短暂的愤怒后无奈占据全部，迟湛和莱奥对视一眼，默然叹气。
迟湛将外面的虫拍下来发给艾瑞尔，并问他管不管。
“我通知欧文了，他说等会把他们几个掐回去。”
“你怎么说的？”
莱奥笑得深不可测，任性地哼了一声，“我说再不过来我就和你浪迹天涯。”
迟湛：“……倒也不必。”
阿萨尔茨嘴角一抽，屈腿坐在舱门前，食指扣出里面的机械虫子眼，手掌用力一握，光幕弹了出来，雌虫的大脸占据全部视角，顿时嫌弃地将视角缩小。
……
待艾瑞尔在升降梯前等待时，数字停在楼层，双门大开，年轻的少将对上他的眼眸。
其卓然而立，头戴深紫大檐式军帽，面如冠玉，气质沉稳，眉眼却凝着冷然，外披深紫崭新军装大衣，内穿双排纽扣淡紫军服、白色衬衫搭配领带，下身着深紫军裤黑色真皮薄底长靴。
艾瑞尔眼神一凝，低头垂手，恭敬问礼，“欧文少将。”
欧文少将看了他片刻，无形的压迫让雌虫背后淌出汗滴，低沉的嗓音拂开他面前的压抑，“嗯，进来吧。”
“是。”
艾瑞尔完全没有往日的嚣张和气魄，即使发觉升降梯里十几只虫全是少将的亲卫，也是恭敬地挺立在角落，数着上行的时间。
……
“来了。”
迟湛指着屏幕里靠近的一行虫，那带头的军雌在远处就投了一眼过来，不知怎么的，明明他们都在飞行器中，却无声地坐直身体。
外面审判阁的三虫已经站成一排军姿，全然没有刚才的无礼，威尔博士立在最后，他常年沉迷科技，啃着雌虫当年练就身强体壮的老本，再捡起军姿已经没了从容不迫的表现，面色发虚，眼神躲闪。
欧文少将只是站在他们面前，几虫低着头后退三步，齐声行礼，“少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慢声声地说，并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五只亲卫虫齐刷刷地立在几虫侧后方，行止统一，甚至没有扯开佩刃。
迟湛第一次看到艾瑞尔的气焰这么怂，前两天可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也怂。
雄虫后来才注意到莱奥严肃过头的姿态。
“你怕他？”腿抖这么厉害。
莱奥依旧嘴硬，眼神堪堪从军雌身上飘过，“切，谁怕了，浑蛋雌虫。”
迟湛没仔细听外面的声音，但莱奥跳到舱门前的速度太快，反应后知后觉，“你不跟我浪迹天涯了？”
“我、我吃不了苦，倒也不必。”
莱奥表面不在意，尾钩在身后晃荡得厉害。
迟湛无声浅笑，嘴角紧抿忍住。
他们在外面并没有说很久，欧文少将转而面向舱门，雄虫莱奥顿时局促起来，跳下去的动作显得那么迫不及待，迟湛没忍住勾了勾唇。
但发现欧文少将的目光依旧落在机舱内部，迟湛面上的笑意消失。
深吸一口气，找回平常冷脸的情绪，缓步出了飞行器，阿萨尔茨亦步亦趋。
直到面向这只少将，蓬勃的威慑力让迟湛才发现他收敛的强大依旧明显，雄虫尾钩僵在背后，脸也微微发紧，呼吸不自觉压抑着，在没有出错的情况下，随着那些虫喊是最明智的。
“少将。”
欧文少将没有为难他，“阁下近来可好？”
“还好。”
“听说阁下冒着生命危险往返战场救下不少军雌，多谢阁下了。”
迟湛下巴绷紧，一点都没敢和这只虫对视，“不用，我的虫一会将他们送回来。”余光里发现莱奥抿嘴转脸憋笑，顿时无语。
看向飞行器后方空旷处，低头在虫脑上联系法米司，输入坐标。
若无其事地往那迈了几步，忙忙碌碌地观望空气。
待金色细闪小点在空中凝聚成光圈，中心黑色物质浓得让虫心底发紧，熟悉的暗金色飞行器重入视线，迟湛瞬间松了一大口气，阿萨尔茨看得热泪盈眶。
但舱门一打开，大只大只的雌虫争先恐后从里面钻出来，一只接着一只，甚至有的虫贴在天花板上蛄蛹滑下来。
迟湛：“……”
阿萨尔茨：“……”
这盛况……让虫无话可说。
里面四个房间，空间并不宽敞，迟湛特意叮嘱过两架飞行器送回来，他们怎么全钻在一块去了……
很好，他不止虐待亲卫，更虐待起义军虫，说出去相当有面子。
一百多只起义军虫很快站满，脸上的轻松在看到不远处的欧文少将时迅速收紧，排排站在一边列队。
昆涞最后单跳出来，刚蹦跶几下却没虫接住自己，茫然一闪而过，蓦然对上欧文少将的目光大脑一白，下意识昂首挺胸喊报告，“少将好！”
起义军虫异口同声，“少将好！！！”
无端的亢奋穿透头皮，迟湛情绪波动了一瞬，在欧文少将过来时立即熄灭，默默后退几步，将场地让出来。
欧文少将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转，“都到了吗？”
昆涞列在最边上，利落回话：“应到一百零七，实到一百零七！还有五只是联盟军虫！”
欧文少将微顿，颔首，“辛苦了。”
昆涞的触角刚挺直，下一秒却落了下去，雌虫们面上笼罩了层阴霾，气氛瞬间低转。
欧文少将转眸看了莱奥一眼，雄虫故作轻松昂首靠近。
“阁下还有任务在身，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
“好。”
迟湛示意阿萨尔茨上了另一架飞行器，正要上去前，威尔博士突然指了出来，“少将，这、这不合军法。”
“军法，”欧文少将看了他很久，军雌的威严不怒而视，“军法什么时候让你们当成枪对准战友了？！”
三只审判阁虫立即低下头，心跳如鼓，忐忑不宁。
威尔博士在少将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迟湛顿步，停在原地，目光落在他们之间。
欧文少将许久才开口，“阿斯弗家的虫崽知道吗？”
迟湛大脑空白，试图将他口中的虫崽和奥林联系在一起，斟酌道：“他当时就知道，还让我签下了契约。”
打开虫脑的时候，正考虑把契约文件发给谁时，和莱奥对视一眼，直接投送给他。
莱奥压着嘴角打开看，笑得神秘兮兮，迟湛想跑的**蓦然壮大。
欧文少将手指点着放大，内容一扫而过，抬头看向他时，颔首淡声道：“去吧，一路顺风。”
“好。”
威尔博士面色一急，正要开口，艾瑞尔冷冷看了他一眼，博士的不甘息止。
迟湛这次一秒不停，窜进飞行器中坐上驾驶位，直接操作机台，虫洞再次出现，两架飞行器转眼消失。
欧文少将看向军雌们，转身带领离开前，停在威尔博士身后，眼角余光外瞥，“博士既然在三区无事可做，那便去看守浮允星。”
浮允星是五年前占领的原始星，苍茫无虫，资源极少，只有小部分起义军驻扎在那。
审判阁的三虫在少将的目光中自觉地跟着走了。
威尔博士正想开口，但不敢拦，只能望着他们离开。
上级一走，艾瑞尔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别看了，早走了。”
威尔博士恍惚摇头，“这不合军法……”
“军法，你知道研究出空间虫洞的第一只虫是谁吗？”
威尔博士喃喃，没有刚才那阵心气，“那是机密。”
“当年，鼎鼎有名的那只星盗队伍，为首的科研狂魔阿斯弗·里亚大名传遍各个星域，要不是他，空间虫洞也没那么稳定掌握在起义军手中。奥林是他唯一的雌子，他点头的事情，可以没关系。”
威尔博士的惶恐后知后觉，“不可能！那支星盗杀掠无数，那只科研狂魔更是罪无可恕，明明都被军团剿灭，怎么可能留下——！”
“传言都是虫虫口中相传的，你以为起义军成立时靠得是谁的援助？”
威尔博士心志破碎，连连摇头，丝毫不敢信。
艾瑞尔靠近他，盯着他，眼里缓慢升起杀意，“是谁，告诉你能研究雄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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