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林双手插兜上前几步，目光锁住他视线，唇角微勾，一字一句，“我的全名是，奥林·格勒·塞尔尼安。”
法米司明显地晃了神，眉眼压低，隐隐燃起敌意，“塞尔尼安？赫守将军是你的谁？”
“我雌父。”
“胡说，赫守将军没有婚配，也没有孕育虫蛋，你在诋毁他。”雌虫的仿生右手指尖出现刀刺，翻动着上前横在首侧。
迟湛没听明白，闪挡在奥林身前，伸手阻拦，“有话说清楚，打架不要动刀。”
“殿下…”法米司一怔，指尖刀刺收了进去，目光投向奥林，眉眼间全是敌意，“赫守将军是雌虫的信仰，你这句话就是诋毁赫守将军的声誉。”
阿萨尔茨及阿诺围了过来，小声地抚平他的情绪，冷静下来。
“赫守将军是金发绿眼，你是金红发色，就算你们眸色相同，你也不能胡说八道。”
奥林看着面前茂盛的黑发，鼻间闻到淡淡的信息素，心湖悠悠起伏，泛起涟漪，手缓慢搭在其肩上。
迟湛肩膀传来微微阻力，默然往旁边迈了一步。
“什么胡说八道，他本来就是我雌父。”
奥林打开虫脑里珍藏的亲属列表，放大给他们看。
三只雌虫愣住了。
姓名、亲属、照片、血型、出生年月、甚至亚成年发育时间等等，都有记录，三只雌虫的脑袋几乎快把光幕塞满，雄虫看不懂镜像，光幕挡住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这是你？”
阿萨尔茨指着赫守将军鸡窝头上一个类似虫蛋的白光。
“这。”
四个脑袋低头去看，其中的黑脑袋晃来晃去的。
阳光洒进温馨的房间，休闲装的赫守将军身上披着金黄的斜阳，他两手定在身前，似乎没接住，表情泄露一丝惊慌，目光定在沙发前的白色椭圆上。
“他当时想把我抛起来，没接住，好在我没事。”
阿诺没想明白，“你……”
阿萨尔茨注视着性别和未婚配栏上，“可……”
“可是赫守将军没有婚约啊，没有匹配雄虫，而且他常年征战。”
“哦，他天赋异禀。”
三只雌虫：“……”
迟湛：“……”
霎时间几虫沉默了。
阿萨尔茨默默咂舌，“倒也不必这样讲。”
法米司缓缓摇头，“你们长得不像。”
光幕消失，奥林收回手，“有些虫也是这么说。我没有胡说八道，我也不会诋毁我雌父的声誉。”
“抱歉。”法米司浮动的敌意消失，收敛周身锐气，坐回轮椅上，操纵移动至驾驶位，“我受过赫守将军在律法提岸的恩惠，曾经远远地见过他一面，后来听到他意外逝世，本想前去吊唁，当时我也自身难保，节哀顺变。”
奥林怔了怔，他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释怀地呼了口气，扯动嘴角，“多谢了。”
阿萨尔茨绕着奥林转了转，惊叹于他异于常虫的武力值，真不愧是将军的雌崽。
“真是你啊，赫守将军的雌崽都这么大了，多亏他端掉赛多星的地下赌场，不然我也遇不到殿下，你之前怎么不说你的全名，搞得我还以为——”哪里来的大力猛雌想拱我家殿下……
奥林眉毛一挑，“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阿萨尔茨迅速摇头，背手后退与阿诺并排。
阿诺则是上前右手抚心脏行了一礼，阿萨尔茨紧随其后，“我的雌父曾经在将军部下任职，他为虫正派，我们都记得。”
“很感激赫守将军为雌虫所做的一切。”
赫守将军为联邦征战近两百年，多次提出关于提高雌虫地位及婚后私虫的财产分配权和幼崽生命权的律法。
他亲手执刀，强制律法生效五年，而后星兽潮出现边境，他不得不前往边境平息战争，那五年给很多雌虫带来了短暂的喘息和挣扎的新方向。
也是从那开始，逐渐有雌虫往联盟相反的领域探索，反抗事件增多，在一次雌虫集体反抗活动失败的死刑示众当中，赫守将军最初带领的正规军劫走那些雌虫，并宣布脱离联邦正规军，成立起义军。
赫守将军成为众矢之的，处境艰难，突然逝世，他的死因完全掩盖，线索痕迹清洗，虫帝大手一挥，以赫守将军部下的反叛，军队管理不严为由收回赏赐的领地和荣耀，塞尔尼安家族四分五裂，销声匿迹。
往日塞尔尼安家族的荣耀不复存在，而现在，史书记载的赫守将军摇身一变虫虫喊打的叛匪，往日的战功一笔划掉，与赫守将军有关的言论也被封禁，曾经的大将军生平靠着**记载和口口相传幸得没有完全泯灭。
但过去的事对奥林来说，完全过不去，他呼吸一滞，唇瓣轻抿，眼眸暗淡了些。
迟湛对于赫守将军生平并不了解，注视雌虫的侧脸，发觉对方没收住的情绪，眨也不眨地窥觎。
“都过去了……”
雌虫们很快察觉到他反馈而来的沉重，触角微耸，皆流露出淡淡的苦涩。
陈年的记忆开始苏醒，奥林反应过来，笑得不是很好看，也不知道说什么，下一秒眼神就投了过来。
迟湛挪开眼神。
下一秒肩就被戳了一下。
“我们该出发了。”
雄虫默默被推到副驾驶位，雌虫手指离开扶手，安全绑带自动合紧。
几虫各自就坐后方，奥林尽量以平常的腔调叙述，“洛恩，定位苍星星域，特塔奇星。”
“好的，两分钟。”
“空间虫洞？”
“还没到最成熟。”
阿萨尔茨补充，“超级快，但坐久了想吐。”
“嗯……诺力塔系数换算一下，将共定位的阈值调低，取消端点定值，不要用肯亚系数代表值。”
“洛恩……”
“收到。”
奥林重复了一遍，前方光点重新凝聚，更加快速地勾勒出圆形光圈，稳定后飞行器尾端喷出焰火，冲入光圈之中。
几乎一眨眼，视野便转为了广袤无垠，漆黑无光的外太空，重力系统自动开启，物品丝毫不动。
迟湛两指抚着手腕感受心跳，正常，心底哇了一声。
“哇……”阿萨尔茨有些不认识这虫，喃喃道，“不是，你真会啊？”
“两年前研究过小星域的穿行。”
奥林眼底浮现笑意，没忍住说了一声，“很不错。”
迟湛嗯了一声，“对。”
阿诺跟上队伍，“很厉害。”
法米司嘴角勾起弧度，谦虚地接受大家的夸赞，“也还行。”
阿萨尔茨十分得意，“他们几个肯定没我们快。”
“那倒也是。”
“苍星监狱在苍星星域中心处，周围一圈混乱星系，磁场不稳，越往里法治作用越小，联盟正规军的影响力有限，新闻要事被捂得很紧，只要不是重大事故，这所监狱的存在极其渺小。”
“重大事故，什么重大事故？”
“比如冲撞高等星前来探视的上等虫，曾经有一只雌虫在探视亲虫的星途中失去方向，被虫民按住要求拿虫币来赎但不放虫，最后这只雌虫的上校雌兄找过来时连炸了好几个星球，被关进苍星监狱去了。往后他们看到外来虫都要掂量几分。”
“特塔奇星的能源供给相对充足，能让我们跨越混乱星系，先去采购物资，再去补充能源。”
阿萨尔茨若有所思嗯了一声，前方星球的陆地基本上一片漆黑，只有少部分闪着亮点。
奥林余光里的黑脑袋转个不停，察觉到雄虫的好奇，他唇角勾着笑，操纵飞行器降至半空，往前开。
法米司的手在空中定点十秒，指下出现实时地图，滑动光幕，圈出几个地方，“一会我出去一趟，缺几种稀有金属和物资。”
“啊，我也要去。”阿萨尔茨表示想出去浪。
那我……迟湛若无其事地转向奥林，还没问便被下了通牒。
“你留在这里。”
“……”
阿萨尔茨嗯了一声，“确实，殿下一出门就容易被跟踪，更何况是律法不严明的偏远星。”
奥林漫不经心一问，“以前出门也会被跟踪吗？”
“会啊，多来几次殿下就不出门了。”
“哦~~~”尾音意味深长。
迟湛：“……”
……
拥挤杂乱的城市建筑，霓虹灯牌半亮不亮，居民区昏黄不明。
脏乱的小巷，嘈杂的环境，里面别有洞天。
“这几个，装起来。”
上半张脸藏在面具下的雌虫隔空在透明视窗上点了几块成色较好的能源石，向覆面老板展示交易物品，眼珠不动声色地扫过其身后的魁梧雌虫，还有小巷转角缩回的脚尖。
交易结束后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原地停留一会，又在隔壁对面的交易窗前透过反射数清暗处雌虫的数量。
“这个，装起来。”
“这个、这个、这个，装起来。”
他的虫币仿佛用之不尽，清点物品时暗处的呼吸粗重几分，转眼间超过十数，随意拎在手中，耐心地等待，直到猎物按耐不住。
只见雌虫迷路似的走进死胡同，数十双长腿堵在入口，咔擦咔擦能源枪上膛，对准里面的虫，“喂，新来的，虫币和东西留下，你可以滚了。”
“哦？是吗？”
不等他开始装，那些雌虫直接对准开枪，乒乒乓乓的轰炸声和拳击沉闷声在死胡同里响起，半个小时面具雌虫悠悠然拍了拍身上的灰，挑挑拣拣收缴了杀伤力最强的那把，去了别处。
迟湛仰视大屏中雌虫的侧脸，机械小虫捕捉四周的动态，大到后方两百米一闪而过的飞行器型号，小到雌虫指甲盖上的细纹。
他神情自然，口齿伶俐和商贩交谈，从未收敛精神力等级的威压，先前打劫的几波黑·帮虫的失败让暗处的虫不再敢现。
熟练采买交流，有条不紊，断断续续让阿诺开着飞行器来接收。
迟湛大脑习惯性地过滤耳边的声音，发现雌虫唇瓣张张合合，门齿边的三角小牙尖锐又突出，每次似笑非笑的时候几颗小牙十分吸睛，眼睛微微弯起，若有若无的飘过机械小虫。
雄虫蓦然挪开视线，再转回去，动作频频引起阿诺侧目。
阿诺偶尔转头，自家殿下虽面冷寡言，但内心戏十足，眼珠里倒映的全是那只虫的脸，高挺的鼻梁下唇瓣紧闭，喉结滑了又滑。
没多久顶窗外出现敲击声，阿诺按下按钮，其中一个分屏上自动倒映阿萨尔茨的脸，顶窗开启。
快累瘫的阿萨尔茨爬了回来，横躺在坐椅上歇息，并且思考虫生，“我再也不要和法米司一起去了，这家伙太吓虫了。”
阿诺开了一瓶水给他，雌虫咕噜咕噜全干掉。
雌虫叹息一声，双眼无神，“我从来没见过整个屋子都是剧毒的东西，鹤庭毒、饮血霜、绿烟片，都是剧毒，浓缩麻醉比毒药还难买，他是真不怕，还敢威胁那个老板，不行我去看看他怎么弄进去。”
他一翻身便窜了出去，速度快到迟湛头还没撇过来虫就不见了。
“？”雄虫睁大了眼，“阿萨尔茨回来了？”
“嗯，法米司也在上面。”
“滴——请输入外部链接权限。”
阿诺手悬在空中，没有动作，迟湛扫了一眼，手指悬在前方将窗口拉直面前，输入权限。
“可以了。”
“呃好。”
飞行器的外链接权限涉及整艘飞行器的各部分权限，大部分雌虫对自己绝对私有的飞行器占有欲很强，调试的机能只和自身匹配，不会轻易送给别虫，更别提外链权限。
寸头雌虫找不出不太对劲的地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注视两艘飞行器简线图合并。
此时奥林正在回程的路上，机械小虫高高悬飞，缩小版的雌虫在缩小的巷子里利落穿行。
待他回来后迟湛收获了一大堆零食和新衣。
两个小时后上面的两虫意犹未尽地飘了下来。
奥林接手方向仪，专心致志地操纵飞行器在太空中遨游。
阿萨尔茨兴奋地撺掇法米司展示轮椅改装后的压缩科技。
法米司双手分别放在扶手上，移动大一些的空间，几声咔嚓咔嚓，六把枪械武器钻了出来，对准前方。
“能源枪炮，发射毒箭，投掷炸药，高效麻醉……”
迟湛饶有兴趣地绕着看，收缩演示后才捋清回收装置，“很精巧。”
雄虫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无意识勾起弧度，从外观转至细节，大方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法米司目光追随着殿下，一点都没私藏，将轮椅上的小科技全方位地展现。
“小型机械爪臂，场外控制轮盘，磁悬浮配载，高仪加速器，还有游离变形金属，全缩进去了。”
阿萨尔茨蹲在一旁抠了抠里面的装置，赞叹不已，“难怪这么大，差点卡门外了都，游离金属这么贵，你怎么弄到的？”
“玛亚星的星盗比较多，我打劫他们的。”
回答他的是三个竖起的大拇指加雄虫紧随其后的大拇指竖起。
玛亚星位于苍星星系中心，号称贸易商船的禁区，原始种的地盘，有着神秘且致命的超高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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