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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壁画

关于女帝生平的探讨,在千年后将会掀起一场风暴。

伏檀带着她的诏书归国时旁观了这场风暴。

流落在外的国宝回归,掀起了国人对这位女帝的好奇。

刘煌女帝一直是南汉盛极而衰的节点,而围绕在她身上的未解之谜远不止一个。

从她被先皇派遣去和亲到大业元年她弑父登基,这一段史料竟语焉不详。

与她和亲的是谁?为何先皇没有挑宗室女去和亲而是派了最疼爱的公主?人们只看到她和亲三年突然弑父,突然登基,其余无从考究。

随着几年后帝陵被发现、发掘,种种不合常理的现象更是浮出水面。

陵墓棺椁有人为打开的迹象,但盗墓贼并未深入此处,也无现存史料佐证女帝曾被二度开棺,更奇怪的是,最里层的棺盖有从里面挪动的痕迹。

就好像有人曾从棺内爬出来过。

身为考古人,伏檀自然不信有什么怪力乱神,但当第一束探照灯打进墓门的时候,众人被眼前恢宏的壁画震撼了灵魂。

入眼的壁画巨幅连篇,一行人如被吸睛,久久伫立。

满天宫闱,高山重楼,碧落磅礴,尽显盛时气象,仿若步入一卷千年前的长轴古画,只不过每一帧,都有一抹红妆倩影点缀。

画的皆是同一人。

这些壁画的出土直接为古代建筑史、服饰考据做出了巨大贡献。

包括墓内的书信古籍,将不少失传的孤本重新带入人们的视线。

伏檀耐心修复着残缺的壁画,壁画上的女子也陪伴他,渡过修复部里无数个枯燥的日夜。

自年少时,他便在异国的博物馆里见过她。

那是盗墓贼从她的墓中强硬挖掉的壁画一隅,漂洋过海,摆放在私人博物馆的玻璃橱里,被不属于自己国家的文字介绍着。

最后两笔点在眼下的两颗泪痣落成,笔落惊风。

他感觉画中人在看他。

然而此刻,千年后身处于风暴中心的墓主人——刘煌,正躺在床上发高热,一无所知。

困倦化作泪水洇出她的眼尾,滋润眼下两颗精巧的泪痣。

晕乎烧了几日,女娃娃在又一次听完女帝的传奇后为她喂药。

“阿嬷!禾女姊姊退烧了!”

禾女,刘煌如今给自己取的名字。

每缝宫妃诞子,宫中会摆满当季盛开的花,帝女煌出生那年,南汉迎来丰年,稻米流脂,粟米白硕,一片稻禾香里,她呱呱坠地。

皇帝大喜,以为吉兆,赐名煌。

苏醒以后,刘煌或多或少地从祖孙二人口中听闻了自己的故事。

——她受宠、她荒淫、她残暴、她仁政,她爱民如子同时也杀许多的人,她对人好又不好。

当然,属于宣帝刘煌的荣光、争议、传闻,统统与一名叫禾女的贫农女没有任何干系了。

现在的她寸步难行。

村里刚经历饥荒,每人每日至多一餐粮,女娃娃饿得头大,身子瘦骨嶙峋,像只骷髅,却每日雷打不动地喂她药。

“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

“姊姊救过我呀。”女娃娃转着孺犬般湿漉漉的眼,缺了颗牙笑着。

“虽然姊姊没有说,可我知道的,在锅里的时候姊姊一直偷偷把我顶起来,你们大人干过的事我都懂!”

刘煌想回些什么,可病了几日的躯壳使不上一丝气力。

“庙里发了义粥,姑娘趁热吃罢。”老妪搀起她。

白粥鲜稠,冒着热汽,只是碗边沾了些许土星子。

从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帝,第一次吃糠糟时险些吐出口,今日再吃,竟如仙露。

一粒粒细米浮在汤碗中,很快见了底。

见她整个人直愣愣吞着粥,喝得大汗淋漓,老妪上手往她额间一擦。

突如其来的接触将刘煌吓一跳,屈身躲开。

在宫里,哪个不要命的敢触碰天子的额头,那可是要人头点地的,尤其是如此亲昵、暖融、带着泥土芳的触碰,她不适应地扭开头。

半晌又挪过来,别别扭扭地道了声谢。

“我再去给姊姊熬药!”叫阿婴的女娃娃蹦跳着接过药碗,被刘煌扶住肩头。

“不必,我伤好大半,不必再浪费药料。”

“不浪费的阿姊,你莫要忍着。”

“别嫌我们多事啊姑娘,你从山坡摔得那么狠……还是让阿婴给你熬一碗稳妥。”

“你们的药是何处买的?”

刘煌起先便怀疑了,药比粮米更稀缺值钱,缺粮的村落竟能给她一连上几日药。

四壁土墙,空空漏风,阿婴嘿笑:“庙里,不要钱。”

“庙里?”

阿婴频频点头,“阿姊你病好还是阿嬷去庙里求了神仙呢,是不是阿嬷?”

发旧的袍角被小手来回拽动,老妪蔼然摸摸孙女的头,相视一笑。

“庙里偶尔有行脚僧发药,姑娘贵人有吉相,赶上了日子。”

“多喝些药吧,姑娘,你爹娘若见你受苦也不会好受的。”老妪不知她经历了什么,见她一介孤女只觉心疼。

“我爹……早被我杀了……”刘煌呢喃。

“你说什么?”

“没事,我梦魇了。”刘煌擦擦脸。

老妇缓了神色,“别怕,阿婆带你去庙里拜拜,庙里神仙好,能驱邪。”

“我也去,阿嬷,这次我带阿姊去。”阿婴端着药进来,一听要去庙里,来劲了。

“你还小,兵荒马乱的,叫你乱跑。”

兵荒马乱一词传进耳中,刘煌不自觉捏紧袖口。

“可是我也想去看神仙嘛。”阿宁哼咛。

“好好,这次阿嬷带你们两个一起,你答应阿嬷,不许乱跑。”

“阿嬷?”刘煌不熟练地叫出口,歪头观量着,确认自己叫的称呼不逾礼,“敢问庙里贡的是哪位神仙?”

对于民间土神她了解不甚多,大多是从礼官口中听说的。诸如泰山的后土娘娘、闽地的妈祖、卖药的何仙姑等等,她很喜欢听各地神仙的风闻,比宫里礼佛要有意思得多。

这么个施粥放药的庙,想来庙里供奉的神仙应当极受世人尊崇。

“那还用说?”阿婴举起两只手臂,从头顶到脚比划了个筐人的大圆圈,“大——神仙!”

江河日下,人心向古,现世无望时,神佛反而大兴,古今通理。

刘煌记得她临朝时神鬼之事尚没什么人在意,各人有点闲暇全忙手头上的事了。

她一路走,阿婴一路在她裙下跳着。

村东头水患,今年秋,五谷颗粒无收,不少人被洪水冲毁了房屋,失田失粮,城里已没有贫农的安栖之所,村东的破庙成了流民仅剩的盖身的一片瓦。

“依照《汉律》,若因天灾损减良田,县官应呈报刺史开放义仓,以一亩一岁粮产调拨赈粟,所毁屋舍亦上报户部,此地县官是何人?”

“县爷说了,一斗官粮,二十两。”

刘煌吸气,她定规时分明是不要钱的。

“买不起啊,姑娘,我们买不起。”

“阿姊,庙到了。”

一间破庙立在眼前,匾额倾斜看不清字,庙门的松树已歪着脖子枯死,刘煌打眼望去,里头黑压压的一片。

人头攒动,有男有女,头顶沾着褐黄的泥灰,发缝间偶尔爬出被油闷出的虱子。

破庙中央拥堵不堪,成群的人跪在泥塑的神像前,磕头祈愿,如附在窝巢的蝼蚁。

哭泣的妇人搂着婴孩在神坛下不住地磕头,一旁,病骨支离的老人双目混浊,生死只隔一张席子。

“他们在拜什么?”刘煌征征地。

宫内每缝大小节便会祈福点灯,礼佛敬神,她对佛庙的摆设手感异常熟悉,然而这间寺庙的触感不像佛庙,也不似道门。

“在拜——女帝刘煌。”

话音落,神灯燃,神相隐藏在昏暗中五官被照亮,一张骤然放大的眉眼占据刘煌的视线。

台上神相恬然,台下生老病死。

“自从女帝走后,年光就一年不复一年了,”老妇一瘸一拐走到刘煌身边,“新皇即位就杀了自己的兄弟姊妹,那年京城的雨都带着血,宗室死了,皇帝死了,武将来了,还不如女帝朝。”

“……”

“你不是说自己梦魇了吗?来拜拜。”

柳茸紧紧凝着神相未动,阿婴已经在跪在地上磕头。

“我又磕一个,阿嬷,是不是我磕得越多爹爹就越好了?”女娃娃高兴大喊。

阿嬷说爹爹是脱离了人间去了好地方,天上有女帝,女帝会护着爹爹的。

“别哭、别哭啊阿姊,我不抢你的位置了,给你磕好吗?”

听到这句话,刘煌如梦初醒,从恍恍然的状态中走出,指端往脸上一抹,摸到一丝温热的凝珠。

她,哭了?

或许是神相扑面而来的眉眼太过震魄,或许是肉眼凡胎在泥做的雕塑前对比得惨烈,不堪一击,这具肉身本能地从体内挤出泪。

刘煌遥遥站在神坛前,望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眉眼,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真切感。

那不像她的面容,乡野土民没见过皇帝,依照着对圣人的想象临画出她的模样。

除了眼下有两颗痣,哪一处都不像她。

一如她的天下,也不似他们说的那样清平。

“水灵灵的一个女娃娃,哭了就不好看了,女帝在天上看见你会心疼的。”老妪擦掉她的泪珠。

——“陛下铸造的天下,自然是华灯美屋,鳞次栉比。”

阿九,你在骗我。

根本没有你说的华灯美屋。

“她看不见。”刘煌淡道。

老妪一怔,“怎么会呢,来,把脸擦净,多讨人喜欢。刘煌女帝啊,庇佑每个子民,她自在天上看着你的。”

“不,看不见的,”刘煌木然仰望着神相,“因为她从前,是个瞎子。”

她是个皇帝,却是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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