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子名唤伊瑟。
这个名字还是商钺死缠烂打未果,翻遍署名文件也未果,某次跟随圣子拜访教宗圣座,在大门关闭的前一秒听到的。
教宗年迈体衰得气息衰弱,拖长的声调像是磨损的管风琴,能从喑哑的低鸣里窥见曾经的磅礴:
“伊瑟,许久不见,近日还好么?”
名字是称谓,是某些召唤或诅咒魔法里不可或缺的标识;对于礼节繁琐的人类而言,是否直呼其名还是双方地位的象征。
也许是因为这几个原因,没有几个人知道圣子的真名,圣子也从不在任何地方留下他的名字。
于是偌大的教廷别院,只有商钺一个吸血鬼乐此不疲地整天挂嘴边。
“伊瑟,你在看什么书?”
“伊瑟,我饿了。”
“伊瑟,裁判所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伊瑟,要不要考虑......”
......
只能说圣子不愧是圣子,好脾气得容忍了吸血鬼的吵闹,无端给了吸血鬼得寸进尺的错觉——
他实在太馋那点血,武力上奈何不了圣子,便使尽浑身解数暗示引诱。
圣子主持弥撒时,他便笑意盈盈坐在席下,三言两语引导座边众人谈论裁判所的丑闻、困惑圣子为何不加以惩治。
质疑的种子一经埋下,便愈演愈烈地疯长杂草;期间商钺更是为另一位圣子法瑞尔无私提供了帮助,经他所成之事无不顺遂如有神助,对比之下自然声望日盛。
“你是故意的?”
圣子怀抱羊皮纸的圣典,一身长袍批了金发半身,他全身上下都色泽浅淡,近乎融化在清晨穿透教廷长廊的薄灿阳光里,恍惚间又像被镀上一层神圣光晕。
唯有眸色是少见的蔚蓝,总叫人想起天空、天国之类的字眼,难免心生凛然敬畏。
相比之下,近日常伴身后的新侍从便格格不入许多,发丝和瞳色漆黑得仿若吞噬所有光芒,裸露在外的皮肤又苍白得毫无血色,尽管漂亮的眉眼间常带亲和笑意,但不笑时,一种诡谲的妖异便突兀得扎眼——传说里,只有黑暗邪恶的化身才长这幅样子。
比如最近沸沸扬扬的吸血鬼。
但如果他是吸血鬼,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出现在充斥着神圣力量的教廷之中、服侍为神衷爱的圣子?
怕不是早就被光明力量灼烧殆尽吧?
修士修女们一边心怀揣测,一边又拿他无可奈何。
狐假虎威的吸血鬼适应良好,面上恭敬落后圣子一步,嘴巴嘀嘀咕咕不得闲地狡辩:“我只是给你创造机会。”
“法瑞尔最近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他主持了瑟拉凡城的酒神节祭典,并为民众驱散黑暗、播下祝福,很多不信教的民众都对他产生好感,教廷内部对此大为夸赞。”
民间有许多信仰,其中瑟拉凡城更是其中翘楚,背靠大海岛屿的生活使得这里的百姓有自己的一套信奉海浪风云、甚至食物草木的体系,与大陆传统尊崇一神的教廷背道而驰。
偏偏教廷将别院选在此地,又将未来的教宗候选人养在此处,仿佛是暗示谁将神的福音传至此地,谁便能受领神赐下的荣光。
“因此,这时候你需要暂避锋芒、养精蓄锐,必要时求助其他力量,”圣子淡淡瞥去余光,看见吸血鬼偷偷朝他眨了眨眼,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在日光下忽闪,“比如我。”
“既然你这么看好法瑞尔,不如直接选择他、获得他的庇护。”圣子似笑非笑。
商钺倒是答得果断:“不,你长得比他好看。”
圣子:......
*
圣子是个好人。
他坚守本心,并不为吸血鬼刻意的引诱所打动,目光总是平静地掠过世间的野心、**与渴求,这个样子的他,确实有几分传说里天国神明的样子。
即使当下暂败法瑞尔,圣子也一如即往不见嫉妒焦躁,过腰的白金卷发和他的目光一般平整收束,在商钺故意说法瑞尔坏话时也会温和否认:“法瑞尔没有机心。”
商钺叼着从修道院角落翻出来的长荆木叶——也不知道莫莱亚斯族怎么精确选中随处可见的杂草杂树做族徽的,含糊说道:“我不信,法瑞尔没有机心,你也没有,那你们难道还能和平谦让教宗的位置吗?”
落日烧至最浓烈时,教堂就不像教堂了,所有圣洁纯白的色泽一应沾染人世浑浊的昏黄,包括圣子本人。
商钺这几日被迫跟着人类作息,没忍住在橙红到发晕的光线里困意上涌,看见圣子此刻近乎深棕的瞳孔从远处滔天的红霞转移到自己身上,听见他轻声说:“为什么不可以呢?”
真是好人啊。
但商钺太困了,没来得及出声称赞,自顾自打起小盹。
......
圣子毕竟还是圣子。
他秉性纯善,但还有雷霆手腕,毫不手软地处理掉裁判所内和吸血鬼直接勾结的所有神职官员,敏锐地停留在裁判所和教廷人员重合的边缘——再近一步牵连重大,再远一步不能平息民怨。
他转而宣布此案移交教廷继续追杀剩余的吸血鬼,并将和法瑞尔一同前往维尔摩拉,为全城民众洗礼祈福。
维尔摩拉是裁判所裁判法庭所在,也是当时瓦洛瑞姆族吃人的主要据点。
圣子的举动一时得到了教廷内诸多主教的肯定,但商钺冷眼旁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他向来不太懂人类脑子里在想什么,特别是好心的人类,此事很快被抛至脑后,转而兴致冲冲给圣子挑选起外出祈福需要带上的侍从侍女起来。
此时是晨祷的时点,由圣子法瑞尔在主堂内主持圣咏,座下黑衣的修士修女敛眉吟诵。
法瑞尔暂代主教职位,在白袍外另罩一层红色祭衣,衬得他俊美的脸庞更是无俦。
商钺仗着伊瑟在前,光明正大地多看好几眼,又偷偷瞥了瞥伊瑟。
一旁身着紫衣的芬尼主教余光瞧见,顿时重重一咳,商钺立时头也不抬也变了神情,柔顺恭敬地低头静立。
芬尼嫌弃的眼神毫不遮掩地在他身上打转,和圣子寒暄完后迫不及待提议:“殿下,祈福典礼事关重大,您最好带上品行端正的侍从。”
被暗戳戳阴阳的商钺敢怒不敢言。
圣子没有反对也没有拒绝,只是在芬尼主教走开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们四周没有旁人,商钺顿时突突突一顿吐槽:“他知道我是谁吗??走的时候我一定先啃这胖主教一口,高低尝尝品行端正的主教身上又是流的什么高贵的血。”
圣子失笑:“你刚刚是在看什么?”
没想到这人后脑勺还长了眼睛,商钺想起自己刚刚的问题:“你有那身衣服吗?怎么没见你穿过?”
顺着商钺的视线看去,伊瑟摇头道:“只有位同主教才有资格穿上红色祭衣。”
比如刚刚走开、站立在法瑞尔身侧的芬尼主教。
商钺的眼神在芬尼和法瑞尔两人间打转,头一次发现主教身上烂俗的衣裳穿在长得好看的人身上如此不一般,他的视线最后落回到伊瑟的肌肤、眉眼和发丝上,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串火红的鲜花丢进伊瑟怀里,嬉皮笑脸道:“还是你最好看。”
*
出身、人脉、手段,是教廷与外界的分水岭。
家世不凡的、攀援附会的、手腕过人的,只要沾上其中一分,便足够让人从平庸大众里脱颖而出,获得所谓侍奉神明的机会。
但达西娅是个例外。
她一心要做吟游诗人,但生活非要她做月亮的使者,信奉自己并不熟悉的大陆神。
在她成为月亮使者的路上,偏偏接连闯进怪人怪事,把她注定的命运轨迹一扭再扭,差点让她以为自己要梦想成真时,又阴差阳错拐回正轨,她还是进入修道院做修女,再莫名其妙被选中成为伴随圣子伊瑟前往维尔摩拉祈福的侍从。
两位圣子各自带着两名侍从,同她一起服侍伊瑟圣子的另一位侍从据说很得圣子喜爱,常常贴身服饰左右,即使他黑发黑眸,容貌近乎妖异,是教堂里向来避讳的邪恶长相。
她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原因之一,是她从来没见过黑发的人,瑟拉凡城人在传说里打翻了女神的调料盘,因此发色鲜艳迥异,又因为女神不喜恶魔的黑色,所以没有人拥有黑发。
原因之二,那次闯入马车的刺客......也是黑发。
会是巧合吗?
这几日达西娅手心时不时渗出冷汗,摸着冰凉滑腻;在毫不设防时,她偷看的视线会被黑发的侍从敏锐地捕捉到,在她心里发冷时俏皮地露出不合时宜的笑容。
她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就往法瑞尔圣子的侍从们靠去。
他们就安全熟悉许多,路萨里斯是瑟拉凡另一位月亮的使者,从小就是知名的美少年,性格害羞,但仗义可靠。
另一位侍从是临时上任的荷亚,原定的侍从当众发病,而他沉着冷静,又通一些医术,及时平息了众人的不安,获得了圣子法瑞尔的认可。
他们一行人,带着若干神职与奴仆,浩浩荡荡来到了素来有“鲜花之城”美誉的维尔摩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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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骚扰圣子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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