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不过两小时,傅寻又回到了那间卧室。
基地首领的止血方式很是粗暴,手背用力一蹭,也不管血究竟止没止住,扛起傅寻就往地牢出口走去。
回到卧室,对方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给自己疗伤,而是替傅寻洗手更衣。
“叩叩。”
等一切料理完毕,房门被访客敲响。
厉野似乎并不欢迎对方的到来,门接连响了三声,他都没有起身迎接的打算。
当傅寻前去查看时,门外的人终是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门,惊天动地大喊道:“厉野,你是在办事还是死里面了啊,门都不开——”
四目相撞。
那人瞧见傅寻,立马装作不经意地低咳两声,理了理衣襟,彬彬有礼地问候道:“尊贵的殿下,您好,我是基地的医生何兴,能见到您,是我此生至高无上的荣幸。”
“你好,我是傅寻。”
红棕色的胡须与毛发极其惹眼,傅寻看着那对长度明显超于常人的手臂,判断对方应该是一名年迈的红毛猩猩。
“别废话。”厉野横插在两人之间,“药留下,你可以走了。”
“药?什么药?我不是来给你收尸的么?”何兴摊了摊手,“早就跟你说过千百次了,那个药治标不治本,你在尸山吸了那么多毒气,没当场暴毙已经很走运了。”
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胡子,何兴对首领陡变的脸色视而不见,专戳对方痛处。
“依我看啊,你也就最多再活一个月了,还是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给王妃殿下找个好归宿吧,比如你那三个副官就挺不错的,各有各的长处……”
“把你的破嘴给我闭上。”
厉野挡住试图进屋的腿,作势要把来客拒之门外。
“慢着。”何兴一脚抵在门边,“我是没招了,但她,或许有办法帮你。”
谁?厉野顺着门缝望去,只见何兴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影,投来的眼神夹带警告意味。
“愣着干什么。”
薇泽不耐地催促道:“还不赶快让我们进去。”
要说对待其他下属,厉野还能以首领的身份自居,但面对有恩于他的老师,多少要卖对方一个面子。
等两人前后进屋,傅寻才发觉薇泽的腹部异常鼓起,好似斗篷下藏着什么东西。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目光,那块鼓起的区域剧烈抖动起来,试图挣脱女人温暖的怀抱。
“小家伙,别捣乱。”
薇泽正想收紧手臂,却为时过晚,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噗通从她衣袍下方掉了出来,径直滚到傅寻脚边。
是那颗黑色的蛋。
“嘿,殿下,看来这小家伙很喜欢你。”何兴笑呵呵地说,“你别看它黑不溜秋的,但很可能是破解这场黑雨的关键。”
“之前我们用尽各种手段,都没能将它从蛋壳里逼出来,它成天就知道在保温箱里四处乱撞,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后来我们就想着让薇泽大人帮帮忙,带它体验一把母爱的温暖,看看能不能成功将它孵化。”
从结论来看,貌似不能。
傅寻睨向那颗绕着他双脚转圈的蛋,它左蹦右跳,却碍于光滑的表皮始终无法向上攀爬,回到熟悉的怀抱。
哪怕透过黑漆漆的外壳,傅寻也能感知到对方低落委屈的情绪。
于是他弯下腰身,如当初在山洞邂逅那般,重新将其拥入怀中,轻抚蛋壳圆润的尖端。
下秒,那黑得发亮的外圈,竟浮现了诡异的红晕。
再下秒,那颗蛋十分恬不知耻地往傅寻胸膛拱了拱,埋定不动了。
“……”见状,某只恶狼的脸色黑得跟蛋壳有得一拼。
“何兴,带上你的破蛋滚。”他二话不说地将魔爪伸向傅寻臂弯,试图揪出那只鸠占鹊巢的小家伙。
“哎呀,你多大个人了,连一颗蛋的醋都吃?”何兴迅速拦截,“如果它能够帮助我们破解黑雨,那你的病,还有千千万万人的病,不就都能一并治好了么?!”
“你们别先急着下定论。”
观望许久的薇泽开口道:“一切假设,都得以当事人自身的意愿为前提。”她仰头看向傅寻,和煦的言语令人如沐春风。
“孩子,你愿不愿意暂时看管这个小家伙?”
怀里传来颤动,傅寻低头看向那颗瑟瑟发抖、生怕被他二次遗弃的小黑球,轻轻点了点头。
厉野又要发作:“我不同意——”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已经皆大欢喜了,那我们现在就来聊聊你的病。”何兴不给对方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推着厉野的肩就往休息区走去,动用猩猩的力量将其按入沙发。
期间还对厉野挤眉弄眼,暗示会有他期望的美事发生。
傅寻抱着蛋,也被院长大人给带到厉野身旁坐下,颇有种情侣谈婚论嫁时互见家长的既视感。
“这治病的方法,不是没有。”
薇泽抚上傅寻的左膝,眼底包含复杂的情绪:“但是这法子,要看你愿不愿意。”
“不行。”厉野几乎是在女人开口的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替青年一口回绝,“他不愿意。”
是,傅寻的血具有奇效。
但他上周才将对方从无尽的压榨中解放,又怎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再次把对方推回深渊?
他死也不会服用傅寻的血。
“薇泽院长,请您说下去。”傅寻无视厉野的独断专行,安抚性地摸了摸怀里些许躁动的蛋。
“也罢。”薇泽无奈喟叹,“我只不过是想说,除了血液外,你的唾液和米液同样具备解毒的功效,但既然病人不肯领情,那便当我没说过吧……”
气氛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方才还一脸正义凛然的男人,默默将身体重心转移,一改前态,谦卑有礼地致歉:“老师,我为我此前的莽撞向您道歉。”
不愧是能干大事的人。
何兴目睹了自家首领的变脸全程,摸着下巴惊叹,这大灰狼的脸皮还真是比城墙还厚。
反观王妃殿下,神情是半点儿变化没有,但竟羞得连兽耳都露出来了!
“行了。”女人言尽于此,“当下治病的法子仅此一种,具体是治还是不治,到底该如何治,只得你们自己商量。”
她悠悠站起,临走前不忘剜厉野一眼:“这回你若是再借机欺负傅寻,我唯你是问。”
“不敢。”厉野将恩师送至玄关,甚至还贴心地替对方打开了门。
“嘿。”同为雄性,何兴实在看不下去厉野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贼样,直接往对方手里塞了些乳胶制品,“王妃殿下身子骨还挺虚的,你记得悠着点儿。”
说罢,他便搀着薇泽告辞了。
傅寻独自抱着颗蛋在屋中凌乱,正欲开口,却听喀嗒一声,房门传来落锁的轻响。
“别怕。”
也不知是病情加重还是惺惺作态,屋内的另一个男人徐徐转过身来,慢步朝他走进。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估计还能再坚持个十天半个月。”
边说,他边从嘴里咳出一口血,善解人意地宽慰道:“你放心……咳,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咳咳,强迫你做出不情愿的行为,更不会喝下你的一滴血……”
中心思想很明确。
不喝血,但是可以喝别的。
眼看男人快把肺给咳出来了,傅寻不得不制止对方自虐般的行为:“你大可直接告诉我,希望我怎么做。”
果不其然,那人当即就不咳了。
他条理清晰地逐项分析道:“首先,正如我先前所言,我绝不会喝你的血;其次,我知道无论我是用手还是用嘴,你都不会允许我获取你的米液;再次,我们曾有过接吻的经验,对流程并不陌生。”
铺垫大半,对方终于为他看似大公无私,实则假公济私的发言画上句号。
“综上所述,我认为服用唾液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不觉间,那人已来到傅寻跟前,冲着那双外露的毛绒大耳低声道:“我发誓,这一切都是为了治病,我绝不会在治疗过程中对你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傅寻看向近在咫尺的脸,心想如果对方在说话时能稍微收敛唇边的笑意,那会显得真实可信很多。
“抱歉,我只能给你提供我的血液。”
万隧之邦的长辈们时常将助人为乐挂在嘴边,倘若尽绵薄之力便能挽救一条生命,傅寻倒也不会推三阻四。
但这个世界的设定过于奇特,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
耳畔回荡着彩虹掉线前的忠告,傅寻薄唇轻抿,简明扼要地回绝道:
“我不想怀孕。”
腰间的手停止游离。
厉野彻底默声,一贯冷峻的面容堪称色彩纷呈,仿佛刚才听闻的言论有多么惊世骇俗,难以理喻。
间隔良久,他才恢复表情管理:“……这些话,难道也是你那些所谓的长辈告诉你的?”
“算是。”
傅寻不明白为何男人忽然表现得如此反常,正要查探,却见对方扶了扶额,哑然失笑。
“傅寻,听着。”厉野单刀直入地讲明,“接吻不会怀孕,你作为一只雄性考拉,更不可能怀孕。”
轰,世界观崩塌。
名为信任的防线被击垮。
傅寻整个人如石化般呆站在原地,内心翻江倒海,繁乱的思绪终究化成一句:
他又被骗了。
“还有其他顾虑么?”趁傅寻垂眸不语,厉野从那张万古不变的扑克脸里读出了低落,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巧克力,放入青年口中。
“没有的话,可以开始治疗了。”
糖块入口即化,傅寻却无心品尝。
逃生的出路被堵死,他麻木不仁地扬起头颈,闭上眼睛,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
“记得收好你的牙齿。”结合初次的经历,他决定提前与对方约法三章,“上次它划伤了我的下唇,很疼。”
“好,我会注意。”
男人呼出的气体渡到傅寻嘴里,视野里的轮廓逐渐演变为虚影。
热息逼近。
这是傅寻头一回在有所准备的状态下感受整场亲吻,肢体难免有些僵涩。
当两唇相触时,他还能说服自己这只是正当的治疗手段,可不过两秒,他便开始自顾不暇,想要单方面终止这场攫取。
但事实是,他连后仰侧头这类微小的反抗都难以做到。
巨狼的长舌划过上颚,激起酥麻的痒意。唇肉被叼在齿间摩挲,舌头被吮得酸麻发疼,过剩的津液从青年嘴角溢出,如同透明细密的丝线。
糖块消融在吻中。
好不容易等来中场休息,厉野舔去傅寻嘴角多余的唾液,睨向夹在两人之间的蛋:“这颗蛋好碍事,能不能暂时把它丢远点。”
“……还没结束么?”傅寻掩唇后退,却发觉被一根粗壮狼尾缠住了腿根,两只耳朵也被蹂躏得东倒西歪,半塌不塌地立在头顶。
“结束?”厉野扭头看了眼时间,“我们才治疗了十分钟,效果远远不够。”
经过刻意加重的音调,‘治疗’二字也被赋予了别样含义。
“还要治疗多久。”后背靠墙,傅寻看见那张贪得无厌的脸再度逼近,双脚已是退无可退。
“根据我身体的情况来看,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才能有所好转。”厉野用狼尾将傅寻拉回怀中,全身上下瞧不出任何病弱的迹象。
“对了,薇泽老师在离开前还告诉我,若要使我完全痊愈,在接下来的三百六十五天里,我都要保持液体的摄入。”
他面带微笑,俨如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凭借花言巧语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继续——”
咔嚓。
未等一吻落下,傅寻怀里传来不容忽视的破裂声。
心思各异的两人纷纷低头看去,只见那颗黑蛋的顶端破开了几道裂纹,坚硬的外壳持续掉落。
少顷,一个拳头大小的脑袋探出裂口,墨黑的肤色叫人辨不清五官,唯有湛蓝的眼珠宛如明镜,精准地锁定傅寻。
“啊…呀……”小东西咧开嘴角,用稚嫩且含糊的语调对傅寻唤了声。
“妈妈。”
发疯的爸,沉默的妈,以及破碎的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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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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