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歪倒扭曲的尸体模特不过一隅,整个房间大大小小的尸体模特堆叠成山,甚至无处落脚。好在目前没有对开门打扰的时景焕群起而攻之,目前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时景焕走进去,除却胸口插刀的尸体模特,墙角还坐着浑身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各种死法一应俱全,时景焕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世界最全死法图鉴现场。
整个房间有一楼大厅一半大,门对面竖着三扇窗子,无一不是大开着通风。微弱的风吹过堆在一起的人形模特,指尖□□弹弹地晃动,除了被烧焦的尸体。
围绕着烧焦的尸体向外发散,大多人形模特都散发着硅胶味与死气沉沉的味道,时景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过尸体成堆的人形模特们,在踩到三只手臂、一颗头与两条断腿后,时景焕终于在胸口插刀的人形模特旁边蹲下来。
胸口处溢出来的血已经干涸成块,时景焕在手指间捻了捻,果然是人造血浆。
时景焕将尸体翻了个身,除却胸口的刀伤,后脑上还有被重物击打过的痕迹,尸体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地青紫色都已经不足为奇了。
无独有偶,其他人形模特基本也是这种情况。大致看来这些人形模特是充当受害者,以各种形式被人杀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才会买这么多人形模特一个个杀。时景焕又想到在水泥楼里“工作”的动物们和被奴役利用的人类,这群动物虐杀人形模特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景焕正看得入神,肩膀突然被一只手点了点,他看尸体的动作一滞,缓缓转过头去,原本在一堆尸体模特上躺得安分守己的人形模特站在地上,像个人一样礼貌地敲了敲时景焕。
“你……”模特顶着满脑袋的血,弱声问时景焕,但话还没说完全就见他大跨几步,跑到了离他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
脚下到处都是死状惨烈的人形模特,稍不留神就容易被绊一下,时景焕好不容易才没手忙脚乱到摔个狗啃屎,但衣服上手上还是沾到了半干的人造血浆,颇显狼狈地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关门。
“别害怕,我没有想害你的意思。”模特有些不自在地戳戳头上狰狞可怖,露出大半个脑壳的伤口,继续说道,“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时景焕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没有动,半个身子都站在人形模特房外面,望着跟他隔了大半个房间的模特问道:“你有意识怎么不出去?还是说害怕外面的……统治者?应该是那群动物在管理你们吧。”
模特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点点头回答:“是它们没错,可是我也出不去。我们只能在这个房子里待着。”
我们?
时景焕看了一眼其他堆在一起的尸体模特们。它这么说,就说明这里不止有它一个是有自我意识的。
“你还不知道我们是用来做什么的吧,那我简单讲一下好了。”模特走近几步,说道,“所有被扔在这里的人,都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一类。。”
据模特的自述,他们家族总是在死人,在这里躺着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倒霉催的。只因为它们拥有同一个姓氏——高,别人都说它们是被诅咒的一家人,这么多年以来似乎的确是个阴魂不散,每一代都是如此。
大多数高家人的结局都是死亡,再由专门的人将它们死去的尸体送进暗无天日的房间,连个棺材也不舍得给做一个。
由此高家人都祖训既不是什么儒家经典,也不是激励勤勉后辈的壮志豪言,每一代人都曾在族谱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要做任何坏事,也不能与人交涉太多,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人形模特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总是以“人”的视角,就好像它并不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硅胶模特一样,时景焕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打断模特的自述。
模特说着说着,突然沉了一瞬。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生活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场杀戮游戏。”模特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
时景焕沉默地听模特讲述自己的故事,面前这个唯一清醒的模特垂着头,伤口血淋淋地正对着时景焕,触目惊心。
模特说,整个三楼都用来存放这些尸体。它们作为真人推理游戏的“受害者”,多年以来以各种形式被人杀死,以此展开一个故事。它们唯一的作用不过是为参与游戏的各位玩家提供素材,而玩家在找出凶手的全程则会实时直播给观众,满足暗网中一些人的变态需求,直播名为——
「羔羊的晚餐」
每一次“羔”羊的盛宴,都会有一个高家人死亡。
据说最角落躺着不敢见人的煤炭尸体,死于一场车祸,整个车在马路上自燃,等救援来的时候早就成了煤炭。靠在窗边吹风的尸体,死于慢性毒杀,后来尸体都凉了才知道是同事对他早已怀恨在心,特地谋划了毒杀他的密谋。而这里被压在最下面的尸体死得最早,也死于一场“意外”。
暗网中不乏有出大价钱策划凶杀案发生的人,而这些人就充当最开始就死去的角色,故事结束就只能被堆放在三楼的杂物间里。因为策划游戏的幕后主使者认为它们已经有了伤痕,很难再次搬出来充当尸体。
高家人也就此一个个死去。
“很可悲吧?我也是死后才知道的。”模特捂着头,尽管伤口早就已经没知觉了,但它还是习惯捂着头,“还好那该死的杀戮游戏的工作人员手下没有轻重,直到最后我也没被砸死。很幸运对吧?”
时景焕听完模特的故事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能深吸一口气,斟酌着说:“那现在我们所在的世界也是一场杀戮游戏,对吗?”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模特说着,慢慢靠近门口的时景焕。
见这模特缓缓逼近,时景焕全部身子都退出门外,手紧握着门把手随时准备在模特扑上来的前一秒关门。
模特的的确确受了伤,所有的“羊羔”也的确在三楼杂物间里永无天日,但说到底这只是模特的一面之词,时景焕总归留了一手。
“你还是不信我是吗?”模特将时景焕退后的动作尽收眼底,低垂着眼失落地说。
时景焕嘴唇动了动想略微解释一下,但又觉得事实的确是这样,再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
就在这时,楼道内响起尖锐的警报声,时景焕乍一听误以为是他打开了三楼杂物间的门才引发了警报,但模特根本没给他关门的机会,猛地冲上来说:“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有人在那群动物面前暴露了!”
时景焕来不及细究模特如何知道他还有同伴这件事,警报声越来越响,贯彻整栋三层水泥大楼,脑袋中的弦也随之颤了又颤。
楼下传来阵阵嘈杂声,它们大声喊着抓盗贼,抓冒牌货。时景焕顾不得关门与否,手脚麻利地快速移动到楼梯口,将整个身体隐匿在墙后,只探出眼睛看向楼下乌泱泱的牲畜群。
跑,必须现在就从这座大楼逃跑。
模特强硬地撞开杂物间半开不开的门,又强势地抓住时景焕的胳膊,几乎是拽着他整个人,嘴上还说道:“跟我走,我知道哪里可以绕开他们。”
模特本质上是硅胶制成的,跑起来不仅轻盈,还软绵绵的,看起来下一秒就可能跌倒在地。时景焕跟着它七拐八绕,绕到了不知道哪个后门小道里。
至于引发这一场哄闹的始作俑者——简从生与小寒依旧在二楼的层层包围中,牲畜们挤在一起,连个缝都没有。
他们伪装成督查组的事情还是不可预料地败露了。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喊打喊杀要消灭冒牌货的动物们很快就聚集到二楼,简从生坐得离门口最近,率先听到楼梯口传来的动静,但想要走已经来不及了,年轻狐狸堵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出这个办公室的门。
不过几时,办公室门前就挤满了牲畜。
“啊哦,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小寒说风凉话的语气活像包围的不是她。
老狼冲着两个人大声呵斥:“举起手来!”
简从生照做,他看着年轻狐狸狡猾的眼睛,也勾起嘴唇笑了笑。现在这样的局势大概率就是拜年轻狐狸所赐,简从生暗自想自己还是大意了,但面上却没表露出分毫。
“督查组怎么可能是愚蠢的人类,蠢货。”年轻狐狸看出了简从生眼神中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解释了一句。
简从生保持着双手向上的手势,作出投降状,缓缓向后退了几步,但很快背后就抵住了大开的窗户,已经是无路可退。
眼看着支援而来的牲畜们就要破门而入,争相抢着要做第一个擒拿冒牌货督查组的功臣,但谁也不让谁,好几头牲畜挤一个狭窄的门挤得头破血流。
窗外传来人的声音,简从生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趁“大功臣预备役”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只手攀上窗沿猛地转过身去,从窗户一跃而下。
同时还不忘嘲讽道:“这可是二楼啊!”
“我靠?!”落单的小寒也不甘示弱。
前脚还没传出落地声,小寒也紧随其后打算跳下去,却没成想刚踏上窗沿就被力大如牛的本牛一蹄子跩回来,她近两米高的个子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不巧撞到了始终趴在地上的人椅。
“废物东西!”
见跑了一个冒牌货,老牛的牛蹄子暴躁地踢向被带倒的人椅,也顺便想给小寒一脚,但她早有防备,一个闪身牛蹄子就踢到了为数不多铁质的办公桌腿上,疼得老牛忍不住缩回迅速发红的牛蹄子,嗷嗷地直叫唤。
小寒明白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没办法再逃走,大声冲着窗外喊:“不用管我!你们赶快跑!”
不管窗外还有没有同伴在等,小寒深以为这一句已经算是尽到了仁义,管他们听没听见呢。随后又保持着摔倒的姿势坐在地上,转过头时正跟姗姗来迟冲进来的牲畜们对视。她双手挡在脑袋上大声强调:“善待俘虏!不要虐待我啊哥哥、哥!”
***
两层楼少说也有六米高,再加上水泥楼看起来就像是违规自建房,层高比常规楼房还要更高一点。
值得庆幸的是,简从生最开始找“项圈”时带着一行人绕着水泥楼转过一圈,楼后面围了草垛,他跳楼之前就特地计算过位置,不至于从二楼跳下来自己找死。
但这一跳把刚从密道逃出生天的时景焕吓得半死,时景焕下意识张开双手去接,最后两个人齐齐滚在草垛上,坐起来的那一瞬间时景焕差点就要给简从生这祖宗跪了。
显然他们没有时间夫妻对拜,在楼里冲锋的各方牲畜们很快就追上来,大有要从后方包抄的势头。时景焕牵着“祖宗”的手腕,身形不稳地从草垛跳下来。冲锋陷阵的声音自水泥楼正门——也就是臭鼬所把守的位置传来,听起来格外痛恨他们这群冒充督查组的卑鄙人类。
卑鄙人类们不再仔细分辨那怒吼声夹杂的到底是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还是想要把冒牌货们吞吃入腹,祝富先一步扯开敦实的腿,头也不回地朝水泥大楼反方向跑去。
简从生和时景焕自然沦为殿后的主力军,满身稻草地跟上大队伍,旁边还跟着个手脚极为不协调的模特。
自从带着时景焕从三楼小道绕开牲畜的追杀后,模特就一直跟在时景焕身后。
“去那个草房子里!他们不敢进草房子!”模特边同手同脚地跑,边对前面跑得飞快的两位喊道。
草房子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的蒋雪和祝富再不决定就会错过。
“抓住他们!”
“不能再放过这群人了!”
身后的牲畜叫声忽远忽近,简从生抽空转头看向后面,差点跟快要追上来的猪二哥贴脸,他又连忙加快的脚上的动作。
模特所指的草房子十分隐蔽,远看跟茅厕很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到顶多只能容纳两个人。蒋雪大喘着气,接近力竭地避开脚下挡路的拖拉机轮胎,转头看向模特:“这家伙可信吗?!”
毕竟这模特是时景焕带过来的,得到时景焕的坚定答案后,蒋雪才将心堪堪放进肚子里,一咬牙冲进近在咫尺的茅草屋。
紧接着祝富也挤进去,门还没关上就传来两声尖叫。
茅草屋中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简从生跑到面前才看到茅草屋的地面凭空消失,脚下猛地一刹车,再多一点就要掉进茅草屋中摔个双脚朝天。但始终穷追不舍一公里多的牲畜们脚下刹车比他们还及时,靠近茅草屋方圆五米时就不敢向前了。
这时时景焕才看清楚身后的牲畜们的模样,无论是呲牙咧嘴看起来像饿了一百八十天的猪,还是坐在工位上敲键盘到麻木不仁那程度的马,在靠近茅草屋时都是满脸惊恐、不知所措,甚至是潜意识驱动远离茅草屋的神态。
时景焕转过头去看向茅草屋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蒋雪和祝富的喊声:“我们~没~事~”
“这里应该是羔羊游戏的大本营了。”时景焕走到茅草屋门槛处,再多向前一步就会跌入洞里。
简从生对“羔羊的晚餐”完全不了解,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时景焕揽住肩膀,下一秒就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当中。
几乎是同时,简从生感觉在一片黑暗中碰到了管壁,接着跌跌撞撞向下,速度快到袭来一阵失重感,管道内勉强能容两人通过,耳边掀起强风穿过狭小空间的呼啸声,突然又好似被切成两半,就好像……前面有东西挡着。
危险近在耳边,简从生下意识低头,身旁错了半个身位的时景焕显然也听到了怪异的声音,但他将简从生又往下按低后已经来不及调整动作,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血液溅在简从生脸上,凝成一块块血珠,顺着脸颊滑落。
“你怎么了!”简从生顾不得再压低身子,在黑暗中旋着半边身体摸向时景焕,却摸了一手的血。
时景焕咬紧牙关,沉吟一瞬才忍着痛回答:“我没事。”
管道在此之后很快就到达出口,两人叠着半个身体,缓缓从管道口滑出来,简从生终于看清楚身后人的情况。
“我的天呐,怎么成这样了?!”蒋雪大声喊道。
只见时景焕左边半个胳膊都被血染红,单薄的衬衫袖子被搅成碎片,残破不堪地垂在胳膊边,而受伤的胳膊外侧绽开血肉,伤口贯彻大半个手臂,几乎绵延向肩膀。大片大片的血从伤口处冒出来,染红了衣服,也染红了他们来时的管壁,滑出一长条血渍。
简从生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门,当即从管道口站起来,将上半身的衣服脱下来,覆在时景焕受伤的胳膊上止血。简从生给衣服打结时太阳穴突突地跳,没过几秒就跳得生疼,时景焕还在旁边安慰他:“我没事,不用……担心。”
但时景焕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地扬起头忍着痛,活像是断了臂那般生疼。
祝富从没见过这般血腥的景象,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蒋雪面色严峻地命令他:“别碍事,去找纱布和绷带,不管有什么能用的都拿过来!”
无头苍蝇终于有了目标,旋即又转身找绷带——但这里毛都没有,四周都是墙壁,稍不留神就会走进死胡同,祝富索性又步履飞快地折返回去,试图从另一边找点能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模特也从管道滑出来,但它就没那么幸运了,原本低洼的头又被管道中的神秘东西削了半截,但这次没有人造血浆加持,只是平平的半个脑袋突兀地暴露在空中。模特大喊大叫地捂着头,差点踹到管道口的时景焕,几人连忙给时景焕挪了个位置。
模特捂着削平的脑袋,一惊一乍、痛哭流涕地对正在给时景焕处理伤势的蒋雪说:“救命啊,快给我也包扎一下好吗?求求你了!”
蒋雪哪有时间理会一个硅胶模特,头也不回地拒绝了它的请求,但拒绝到一半就被伸到眼前的绷带堵住了嘴。
简从生捂着肾上腺素飙升的头,问硅胶模特:“你哪来的绷带?”
“我死之前有人专门把绷带捆我身上,剩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落在我旁边……喂,不是要给我处理一下的吗?!”模特依旧捂着头,跟简从生站在一起跟照镜子一样。
说着,蒋雪就二话不说将绷带夺过来,简单止血后就缠在了时景焕的胳膊上。
“等我把他先包扎好!”
模特看了看时景焕染了半边身子的血,有些不甘心地说:“好吧,好像他也快死了。”
简从生一听这话,冷不防抬手给了模特头上一下。
“会不会说话?你才要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