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真是难办。”简从生有些不耐烦地说。
简从生最不喜欢被架到绝路，尤其还是被逼的，可事到如今，两个人也只能乖乖听话进入电梯。无论有何风险都只能听天由命。
一件薄外套被扔进电梯里，毫无反应，两人这才略微安心地走进来，几秒钟后电梯门自动关闭，楼层按钮依旧是怎么按都不亮灯。
倒是嵌在电梯顶部的小电视开始自动播放，视频内容不是广告，而是一段监控录像。
监控内容是一部贴满小广告的旧电梯，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部。录像内容也很简单，几个穿着随意的居民依次进入电梯，依次按下所需要的楼层，再依次挑选一个空地站着，不一会儿电梯就挤满了人。
[数一数电梯里总共有多少人吧，猜对有惊喜]
监控录像最下方打出这么一行字，字号与录像时间一样小。电梯里移动的人总是扰乱视线，简从生靠在电梯的铁皮上，默默数出监控录像里共有八个人。
除去进进出出的乘客，监控录像截止时正好是八个人，其中还有小孩。
时景焕与简从生沉默地对视一眼，直到听众催促才将答案说出口。听众朋友通过电台的天音转述，故弄玄虚地反问两个人：
[你们确定是八个人吗？]
简从生按住时景焕的肩膀，示意他先别说话，时景焕立马明白意思：“把我们两个也加上？”
简从生正有此意。
题目说的是「电梯」里的人数，那么他们两个也应当算在电梯里。这种命题从不同角度看会有多种答案，全凭对面怎么解释，他们最应该选择最保险的人数。
[你们确定电梯里有十个人吗？]
[很遗憾，回答错误]
[记得要仰头看看啊]
简从生顺势抬头看，可还没看清任何东西，电梯顶部的铁皮倏地碎裂，转眼竟然从上面掉下来一具尸体，直直砸在他面前！
“我靠这什么鬼……”
简从生下意识缩成一团，避免砸在地上的尸油溅到衣服上。
时景焕也吓得不轻，直勾勾地看着地上歪七扭八的尸体。
尸体应该死亡很久了，整个身体都是大大小小的尸斑，四肢被重物砸得快要脱离身体，腹部不正常地肿成大肚子，如提线木偶瘫在地上，光他一具尸体就占据了电梯间大半江山。
尸体的面部好死不死地朝向简从生，满是瘀血的眼睛盯着他，死不瞑目。
[正确答案是电梯里有11个人，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从天而降的尸体足以把人吓死，两人哪还有心思搭理天音问话，剧烈撞击出的不明液体缓慢流淌，在暗地里伺机吞噬其他人，简从生被腥臭的气味呛得直作呕，脸色发白。
时景焕拍拍他的背，也抿住嘴角。
眼看着天音再无声音，简从生才反应过来，长久的沉默让人心里直发慌，必须得先回答听众的问题才行。
他一抹嘴角，面色难看地说：“听众之前不是问我们有什么问题吗，我仔细想了想，现在可以问了。”
“等一下。”时景焕拦住接下来的话。
简从生嘴上及时刹住车，疑惑地看向他。
在这种情况下，问题无非是关于电梯与尸体，但其实听众举的例子是有些奇怪的。时景焕努力回想他记录在A4纸上的问题——
发出奇怪声响，却说是在维修的电梯。
渗出不明液体，却说是漏水的电梯井。
每一个解释都看似符合常理，但出现的现象明明有诡异之处，为什么不直接问关于尸体的问题？最有可能就是问这种问题的人早就死了。
因为发现了电梯杀人的秘密。
时景焕喉结微动，试探性地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电梯间里……有刺鼻的气味？”
奇怪声响、不明液体、还有此刻的刺鼻气味，巧妙避开电梯顶部掉下来尸体的真相。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在电梯里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众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简从生紧张得额头快要冒出汗来，不自觉攥紧了身旁人的衣服。他能看出时景焕是在赌答案，所以也在期待答案正确。
一秒……
两秒……
时间不停歇地沉默，电梯间渐渐热得像蒸笼，尸油的气味在高温中发酵，更加肆无忌惮地钻进喉咙里。
终于，电梯再次停在-18楼。
问题问对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拼接尸体，走出电梯时，眼前的景象恢复如常，简从生照旧坐在转椅上，面前是庞杂的电台按钮。
[好的，接下来让我们接听下一位听众的来电]
简从生拽起身前的衣领，强忍住晕厥的冲动用手扇了扇风，刚才电梯里的味道类似于腐肉混合化学物质产生的恶臭，只是站一会儿就感觉全身都沾满了怪味儿。
他满脸菜色地戴上耳机，忍不住吐槽：“我说实话就凭刚才那个壮观的景象，我死都不敢死了。”
见时景焕疑惑，他又解释道：“怕走马灯再看一遍。”
时景焕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还是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于是苦中作乐地安抚他：“那你这么说的话也对。”
按照栈界的尿性来看，恐怕接下来的听众都会像刚才那样，两个人非得进入幻象，沉浸式体验案发现场才行。
下一位听众马不停蹄地赶着他们，就跟催命似的。
“你好，这位听众朋友，接下来你会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说说看吧。”简从生熟练地按紧话筒，先发制人。
听众：“……”
“你好主持人，我最近遇到了一点困难。”听众说话时黏黏糊糊的。
简从生平静地点点头，上一位疯狂的听众朋友也说自己遇到了困难，估计这是他们的固定话术，一接通电台就会触发npc语言系统。
这位听众继续黏黏糊糊地说：“是这样的……我的同伴被分尸了。”
时景焕：“？？？”
简从生点点头，又发觉不太对劲，旋即难以置信地猛拍桌子，双脚拖着转椅，身体大幅度向前靠近电台。
“你说什么？你的同伴被分尸了？”简从生听得瞠目结舌，尽管是恐怖世界，但他还是坚持依法办事，“那首先我问一下，报案了吗？警察怎么说？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我亲眼看着我的同伴被人分尸，那些人还残忍地把她当成食物，跟我说……很美味。”听众声音有些崩溃，使得他黏黏糊糊的话语更听不清楚了，“所以我把他们也做成食物，吃了下去。”
怀疑尸油味又涌上来恶心他的简从生：“……”
严重怀疑听到的不是人话的时景焕：“……”
两人相顾无言，对面听众每一个字都是足够让人撅过去的程度，饶是巧舌如簧的简从生也眼前一黑，无言面对这位听众朋友的“困扰”。
良久的沉默后，简从生打起精神，撑着嗓子说：“虽然你已经把人吃了，但出于人道主义的角度，我还是建议报仇的方式不要太猎奇，这样对你的胃也没有好处……”
对面的听众显然没有道德感，对简从生的这一番话充耳不闻，还淡淡地问他们：“好的主持人。哦对，这么晚了，主持人应该也还没有吃饭吧，我把我的夜宵分享给你们。”
始终一言不发，低头在A4纸上记录重点的时景焕笔尖顿住，连忙说：“不用了你自己吃……”
拒绝的话刚说出口，电台正中央就冒出来一架烤炉，炭火还吱吱作响。简从生与时景焕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缓慢移动到架子上……还好不是人体组织。
简从生拍拍胸脯，脸上的紧张深色有所放缓：“我差点以为要被迫成为食人族了。”
“隔空传送哦，我真的很厉害对吧？”对面的听众口齿不清地说，“那是我新鲜放上去的鱼，希望你们能喜欢。”
炭火热度不够，时景焕轻轻用笔杆戳了一下简从生，旋即用笔尖指向不远处的烤炉。
烤炉离两个人只有半米远，简从生能明显感觉到热度。至于听众朋友热心送来的鱼，是个鱼头，而且是刚刚清洗干净、还处于完全生的状态的鱼头。
正是因为太新鲜，鱼头醒过来时还可以扭动身体。它干瞪着眼睛，发现周围都是被剁断的身体，而它只剩下一个脑袋，唯独能做的就是睁大死鱼眼，看看被分割的身体，再看看周围的人——
只有两个活人。
被死鱼眼注视的简从生和时景焕生理不适，偏偏这时，炉架上响起肉被煎熟时的滋滋声，简从生忍不住发表感言：“你饿吗？反正我不打算吃。”
时景焕拖动转椅，边摇头边靠近简从生，试图寻找些熟悉感。
“好了这位听众你继续说吧，你的诉求是什么，咱们别浪费时间了。”简从生语速飞快，就跟和这位听众说话烫嘴似的。
对面的听众大概是将话筒压到了嘴边，不仅黏糊还炸麦：“我真的很害怕这个世界，我的同伴隔三差五就会被人吃掉。他们被活生生砍死、剁碎、做成丸子，有时候还要被架在火炉上煎……我也不能总跟着杀人吃了他们，关键是人类的味道好酸……我到底该怎么摆脱这样的危险啊。”
时景焕眉毛拧在一起，听到同伴的死法时嘴角都不自觉地撇下去。在栈界百年如一日的他很难想象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发生，这简直不符合人道主义。
而且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时景焕心中莫名生出异样的感觉，但始终堵在喉咙里面说不出来。
作为与听众交流的主力军，简从生很难给听众更为人性的建议，光是在栈界时常捕猎、食用同类物种，这一点本身就很猎奇。总不能劝受害者躲起来吧。
他为难地说：“被同类捕食的确是……很没有人性的事，我还是建议你……”
时景焕同步记下关键词，A4纸上的笔迹已经满满当当，他挑出空位写下「同类捕食」、「人性」……
写到「人性」时，他的笔缓缓停下来。
人性？
时景焕放下笔，吓得离他最近的简从生动作一顿。他心中压抑不住喜悦，当即叫停简从生的“慷慨”建议，按住头戴耳机郑重地问。
“等一下，我先问一个问题。”
“你是人类吗？”
对面沉默几秒，给出了否定答案。
他们先入为主认为来者都是人类，但黏黏糊糊的口音、时常被人类猎杀的同伴、作为食物时刻很危险的听众，如此一来就全部都能解释通了。
简从生恍然明白，与时景焕不谋而合地击了个掌。
听众承认了非人的身份，但却也不说自己究竟是何物，嘴巴严得拿糖衣炮弹都翘不开，这让两人头疼不已。
一番纠缠之后，简从生打算从它话中的信息入手，就算穷举也总能猜到谜底。
“让我想想看啊，你之前说自己的同伴被做成丸子，还被火煎。”简从生轻轻敲打着笔尖，“那你们是牛肉？”
毕竟牛肉丸最为常见，烤肉倒也有可能。
时景焕一颗心还在提心吊胆没沉下来，又纠正他：“要猜也应该是牛吧，说他们死去后的形态有点不尊重人家了。”
听众：“……很遗憾，不是。”
接连蒙错好几个答案，对面的听众只是一味地回答“不是”，除此之外，任何反应都没有。简从生担心对面听众不耐烦，于是问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该不会是章鱼吧？”
章鱼小丸子听起来也很合理。
这话一问出口，简从生迎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到他与时景焕忍不住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大事不妙。简从生连忙找补：“不要生气，我们这回是真不猜了，这位听众保持神秘身份也挺好的。”
就是信息不完全对他们来说比较危险。
对面听众结束沉默，气愤地说：“是章鱼又怎样？你们人类吃章鱼小丸子吃了那么久，我们吃点人类难道是犯天条了吗？”
居然还真的是章鱼。
简从生：“……”
在章鱼的世界里，或许他们吃的也是人类小丸子、人类须。
但没办法，人类的确对章鱼有需求，而且是大量的食物需求。只不过这个世界人类并非主宰，章鱼也可以反过来咬人。
“好的这位听众，我们没有异议。”时景焕出来打圆场，尽量稳住听众的心态，免得它又把他们拉进幻象里进行大逃杀，“刚才也大致了解到了，你们的困境其实是生存问题。既然你有猎杀人类的经验，那么最合适的解决办法就是联合同伴，对捕猎章鱼的人也进行反捕猎。当然最平和的方式是章鱼和人类合作……”
时景焕尽量站在章鱼的角度给出建议，尽管这建议也是在谋害人类同类。
可对面的听众正在气头上，完全不认可他的建议，大发雷霆地怒骂：“说得倒是轻巧，你们作为食物一点都不好吃，就算合作又能怎样？”
咔的一声，对面听众切断通话，只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瞧”。
看来之后会有大麻烦了。
“靠，我怎么感觉我们像客服？”简从生抓抓头发。
章鱼听众看起来不好讲话，但实际上也只是不好讲话，非常讲礼貌地没出来吓他们，这对于两人来说是万幸。随后电台天音又来主持。
[好的，接下来让我们接听下一位听众的来电]
眼前的视线模糊，简从生与时景焕再次进入幻象。这一次是黑夜，天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远处仅有的光亮微微闪动。
这种幻象难免要提高警惕，简从生缓慢移动脚步，拖着时景焕一点一点前进。他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栈源就在这个幻象里藏着。”
“基本没有可能，不用想了。”时景焕打破美好愿景，不远处亮光诡异的闪着，他却不合时宜地分析起来，“我们进来的时候分别有四个房间，应该分别代表不同的场景演绎。我随便看了一下门牌上写的名字——四个房间分别叫做魑、魅、魍、魉。”
“我们进的是哪个房间？”简从生问。
简从生当时作为被捧在怀里的小狗，视线根本不足以看到门牌号上面的字。
然而时景焕记得很清楚：“是魑，第一个。”
通常来说，魑泛指山林里的鬼怪，擅长隐匿身形并使用幻术迷惑行人，使其迷失方向或产生恐惧。到目前为止电台所出现的元素基本符合，就能合理推出每个房间都会对应它们的名字。
而两人现在正在高密度的建筑群里，山林里的鬼怪大概率不会出现，栈源就更不可能存在于此了。
他们要做的就是逃脱幻象，再找到准确的栈源。
两人很快就靠近闪光处，原本的天色太黑，等靠近了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座破烂的学校。
学校大门年久失修，锁链松松垮垮地挂在上面，到处都是生锈的痕迹，简从生甚至怀疑摸一下都会染上破伤风。
有没有人觉得章鱼小丸子那块好萌，我写的时候都快萌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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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电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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