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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面具

我从未在阁楼见过尸体,除了今天。

京郊二十里外,废弃的藏经阁是阁楼的据点之一。才推开大门,我就闻到空气中凝结着刺鼻的血腥味,阁楼内部被一种奇怪压抑的氛围笼罩着。大厅众人一看见我,瞬间瞪大双眼,惊恐地僵在原地。

一滴血砸到眼角,抬起头,我才看见藏经阁悬空吊着数十具尸体,伤痕见骨,面目尽毁,鲜血淋漓。如此凶残恶心的杀人方式,一看就知道是笑面虎的手笔。他们的腰上挂着面具,我视线一扫而过,还认出几个眼熟的人。

在阁楼,所有人都头戴面具,互称代号,绝不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与面目,众人皆藏于一张张面具之后,各有秘密。

我以无面为面,所以才有无面弯刀的江湖诨名。

阁楼杀手不多,四散于各地,会出现在据点的多是情报线上的人。我想起昨夜江无眠的话,明白了头顶上这些人的死因,不是笑面虎的无聊玩笑,而是阁楼的警告,这是背叛的下场。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穿过尸海,在一片惊呼声中冷眼离开。

阁楼有四大杀手,六瓣花鸠、无面弯刀刀锋、千毒圣手岚以及笑面虎鬼屠。我与其他三人都交过手,唯独鸠的武功不知深浅,阁楼第一杀手之名当之无愧,自然也就成了我们三人的上级。

话虽如此,但我们四人关系一般,各自为营,除了必要从不见面,任务也多以飞鸽传信告知。但阁楼毕竟是阁楼,手眼通天,我昨夜失手,今日就收到了鸠的密信。

推门而入,鸠已等候多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阁楼有规矩,任务失手就是死路一条,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选择了沉默。

鸠对我复杂的心理活动视若无睹,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人不用杀了,沧溟要他身上的情报”

这话没头没尾,但阁楼的意思显而易见,不打算罚我失手之过。卖命十几年,一次失手,阁楼当然不会要我的命,这我早有预料。然而听见鸠的话,我悬在心上的弦反倒绷得更紧,因为他提到一个人,沧溟。

沧溟是阁楼最大的头儿,他从不露面,更极少有消息传出。这次乍然出现,竟这么巧盯上了沈确。

事情已没有我插手的余地,点点头,我转身就要走。

鸠抱着胸缓缓开口:“不过,这事儿要你来办”

“难道要我‘将功赎罪’吗?”我嗤笑一声,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鸠,“可我只会杀人”

鸠不在意我的质问,语气平淡如水,“看见大厅的尸体了么?”

“这也算威胁?”

“最近,阁楼内外一齐遭遇多方袭击,折损了大半人手。我们发现阁楼里出了内鬼,有人偷偷把阁楼的情报卖给了暗枢。”

“暗枢?那个隶属朝廷的情报组织?”

“对”

“但这和沈确有什么关系?”

“沧溟怀疑,沈确是暗枢的人”

“不可能”我快速否认,“暗枢的手段与阁楼不相上下,如果他是暗枢的人,我不可能活着回来”

“这件事必须你来做”,鸠的目光移向高悬的尸体,“他已经不相信情报线里的人了,你必须将功赎罪”

我冷嗤一声,阁楼是存是灭,我根本不在乎。

鸠转过身,眼睛像鹰一般冷硬凌厉,仿佛一下就看穿了我,“你只有一次失手的机会,别忘了你是为什么留在这”

他指尖微动,下一秒,高悬于顶的尸体人首分离,模糊不清的脑袋在地面砸出血坑,楼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我大笑出声,青筋暴起,明白了这才是阁楼对我的威胁。弯刀在下一瞬间已抵住鸠的脖颈,我盯着他,眼中闪烁着无法控制的杀意。

“不用你提醒,我当然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那是我的血海深仇。

“下一次,我会先抓住他的心脏,再割断喉咙”

鸠比墨色更深的目光里反射出我近乎狰狞的脸孔,他面无表情地抓住刀背,将红刃从脖颈缓缓挪开,不在意掌中鲜血,冷淡地说:“没有下一次”

我有了新身份,江北周家的二公子,周朗。

近两年,世家在朝廷一手遮天,皇帝为笼络地方势力,开设学堂,意在提拔地方学子。

江北周朗本应应召上京入学,却在出发半日后与心上人偷偷私奔。阁楼的眼线遍布全国,于是周家的二公子变成了我。

我没有舞文弄墨的本事,好在周朗是江北有名的痴情种窝囊废,我只需装个纨绔就能蒙混过关。

无名药铺里,我摘下面具,换下经年穿着的黑色飞袍,穿上了世家公子才能买得起的绸缎大衣。

江无眠替我理了理衣角,歪过脑袋看,“没想到你好好打扮打扮倒也还人模人样?”

“是吗?”我难得直视镜中的自己,因为常年昼伏夜出,面具下的脸孔揭开后竟有种瘆人的白,与年少时常年跑在烈日下晒出的小麦色皮肤全然不同。

“你觉得我和从前差别大吗?”

“从前?有多前?”

“从你第一次见我”

“那可太大了,毕竟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只会哭的小屁孩”

“现在呢?”

“现在倒是没见你再哭鼻子了”

“滚”

“现在嘛,你自然更像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

“是吗?”

阳光下,我顶着这张陌生的脸,轻轻吐出这二字,恍如隔世,判若两人。

“说回正题”江无眠端起茶,打断我的思绪,开始拿腔拿调,“你知道我们干情报和杀人有什么不一样?”

换身份后,江无眠变成了我的直属上级,我不得不俯首听他指挥。

“什么不一样?”

“送你一字箴言——演。”

江无眠神色正经,一副老气横秋的学究做派,“要知道,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你现在不是杀手,而是上京的纨绔,行事要符合‘人设’,不能再和之前一样,抓着弯刀就砍,像条不要命的疯狗”

江无眠嫌弃地瞥了一眼我手中红刃,“尤其把这破刀扔远点”

我收起刀,朝江无眠翻了个白眼。他话虽难听,说得却没错。

红刃原本不叫红刃,只是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刀。五年前一场意外,它替我挡住巨石,碎成几半。

没有人会用一把破刀行走江湖,但它救了我一命,我这个人恩怨分明,于是我拾回残刀,磨刃、制鞘、在断裂刀刃中间连接机关,重新锻造。

三个月后,残刀改头换面,变成一把尖锐凌厉的弯刀。我给它取了新的名字,红刃。

红刃独一无二,刀尖上流淌过无数人的血,它陪我走了很久,最终大概也会轻抚过我的脖颈,洒上最后一道火热。

江无眠扭过头又开始在旁边滔滔不绝地扯胡话,我坐在旁边擦刀,左耳进,右耳出。

直到热蜡烫过掌心,我猛地惊醒。

江无眠站在窗边,天竟已经黑了。

“终于醒了”江无眠吹灭面前铜盆里的火,“你第一次在暗线行事,别忘了我今天说的话。真要出了事,我可赶不回来救你。”

“什么?”昏睡半日,我揉了揉眼睛,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你不留在京城?”

“突然有事。”

“这么着急?什么时候走?”

江无眠视线飘向窗外,神色晦暗不清。

“现在”他说。

——

很快就到了地方学子入京的时间,为了方便,上京考学的世家公子被统一安排在学堂里。

东苑上课,别院住宿。我在院内,就知道院外重兵把守。这倒没什么,重要的是沈确也在这里,他是学堂主事,我的老师。

沈确才华出众,短短五年就在朝中鹤立鸡群。据说招募全国世家公子上京考学就是他的主意,为广聚英才,更为平衡朝中势力。

我本该同那些世家少爷们一样,一入京就巴巴地挤去沈确身边装样子,或者像京城纨绔一样尽日邀他喝酒吃茶,可我一连七日没出现,借口路上遭遇暴匪,重伤未愈不便入学。

我确实受了伤,是沈确那一刀。

那一刀不可谓不狠,但我杀人多年,伤疤遍布全身,不缺那一道。

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沈确。

他差点死在我刀下。

我始终忘不掉沈确那日在黑暗中看向我的视线。因为那道视线,我紧握红刃的手一顿,锋利的刀尖才会在沈确的侧颈割出一道血痕。看见那血,我才意识回笼,落荒而逃。

七日过去,沈确被红刃划出的伤痕还未变淡,我斜靠在屋顶遥遥望着,心中五味陈杂。

我昼夜盯梢,知道沈确每日只在学堂和宅府间两点循环,最爱做的事是枯坐在桌前看书,最喜欢吃的是家门对面小摊上的小米桂花糕。

眼前的沈确和二十年前别无二致,可我却手染鲜血,再回不到从前了。

阁楼动荡加剧,江无眠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能找到我,所以我才敢迟迟不与沈确接触。

江无眠有句话说得不假,做戏要当真。

我穿着世家公子才能买得起的锦衣长衫走在长安街上,一时竟有些恍惚。前半生杀戮的血腥岁月就好像是大梦一场,仿若我真的是出生世家的骄矜公子,而并非隐于黑暗的无名杀手。

我看着往来的人群、热闹的小摊、林立的大院,梦回儿时岁月,想起父亲曾偶然提到的,长安也曾是我的家。

可我不敢忘记,不敢忘记那场大火,还有淹没在火中的累累尸骨。原本我也该被埋葬其中,但我活了下来。

踏上复仇之路,这注定是活下来的代价。

盯着眼前巨大牌匾上的醉仙楼三个大字,我回过神,径直往里走去。

醉仙楼是长安有名的酒楼,京城达官贵人都常出入其中。楼有四层,我坐在三楼背街那一桌,隔着屏风听一楼说书先生侃侃而谈。令人不快的是,身边总有清脆的磕瓜子声传来。

“裴度”我小声警告。

“别吵!”裴度狠拍了我一把,接着又继续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正讲到精彩处”

他肩头立着的五色玄凤也跟着重复,“精彩!精彩!”

我扭过头盯着裴度,上下打量,这人分明一个京城贵公子,穿紫衣,摇折扇,风流倜傥,面俊似花,可小小年纪却不知什么趣味,爱听些旧时折子、京城八卦。

“对了,听说镇北将军边彻,死了”裴度一边磕瓜子一边挪过脑袋对我悄悄低语。

“边彻?”我不了解朝政,但也知道西北边家的赫赫威名,“是那个平定北狄三十年的边家吗?”

“正是!”裴度目光炯炯,说起八卦就停不下来,“边老将军膝下一儿一女,边彻身为长子,自继位后,十年没打过一场败仗”

“这么厉害?”我不相信。

裴度表情微妙的摇摇头,“朝中世家也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五年前,北狄人来犯,当时世家探子传来的消息是北境求和,边家军冒死进犯。但边彻上奏,说的却是北狄人气势汹汹,联合了大批人马埋伏在边关要塞,请求支援。朝中被世家把持,边家却独掌兵权,自然备受忌惮。所以当时朝中无一人相信,甚至天子都怀疑边家拥兵自重,妄图造反,不仅没批一兵一卒,还暗中克扣不少粮草”

“那时我跟着父亲到北境办事,才发现边彻所言不虚,真实情况甚至比奏疏上更加夸张。北狄联合了周边几个族群已屠戮进犯多城,边彻等不来援军,只身带着边家军直破北狄人要道。原本战争没那么容易结束,但正巧那时天降神火,一把烧了北狄人的粮仓”

“天降神火?有够巧的。”

“就是这么巧!多亏这一把火,边家军彻底逆转形势,将北狄人击退。不过最后抵达长安的奏疏中只有寥寥数语,边家在西北生死存亡的险境到了世家口中就成了他们理应尽的忠心。天子对边家疑心不减,而边家对天朝也暗暗离心。”

“虚伪庸夫”我忍不住骂道。

“我与他们可不是一党,你别含沙射影,连我一起骂了。”裴度打了我一拳,表情委屈,“我可是好人,才不是坏蛋”

玄凤跟着学舌,“坏蛋!坏蛋!”

我侧过头,揉了揉玄凤毛茸茸的脑袋,“你是个好蛋”

“若没有边彻,西北必然大乱”,裴度垂下视线,凑到我耳边,“但据大理寺内报说,边彻没死,但他身受重伤,不死也半残了。这么多年,边家被各方针对,没有兵卒,粮草削减,护甲武器拨下去的都是仓库中生满锈迹的那批。能撑到今日,已算是强弩之末...”

如此境况还能十年无败绩,我对边家倒是充满了好奇。

裴度眼睛一转,突然又抓起一把瓜子,“对了,说起来我最近还听说了城西苏美人的轶事,她可是......”

我无语地打断,“你就没别的事可干?”

裴度叹了口气,放下磕瓜子的手大口饮茶,“我每天都在大理寺混日子,那里天天罪案刑罚的,实在无聊”

“我倒觉得比话本精彩”

“怎么?”裴度盯着我,表情兴奋,“你想来大理寺?求求小爷,我就让你做我的跟班小厮!”

“没兴趣”

“也是”裴度的兴致霎时沉了下去,“你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周朗”身份名牒大剌剌地放在桌面,裴度冷不丁地叫出上面的名字,“这是你的真名吗?”

“你觉得是就是”我漫不经心地侧过头,避开裴度追问的视线。

裴度是我在阁楼外唯一有交集的人,因为我曾救过他,在我杀人的路上。

那是我刚成为刀锋的前两年,在阁楼买凶杀人很贵,但钱到我们手里只剩下皮毛。阁楼虽然有规矩,但我们杀手不免也要补贴补贴己用,接点私活儿。

那时,裴度还是家中不受宠的幼子,因无人陪伴爱上了和飞禽小鸟作乐。出事那天,为了追回被兄长故意弄伤赶走的鸟,裴度独自深入密林,被一群马贼绑架。

明明自己的身家性命岌岌可危,裴度还一心找鸟,朝凶面大汉破口大骂,自然就惹上了杀身之祸。

我自认不是好人,也没多少道德,我在阁楼里学会的规矩是有人出钱就有生意可做。所以当裴度无望大喊:谁来救救我的小鸟,把这些混蛋都杀了,我把身上的东西全给他时,我听见了。

我杀了马贼,弯刀上溅满十余人的血。

离开前,我爬上树,把藏在枝叶间受伤的鸟放到裴度手心,然后脱光他的衣服,拿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后来裴度吐槽:“言出必行,你还真帮我做到了”

裴度不受宠,但偏偏运气很好。被我救回后不久,他仗势欺人的兄长染病,卧床难起。不喜他的二房姨娘被父亲厌恶,彻底失了宠爱。几年后,裴度年满十八,理所应当接了父亲的班,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裴度比我小了近五岁,我与他来往并不密切,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认定是我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可他不知道,那个从马贼手里救下他的‘英雄’实际上是恶名在外的杀手,我纠缠不过,只好溜之大吉。

直到两年前,我调查灭门案时,我们再遇见。

桌面见空,小厮慢悠悠地端来酒肉瓜子,我灌了口酒,等人走到听不见脚步时才压低声音重新开口:“最近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裴度撇了撇嘴,“你来见我永远只问这一句”

“这是我唯一关心的事”

裴度摇头,“什么文书消息都查不到。你也知道十几年前长安失了一场大火,很多东西都在那场大火中丢失了,有意或无意的,想掩藏或不想掩藏的,都化为灰烬了”

我盯着桌上烛火,绝不甘心就此放弃。

戏听完了,裴度拾掇着要走。到门边,他犹豫不决,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我。

“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东西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捏着信纸,上面记录着二十年前京城的外遣名单,没有落水镇,更没有我爹方秀山,这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点起火,纸条燃烧成灰,一把被我洒向窗外无人的树林。

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来人身上带着难以驱散的酒味,砰地一声撞开我身前屏风,摔倒在前。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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