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追着那只蹦跳的晴天娃娃穿过朱雀大街时,贺茂祭的鼓声已经淡成了远处的嗡鸣。那娃娃的棉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紫色的光,像拖着条细长的尾巴,跌跌撞撞地钻进了条窄巷。
“跑这么快,是怕我给你换身新衣裳?”他笑着提刀跟上,雪白的羽织扫过巷壁的青苔,带起阵潮湿的霉味。巷子尽头立着座陌生的神社,鸟居的木柱爬满了常春藤,朱红色的漆剥落得只剩斑驳的碎片,像块被遗忘的旧伤疤。
那晴天娃娃突然停在鸟居下,猛地转过身。棉布上的朱砂笑痕不知何时变得狰狞,竹骨撑起的肚子鼓鼓囊囊,竟发出孩童般的咯咯声。鹤丸的刀刚要出鞘,却见那娃娃突然蹦进了神社,化作道白光消失在正殿的门后。
“有意思。”他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正殿里没有神像,只有满地散落的晴天娃娃,高高低低地挂在蛛网间,白色的棉布在穿堂风里轻轻摆动,像无数只垂着头的鸟。
最显眼的是供桌上的那个。比寻常晴天娃娃大了三倍,棉布上的朱砂笑痕弯得像道裂缝,系带处缠着圈发黑的注连绳。鹤丸刚走近,就听见细微的歌声从娃娃里钻出来,调子又轻又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挂在高高的地方。
明天又是好天气,别让雨儿下下来呀...”
是他小时候听过的童谣。那时候兄长还在,会用竹篾给他编简陋的晴天娃娃,挂在庭院的梅枝上,唱着这首曲子哄他练刀。鹤丸的指尖悬在供桌上方,忽然觉得这神社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是从别处传来的。
歌声越来越响,渐渐有了和声。那些挂在蛛网间的晴天娃娃开始同步摇晃,棉布摩擦的沙沙声混着童谣,在空荡的正殿里织成张粘稠的网。鹤丸皱了皱眉,刀鞘上的铃铛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像是在警告——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冷,那些娃娃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拉长,渐渐连成片暗紫色的雾。
“唱错啦。”他突然开口,声音在殿里撞出回音,“后半段该是‘如果你睡着了,我就把你取下来哦’。”
歌声戛然而止。供桌上的大晴天娃娃猛地晃了晃,棉布下伸出只苍白的小手,指甲缝里嵌着朱砂,正一点点往他脚边爬。鹤丸侧身避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钉在了地上,暗紫色的雾正顺着影子往上缠,像群贪食的蛇。
“这就想困住我?”他的刀劈出道白光,却在触及雾气的瞬间弹了回来。那些挂在蛛网间的娃娃突然齐齐转过身,棉布上的笑痕对着他,竟露出了牙齿的形状。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谁在哭呀?
把眼泪收起来吧,不然就把你挂起来哦...”
新的歌词钻进耳朵时,鹤丸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他抬手去摸,指尖触到的不是柔软的发丝,而是粗糙的棉布。心猛地一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指缝间渗出淡淡的竹青色,像被涂了层薄漆。
“这可真是...大大的惊喜啊。”他试图拔刀,却发现手臂已经不听使唤,关节处传来竹骨摩擦的吱呀声。供桌上的大晴天娃娃笑得更欢了,棉布下的小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暗紫色的雾顺着裤管往上爬,在皮肤表面凝成细小的符咒。
视线渐渐变高。鹤丸看见自己的身体正在拉长,和服的布料变成了雪白的棉布,腰间的刀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根粗粗的麻绳。他想抬头,却发现脖子被固定成了僵硬的弧度,只能看着自己的脚离开地面,晃晃悠悠地悬在了半空中。
蛛网间的娃娃们又开始唱歌,这次的调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挂在高高的地方。
没人记得你的名字,没人会把你取下来呀...”
鹤丸的视野里,自己的脸正映在供桌的铜盆上。雪白的棉布罩住了脑袋,朱砂画的笑痕从额头蔓延到下巴,嘴角被硬生生扯成上扬的弧度,像个永远卸不掉的面具。他想笑,棉布下的嘴角却纹丝不动;想拔刀,手臂已经变成了两根笔直的竹骨。
只有眼睛还能动。他看见供桌上的大晴天娃娃突然裂开,里面钻出只溯行军的利爪,暗紫色的能量顺着系带爬过来,要将他彻底裹进棉布。而那些挂在蛛网间的娃娃,棉布下露出的竟是一张张模糊的脸——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全都是被这神社困住的付丧神。
“可惜啊...”鹤丸的声音从棉布下钻出来,带着点含混的笑意,“我这人,最讨厌被人安排结局了。”
话音刚落,他胸前的棉布突然爆开。不是被溯行军的能量撕裂,而是从里面透出刺目的白光——那是他藏在衣襟里的小铃铛,是上次膝丸偷偷塞给他的护身符,此刻正被他用最后的灵力催发,震得整个神社都在发抖。
“晴天娃娃要是哭了,可是会下雨的哦。”
白光炸开的瞬间,鹤丸感觉到束缚自己的竹骨正在碎裂。他在漫天飞舞的棉布中落地,刀已出鞘,正劈在供桌上的大晴天娃娃头顶。那娃娃发出声凄厉的尖叫,化作无数暗紫色的光点,而那些挂在蛛网间的娃娃,也随着光点的消散纷纷坠落,露出底下积满灰尘的木牌,上面刻着被遗忘的名字。
歌声消失了。穿堂风掠过空荡荡的正殿,带着股清新的泥土味。鹤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已经恢复了原状,只是指尖还残留着棉布的粗糙感。供桌旁散落着片破碎的棉布,上面的朱砂笑痕被刀风劈成了两半,像个没说完的笑话。
他转身走出神社时,巷口的天光已经变得明亮。贺茂祭的鼓声又隐约传来,比之前更热闹了些。鹤丸摸了摸衣襟里的小铃铛,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笑了起来——下次见到膝丸,可得好好谢谢他这个“惊喜”。
至于那座陌生的神社,早已被他抛在了身后。只有风穿过鸟居时,还带着点断断续续的童谣,像段被遗忘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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