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休息两日但沈万竹一直在最大可能地去调养身体,灵丹妙药当饭吃,补得太过总会动不动就流鼻血,这天刚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便听见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万竹一回头便瞧见门外提着袍子奔来的梨见微,对方一路狂奔进来但在门口及时刹住了脚。
“仙君这是有何急事找我?”沈万竹抓过毛巾低头擦手,抬眼瞥见梨见微的脸将手里的毛巾递过去,“需要吗?”
梨见微才反应过来似的,她摇摇头自己抬手胡乱在脸上一抹,血迹反而被晕开,战袍更是被浸染成了朱红色。
显然是刚从前线回来,沈万竹还是把毛巾塞到了对方手里,“进来说吧,站着腰疼。”
“嗯。”梨见微进门后没有直接坐下而是看了眼水盆,眼睫扑簌,“你身体既然不见好那就推了天君的差事。”
沈万竹按着腰眼,“这个不像你的建议,现在不是哪里都缺人手吗?”
梨见微道:“缺一个你又不会如何,更何况你已经替我们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噢也是。”沈万竹看她没有坐下的意思便顺手把凳子从桌下拉过,“如果有其他事就坐下说吧。”
梨见微这才坐下,她轻揉着膝盖,“我会与天君说,去沧墟宫的人另选,我可以去找墨云。”
“多谢了,还有其他事吗?”
梨见微见沈万竹还是没有松口只好作罢,她摘下护臂,拆开缠起来的纱布,一圈一圈拆完后下面晶莹剔透的东西终于出现,而后一只手拿起递过去,“物归原主。”
沈万竹在旁看着,没想到这么一层层包裹的东西会是水纹叶,拿在手心里正反面摩挲着,即便被缠得如此紧这东西握在手里还是像一块冰,“没想到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竟然会是这个。”
想到此沈万竹眼中的笑意淡去,由他随手抛在脑后的东西居然会是一切事情的因。
“你是怎么知道的?”梨见微匆匆跑来虽然确实是担心沈万竹的状况,除此之外就是来告知水纹叶背后的真相。
看来看去也不过是个会发光的冰叶子,沈万竹抛着玩,“有人说了,南渡就是冲着它,冲着青阳的记忆来的。所以说青阳的记忆里到底藏了什么稀罕的宝贝?”
沈万竹前身是青阳这件事早已闹得天庭人尽皆知,梨见微对此又是喜又是忧,喜是因为青阳没有真正地魂飞魄散,忧是因为青阳的存在导致了沈万竹如今的悲剧。
“我也不清楚南渡为何会因为此物找上我。”梨见微同样不知情。
跌进掌心的水纹叶这次没有被抛起,沈万竹恍然捏紧了,“不是你用这东西引他出来?”
梨见微不解道:“是有人与你这么说的?”
沈万竹道:“对,所以我还以为你知道青阳的记忆里有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梨见微低头团起纱布,“他的记忆里藏了什么恐怕只有他们知道。不过确实还有一个办法。”
沈万竹猜到了她指的是什么,手指捏得又紧了些。
“你可以自己看,我看水纹叶只能知道你的过去,想看到具体的原主记忆需要用特殊的阵法。”梨见微对这办法不报太大希望,但隐隐地,她也从自己的语气里听出期望,记忆一旦复苏,许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即便不能再说,至少也不会一切空白,沈万竹眼中的她和青阳眼中的她又怎么会一样。
须臾,屋内只闻一长一短的呼吸声。
“算了。”沈万竹转而说道,牵出一个无奈的笑,“是什么都不重要。”
记忆复苏又如何,该结束得已经不能再彻底,他也不执着于知道因为什么而开始这段荒唐、全是欺骗的感情。
“嗯。”梨见微手里的纱布捏得皱起,感觉到眼睛依稀开始发痒,只得一鼓作气起身,“我不能离开太久。一切你就量力而行,缺了你总有人能替上,没有什么一定要拼上命才算结束。”
沈万竹也起身把人缓步跟在其后,将人送到门口,“多谢仙君挂心。”
推开门,抬头便望见黑压压的天兵阵列悬于头顶,如乌云压城。
梨见微刚迈出去一步暮然回首,那双从来英气的眼里却有水光闪过,鼻翼嗡动,她似乎长吸了口气才开口,“真的,没有可能吗?”
见此样子沈万竹方才想起这熟悉感原来是来源于大婚那日的梨见微,闻言后旋即明白过来什么,他不可能这时候眼睁睁给徒劳的期盼,所以语气毅然决然,“这世上活着的我只会叫沈万竹。”
从前是,往后更是,他不可能活在青阳的阴影下。
梨见微一抹眼角退身离去。
仓基山的战况焦灼数日,双方死亡不计其数,而古千钧那头依然没能攻下地府,天庭倾尽力气都要堵住地府和仓基山不让其人跑到人间,再发生当年的乱局。
而沈万竹难得度过了安静的几天,身体也恢复得不错,绛雪殿果真是远离众宫殿的世外桃源。
后山的溪水里有不少金鱼出现,沈万竹这天来这里觅食,一看水里扑腾扑腾的鱼他便脱下外袍,卷着裤腿袖子就蹚进水里。
金鱼显然被这么大个人惊着开始逆向游走,沈万竹眼疾手快直接揪住了最先跑走的那条,他拍了拍鱼肚子,“很机灵啊。”
这条鱼不大,但很是灵活,一被抓住还要使劲儿甩尾巴企图逃走,奈何沈万竹的手跟钳子似得一点逃不开,转而开始求饶。
“仙君饶命啊!我初来贵地不知道这里不能乱闯,您看我这小身板没几口肉的就饶了我吧!”
沈万竹听着孩童般的细声细语颇为吃惊,挪步到水中凸起的大石头前安然坐下,“居然还是个有修为的,那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你。”
“啊啊啊啊这池子里有的是修为比我高的您怎么就揪着我不放呢!?”
沈万竹随口道:“因为缘分啊,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今日这顿午餐非你不可了。”
“您要知道第一眼看上的东西绝非正缘,您吃了我绝对肚子痛!”金鱼尾巴都扇累了,只好捏了吧唧地躺下。
原本就放弃了挣扎的金鱼见沈万竹沉默了又重获信心,继续念叨道:“仙君您要知道绝对不能执着于第一眼就看上的东西,您看啊这世间多少痴儿怨女都是因为一见钟情走到一处,这真正的缘分肯定是清淡如水,您看我啊……”
金鱼一鼓作气开始论天论地,将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乱七八糟地说出去,良久后沈万竹也觉得聒噪,手一松就由着它跑走。
真是蠢鱼,为了活命竟说些他不爱听的话,道理倒是没说服沈万竹,但的确歪打正着搞得他没有食欲。
金鱼一泡到水里便迅速往前游,谁知这水突然一个扑腾又把它冲回原地,还撞到了这凶仙官的小腿,撞得它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中一把被抬起。
水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金鱼这次被捏住了肚子,头正对着一张人脸,虽然但是这凶神恶煞的仙官长得倒是没那么吓人,反倒病恹恹的,反应过来又被抓住了后它就更加忧心。
这仙官看着这么虚弱肯定是要拿它补身子了……
沈万竹把它的嘴捏成了个圆圈,兴味索然道:“怎么又是你?”
金鱼呜呜叫着,吐不出个完整的字,沈万竹不再故意捏它嘴。
“仙君你居然这么虚弱就吃了我吧。”金鱼唯唯诺诺地说,心里反倒不是这么想的,想活命就不能故技重施,那换个法子装装可怜。
沈万竹背贴紧被阳光晒得暖暖的石头,下半身完全泡进了水里,发丝在水下如一条条海带丝滑飘逸。
“你知道我是谁吗?”
金鱼道:“反正不是老天君。”
“你还认识他啊。”
提到天君金鱼语气都高昂起来,“当然,这条溪水就是他开出来的,我们在这里栖息了几百年的,没想到这里突然会搬进来你。”
沈万竹想起当日说到绛雪殿时仙官们的态度,这里果然是天君精心呵护了很久的地方,那是不是从很早前他就知道了自己跟青阳的关系。
“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猜你一定是很受天君宠爱,是不是他儿子啊?!”
沈万竹猝不及防笑出声,“你看我长得像他吗?”
“额,确实不像诶,天君比你好看多了。”
“……”沈万竹勾指弹它脑门,金鱼吃痛地嗷了一嗓。
“对不起,你看起来气血很不好,你要是能精神点比天君也就查那么一点点了。”
沈万竹一只手给它浇了把水,“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很久了,具体多久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我对这里很熟悉所以我猜我肯定在这里活了很久。”
沈万竹发现这溪水好像有点疗伤的作用,淌进水里的下半身丝丝凉意,还能活血,于是他把鱼放进了水里,自己也一道一头闷进去。
睁着眼,水清亮得能数清头顶水波揉碎的阳光,几尾闪着幽蓝微光的鱼蹭过他的指尖,水底不浅不深。
金鱼原本一道与他往前悠哉地游着,突而发现沈万竹身侧的庞然大物一下惊得往上跃去,同样水底的鱼也受惊纷纷往边上蹿。
“嗷呜——”明夷舒服地吼了一声,这一下不止水里的连林子里的飞禽都惊得蹿天,久久盘旋不敢落地。
沈万竹从水里出来后抹了把脸,顺手摸了摸明夷毛茸茸的脑袋,“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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