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书房内，陆天衡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乌木桌面上，震得杯中琥珀色茶汤溅出几滴。
“胡闹！”
这位A 级雷系异能者，四城穹顶议会成员之一的中年男人，声音如同闷雷在密闭空间内回荡。
“一个刚觉醒三个月的F级，还是来历不明的流民，你跟我说这是你的命定伴侣？”
陆澄站得笔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从小到大，他对父亲的决定从无异议……直到遇见林尧。
“父亲，尧尧的身份芯片已经补办，他不是流民。”陆澄声音低沉却坚定，“而且他的异能是罕见的精神系——情绪感知，这对团队协作……”
“情绪感知？”陆天衡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就是这种异能影响了你？”
他突然起身，周身萦绕着细小的电弧，“三个月前你从污染区巡逻回来就开始不对劲。是不是那时候就被操控了？”
陆澄瞳孔微缩，记忆闪回某个雨夜……他在D7区边缘发现昏迷的林尧，银发少年浑身是伤，却美得惊心动魄。
那一刻，某种宿命般的悸动击中了他，仿佛他们早已相识……
“没有操控！”
陆澄斩钉截铁地打断回忆，“是我先追求尧尧的，他为了和我在一起甚至……”声音哽了一下，“甚至销毁了原有的身份芯片，在污染区边缘流浪了半个月……”
陆天衡眯起眼睛。
这段为爱私奔的故事他已经听儿子讲过三遍，每次细节都分毫不差，简直像是……被提前预设好的。
作为城主，他太清楚精神系异能的危险。
“下周的E-427副本探索，我会派周教授随行。”陆天衡突然转变话题，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夏薇也去，她是S级精神屏障异能者，对团队很有帮助。”
陆澄眼前一亮：“那尧尧也可以……”
“不行！”陆天衡厉声打断，“F级去E级副本等于自杀。”
他审视着儿子瞬间黯淡的表情，话锋一转，“除非……你能证明他的情绪感知确实有价值。”
陆澄立刻抬头，眼中重燃希望：“尧尧的能力可以预警队员情绪异常，预防内讧！而且……”
他急切地翻找记忆，突然想起上周在古籍室偶然翻到的一本《副本生态学》。
“E-427最近变异的精神系污染兽会产生致幻信息素，尧尧的情绪感知正好克制这个。”
陆天衡不动声色地观察儿子。这个理由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被人精心设计的。
他轻轻颔首：“那就让他去吧。不过……”他意味深长地补充，“夏薇会全程监督他的异能使用。”
当陆澄欢天喜地离开后，陆天衡按下通讯器：“安排暗鸦混入探索队，重点监视林尧。如果发现他对我儿子使用精神控制……就地清除。告知周教授，这次副本体验课时间延长至三小时。”
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你露出马脚了吧。
……
学院训练场上，林尧正“艰难”地练习着精神丝线操控——将十米外的水杯微微移动半寸，然后“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地，赢得围观学员一片嗤笑。
“就这还想去E-427？”王锐抱着手臂冷笑，“怕是连副本入口的威压都扛不住。”
林尧低着头，银发垂落遮住他讥诮的眼神。这群蝼蚁根本不知道，他刚才那缕“微弱”的精神丝线，已经悄无声息地侵入他们的潜意识，埋下了十几种致命暗示。
只要他愿意，随时能让这些人自相残杀。
“尧尧！”陆澄兴奋的声音传来，“父亲同意了，你可以跟我一起去E-427了。”
林尧抬头，瞬间切换成惊喜又忐忑的表情：“真……真的吗？可是我的等级……”
“你的情绪感知很重要。”
陆澄单膝跪地，心疼地擦去林尧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而且我这段时间特训你，你不是已经能稳定释放精神探测了吗？”
他完全相信了林尧伪装出的进步。
不远处，夏薇冷眼看着这一幕，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作为S级精神屏障异能者，她隐约感觉到林尧周围的精神力场异常……稳定，完全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弱小。
但每次她想深入探查，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装模作样。”她低声咒骂，转身走向装备室。
副本里多得是机会揭穿这个贱人的真面目……或者，让他永远闭嘴。
……
E-427副本入口处，扭曲的空间裂隙像一张蠕动的嘴。
二十名探索队员穿戴整齐，陆澄正仔细检查林尧的防护服。
“记住，跟紧我。”他压低声音，“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通过精神链接通知我。”
他指了指两人手腕上闪着微光的符文手环——这是陆家特制的精神传导装置，能在副本内保持短距离心灵通讯。
林尧乖巧点头，余光扫过队伍中的几个特殊人物：夏薇站在最前排，时不时投来怨毒的一瞥；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沉默男子站在角落；还有秦暮，这位B城公子不知怎么混入了D城队伍，正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裂隙稳定，可以进入。”周教授的声音传来，“记住，本次探索限时三小时，严禁进入高危区！目标采集源质花和监测污染兽变异情况。”
穿过空间裂隙的瞬间，林尧感到袖中的源质结晶碎片剧烈发烫。
E-427内部的景象逐渐清晰。
这是一个被紫色雾气笼罩的废弃实验室群，残破的∞符号与七芒星标志随处可见，与旧世界异能协会的标记一模一样。
“分组行动。”
周教授指挥道，“陆澄带A组往东区，夏薇带B组往西区，每小时汇报一次。”
林尧跟着陆澄的小队前进，精神丝线却早已悄然扩散。他感知到夏薇偷偷脱离队伍，正利用精神屏障异能隐匿身形，跟在他们后方。
完美的猎物上钩了。
半小时后，当小队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林尧突然“痛苦”地捂住头：“有……有很强的情绪波动……那边——”他指向一条标有高危禁入的通道。
陆澄立刻紧张起来：“什么情绪？”
“恐惧……愤怒……像是有人被困住了。”林尧演技精湛，蓝眸中盈满担忧。
小队成员面面相觑。陆澄犹豫片刻，做出决定：“你们继续按原路线探索，我和尧尧去查看一下，很快回来。”
没人注意到，当陆澄和林尧转向高危区时，夏薇嘴角勾起得逞的冷笑，而暗鸦悄然跟了上去。
……
高危区的紫色浓雾中，林尧的银发微微发光。他故意落后几步，让精神丝线捕捉到夏薇释放的诱兽信息素。
这种特殊波动能吸引高阶污染兽。
“尧尧，你确定是这边？”陆澄回头问道，突然脸色大变，“小心！”
一道黑影从雾中扑出，三米高的类人形生物，皮肤上布满蠕动的神经突触，正是E-427最危险的噬魂者。
它发出刺耳的精神尖啸，普通异能者听到的瞬间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林尧在心中冷笑。噬魂者的核心正是他需要的源初之核载体。他装作被尖啸震晕，实则精神丝线已如利刃出鞘，只需0.2秒就能贯穿这头畜生的脑核。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
“尧尧！！”陆澄的嘶吼传来。
林尧惊愕地感知到，陆澄竟然放弃了最擅长的雷系远程攻击，而是以肉身全速冲来。
这个傻子想干什么？！
噬魂者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陆澄脑中迅速思考着最为合理的方略。
发动雷击会波及林尧，唯一选择就是……他纵身一跃，用身体挡在林尧与利齿之间。
“噗嗤——”
尖锐的神经触须贯穿陆澄的肩膀，鲜血喷溅在林尧脸上。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
林尧愣住了。
在旧世界，背叛与算计是常态，没有人会为了拯救他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每个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他曾亲眼见证亲兄弟为了一点积分互相残杀……
噬魂者发出胜利的嘶吼，准备第二次攻击。重伤的陆澄根本挡不住。千钧一发之际，林尧眸中银光暴涨。
“滚。”一个冰冷的音节。
无形的精神利刃瞬间绞碎噬魂者的神经中枢，它僵在原地，然后像被抽掉骨头的皮囊般轰然倒地。整个过程不到0.1秒，快得连痛觉都没来得及传导。
陆澄艰难地转头，恍惚间似乎看到林尧眼中未散的银光，和那瞬间凌厉如刀的气势……但下一秒，他的小恋人又变回了那个瑟瑟发抖的脆弱模样。
“阿澄！阿澄！“林尧“惊慌失措“地扶住他，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你怎么样？别吓我……“
一定是失血过多产生幻觉了，陆澄虚弱地想。他的尧尧怎么可能有那么可怕的眼神？更别说秒杀高阶污染兽……
“没……没事。”他强撑着笑笑，“保护你……是应该的……”
林尧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应该的？这是什么蠢话！
在旧世界，这种无谓的牺牲只会被嘲笑。但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精神核心传来一阵陌生的刺痛？
远处传来脚步声，夏薇和暗鸦正赶来。
林尧迅速权衡利弊：让陆澄死在这里，换个操控对象确实更安全。
但——
“撑住。”他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按在陆澄伤口处，一缕精纯的精神力注入，暂时封住了致命出血。
然后在其他人赶到前，他踉跄着跑向噬魂者的尸体，装作偶然发现般惊呼：“这……这里有颗发光的晶体，会不会是……治疗用的？”
当夏薇冲进现场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陆澄重伤倒地，林尧哭哭啼啼地捧着一颗紫色晶体，而污染兽的尸体……奇怪，怎么像是被精神系异能一击毙命？
“阿澄哥哥！”夏薇扑过去，随即厉声质问林尧，“你把他带进高危区？你想害死他吗！“
林尧不理会她的指责，专注地将晶体贴在陆澄伤口处。晶体接触到血液，立刻化为液态渗入，开始修复受损组织。
这是旧世界的急救技术，新世界无人知晓。
暗鸦默默观察着一切，尤其是林尧熟练到诡异的救治手法。他悄悄启动记录仪，将画面传回给陆天衡。
陆澄的呼吸逐渐平稳。林尧这才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夏薇：“是夏小姐引来的污染兽吧？你的精神屏障有信息素残留。”
夏薇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我感知到的。”林尧声音很轻，却让夏薇如坠冰窟，“你想杀我，却差点害死阿澄。”
他蓝眸深处闪过一丝银芒，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这个仇，我记下了。”
夏薇倒退一步，莫名感到一阵刺骨寒意。这个瞬间，她无比确信——林尧绝不是什么F级废物。
但当她想要尖叫揭穿时，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声音……
“先送阿澄回去。”林尧突然提高音量，恢复了那副柔弱姿态，“他需要专业治疗。”
当救援队赶到时，没人注意到噬魂者核心已经少了一半……最精华的部分早已被林尧吸收。他的异能核心修复了3%，力量恢复至18级左右。
更重要的是……
返程的担架旁，林尧静静注视着昏迷的陆澄。按照理性计算，此刻抛弃这个累赘才是最优解。
但为什么，他会选择暴露风险更高的方案？
“只是……实验还没做完罢了。”
他轻声自语，伸手拂去陆澄额前的血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远处，E-427副本的紫色雾气诡谲翻涌，仿佛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能当上城主的肯定不是善茬。
看到自己儿子前后反差太大，林尧又恰好觉醒了精神系异能，再加上三次“为爱私奔”故事讲得分毫不差，他说证明价值，马上就能为林尧的异能找借口说明价值。一切太恰到好处……城主立马意识到自己儿子的记忆很有可能被动了手脚，并且迅速做出行动。
这样的智商和行动力，不愧是城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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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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