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陆澄挣扎着从担架上坐起，肩部的伤口在动作下崩裂，瞬间染红了绷带，他却浑然不觉。那双总是盛满温柔和心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燃烧的焦虑和一丝濒临崩溃的恐慌。
“尧尧呢？！他在哪？！”
他抓住旁边一个队员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痛呼出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只有我回来了？！他是不是还在里面？！”
“陆少！冷静，你的伤！”
周教授急忙上前按住他，“林尧同学和秦少爷失散了，但我们正在想办法定位他们。你现在的状态不能……”
“放开我！”
陆澄猛地甩开周教授的手，眼中布满血丝，那份属于S级强者的威压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电弧在他周身噼啪作响。
“他一个人在里面怎么活？！他那么弱！离了我他根本不行！他需要我！”
他挣扎着就要往副本深处冲，脑海中全是林尧在污染兽面前瑟瑟发抖，孤立无援的脆弱模样。
那是他用自己的记忆和满溢的爱意塑造出来的，需要他时时守护的珍宝。
“阿澄哥哥，你疯了吗？！”夏薇冲过来，试图用精神屏障安抚他暴走的情绪，却被狂暴的雷系能量弹开，脸色煞白，“为了那个废物你连命都不要了？！”
“他不是废物！”陆澄怒吼，声音却带着绝望的颤抖，“他是我……我……”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鲜血从嘴角溢出，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身体的剧痛远不及心中的恐慌……尧尧不见了，那个离了自己就活不下去的尧尧，此刻正独自面对副本里未知的恐怖。
就在这时，营地入口处传来骚动。
“回来了，秦少爷和林尧同学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秦暮抱着林尧，大步流星地走来。
林尧的裤腿被划破，露出的小腿上缠着秦暮撕下的衣料做的简易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一只手环着秦暮的脖子，头靠在秦暮胸前，银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
然而，当林尧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营地中央那个摇摇欲坠，嘴角带血，眼中只剩下绝望和恐慌的陆澄时，他脸上那副柔弱的伪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陆澄也看到了他们。
他看到秦暮抱着林尧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亲密。他看到林尧靠在秦暮怀里，那是一种全然依赖的姿态。
他甚至看到……林尧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放松的，甚至……带着点愉悦的弧度？
这根刺，狠狠地扎进了陆澄的心脏。
刹那间，所有被强行压下的疑虑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缠绕。
昏迷在D7区边缘的意外相遇……
三个月来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依赖和索取……
那似乎永远无法真正提升的F级实力……
对身份芯片补办后三级公民身份的欣然接受……
还有此刻，在另一个强大庇护者怀里的安心……
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撞入陆澄被爱意填满的脑海。
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为爱牺牲的流浪，只有一场精心策划的，以他为跳板的攀附。
他陆澄，只是这个银发少年在D城寻求庇护时，最便利，最好用的工具。
而现在，B城少主秦暮，一个比他身份更高，资源更丰厚的工具出现了……所以，他被抛弃了。
被利用的愤怒？不，那太肤浅。
被背叛的痛苦？不，那太直接。
此刻充斥陆澄整个胸腔的，是一种更深的，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绝望和悲伤。
他看着林尧，眼神不再是炽热的爱恋，而是如同破碎的琉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脆弱和……被全世界遗弃般的茫然。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肩上的伤和心口的痛让他看起来不堪一击，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彻底吹垮。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和浓重鼻音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碎。
林尧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澄。
在旧世界，失败者只有两种结局：死亡，或者比死亡更可怕的苟延残喘。
他们的表情是麻木，是怨毒，是歇斯底里，但绝不是……像陆澄此刻这样，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和脆弱。
那种脆弱，不是力量的缺失，而是信念的崩塌，是精神支柱的粉碎。
林尧的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陌生的，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强烈，甚至让他环着秦暮脖子的手臂都僵了一下。
嘲笑他！林尧的理智在脑中尖啸。
多么愚蠢！为了一个可能是虚假的爱情就崩溃成这样。
在旧世界，这种软弱的废物活不过第一天。他此刻的破绽百出，杀他易如反掌。快嘲笑他的不堪一击！
但……他笑不出来。
看着陆澄那双失去焦距，只剩下无边痛苦的眼睛，看着他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迹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林尧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冰冷理智，第一次出现了不受控制的凝滞。
那股刺痛感顽固地存在着，干扰着他的判断。
“啧……麻烦。”
林尧在心中低咒一声，迅速做出了一个理性的决定——安抚。
这个工具目前还有用。
他提供了身份庇护，学院资源，接近副本的机会，甚至是他父亲陆天衡的潜在利用价值。
而且，关于情感的实验，陆澄这个样本提供的数据最为丰富和极端，就这么废弃掉，再去寻找，培养一个新的样本，不仅耗时耗力，结果也未必理想。
从投入产出比来看，安抚陆澄，维持现状，是最优解。
至于这点安抚的付出？不过是做戏而已，是他作为既得利益者应付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成本罢了。
电光火石间，林尧脸上的茫然褪去，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巨大惊喜，深切担忧和浓浓委屈的表情。
他猛地挣扎着要从秦暮怀里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急切的渴望：“阿澄！阿澄！放我下来！”
秦暮下意识地抱紧他：“别动，你腿上有伤。”
林尧却不管不顾，用力推开秦暮，单脚踉跄着，用一种极其狼狈又无比坚定的姿态，一瘸一拐地，几乎是扑向陆澄。
“阿澄！我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扑到陆澄面前，不顾自己腿上的伤，伸出双手紧紧抓住陆澄染血的前襟，仰起脸，蓝眸中蓄满了泪水，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依赖和恐惧。
“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秦少爷是救了我……但我只想回到你身边，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安全……”
他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陆澄的绝对依恋。
在扑过来的瞬间，他甚至还“无意”地用脸颊蹭了蹭陆澄的颈窝，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受惊的小兽，发出细微的呜咽。
陆澄僵硬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滚烫的泪水撞得一晃。
怀中真实的触感，那熟悉的，带着淡淡蓝莓气息的味道，还有林尧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只有你”……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刚刚筑起的，冰冷的怀疑之墙。
满级的好感度和脑补出的刻骨铭心再次占据了上风。
刚才那残酷的念头，在林尧如此直白炽热的表白和依赖面前，显得如此荒谬可笑。
“尧尧……”
陆澄的声音沙哑破碎，他几乎是本能地，小心翼翼地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颤抖地回抱住了怀中颤抖的身体。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淹没了他，肩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低下头，将脸埋在林尧的银发间，贪婪地汲取着这份真实的存在感。
一旁的夏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
她看着陆澄瞬间被安抚，重新将那个贱人视若珍宝的样子，眼中燃烧的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必须除掉他！只有林尧彻底消失，阿澄哥哥才会看到我的好！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迫切。
而秦暮，看着林尧毫不犹豫地推开自己，扑向受伤的陆澄，看着他眼中那份对陆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心中那股征服欲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起了更强烈的火焰，还掺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异样悸动。
在这个资源匮乏，人人自危，为了一点利益就能背叛的新世界，像林尧这样纯粹，痴情，在更好的选择面前依然坚守本心的人，简直如同淤泥中开出的白莲，稀有而珍贵。
他想要得到他，更想要守护这份在他眼中无比珍贵的纯粹。
为此，他愿意付出更多努力，甚至……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代价。
陆城主之前的暗示性合作提议，似乎不再那么难以接受了。
林尧靠在陆澄怀里，感受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和收紧的手臂，脸上依旧维持着劫后余生的脆弱表情，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计算。
安抚成功，工具状态稳定。
夏薇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需重点防范。
秦暮的眼神更加灼热，可利用价值提升。
腿伤……正好可以作为接下来“合理”休养，避开某些探查的借口。
至于心口那点早已消失的刺痛？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系统干扰，已经被他强大的理性彻底清除。
情感是工具，是弱点，而他林尧，绝不会重蹈这些新世界蠢货的覆辙。
他闭上眼，将脸更深地埋进陆澄的颈窝，扮演着受惊后寻求安慰的恋人，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冰冷的弧度。
林尧：哎呀，好像玩的有点过火了，赶紧安慰。
陆澄哭唧唧：你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林尧毫不犹豫反驳：怎么可能（压根谁也没恋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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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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