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如同最坚固的冰层,在林尧的思维核心深处咆哮着发出警告:愚蠢!为一个失去价值,濒临死亡的旧工具,居然打算放弃近在咫尺,能切实增强力量的地脉之心?
这违背了他生存的一切准则。最优解永远是力量,力量才是碾碎一切阴谋,掌控自身命运的唯一基石。
石穴深处,那股陌生而强大的精神波动已经彻底锁定地脉之心,贪婪的意志如同实质的触手,即将攫取那团温暖的土黄光芒。
裂缝下方,陆澄那微弱的精神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挣扎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破碎感,滑向彻底的死寂。
林尧的指尖,距离石穴的阴影,仅差毫厘。
然而,他的身体却违背了思维核心的绝对指令,猛地拧转!不是向前突入石穴,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暴烈,狠狠撞向侧下方那条被粘稠苔藓覆盖的狭窄裂缝。
轰——!
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重锤,瞬间将覆盖裂缝,散发着恶臭的厚厚苔藓层连同其下坚硬的,布满孔洞的腔壁,炸得粉碎。粘稠的绿色汁液和碎石如同暴雨般泼洒。
借着炸开的豁口,林尧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裂缝深处。
那景象,如同最残酷的油画,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美感。
陆澄背靠着冰冷湿滑的腔壁,蜷缩在污秽的角落里。
他那张曾经俊朗,带着阳光般温暖笑容的脸,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红的血痂混合着污垢,沿着他英挺的鼻梁蜿蜒而下,凝固在失血的唇边。
深蓝色的D城制式战斗服早已破烂不堪,被撕裂的布料下,是几道深可见骨,边缘焦黑卷曲的恐怖伤口。
明显是强大的能量攻击留下的痕迹。S级的能量残留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他身上。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般的痉挛。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在眼窝处投下深深的阴影。
身体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脆弱得像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琉璃器皿。
就在他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一只形态扭曲,如同巨大腐烂蜈蚣与蝙蝠杂交体的污染兽,正高高扬起它那布满倒刺和粘稠涎液的狰狞口器。
口器深处,幽绿的毒光闪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它那无数只眼死死锁定着眼前毫无反抗之力的猎物,致命的毒液蓄势待发。
而陆澄,对此一无所知。他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或者说,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干裂苍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呢喃着一个破碎的音节。
林尧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微弱到极致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呼唤。
“尧……尧……”
随即,那近乎凝固的痛苦表情,竟奇异地放松了一丝。一丝近乎虚幻的,解脱般的,甚至带着一丝幸福意味的弧度,极其艰难地在他染血的唇角勾起。
仿佛死亡并非终结,而是通往某个温暖彼岸的桥梁,在那里,他能再次见到那个他深爱着,却已逝去的爱人。
“我……就……要来……见你了……”
无声的灵魂波动,带着最后一丝执念和满足,微弱地传递出来。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暴虐的怒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林尧心底轰然爆发。这怒意来得毫无征兆,汹涌得几乎撕裂他引以为傲的绝对理性。
不是为了陆澄的濒死,不是为了那即将落下的毒牙,而是为了那张染血的脸上,那抹该死的,刺眼的,带着解脱和幸福的微笑。
凭什么解脱?!谁允许他解脱?!谁允许他带着这种愚蠢的,虚假的满足感去死?!
林尧甚至没有思考。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如同撕裂空间的银色闪电,直接出现在那只高高扬起毒牙的污染兽上方。
嗡——!
不再是之前那种精准,高效,无声的灵魂抹杀。这一次,狂暴的精神力量如同失控的海啸,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纯粹的,碾压性的意志裹挟着实质化的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污染兽那混乱肮脏的灵魂核心。
噗嗤!噗嗤!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到极点的闷响。那只庞大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污染兽,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
它那无数复眼中的幽绿光芒瞬间熄灭,布满倒刺的口器如同融化的蜡般扭曲,崩塌。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数无形的巨锤同时砸中,每一寸甲壳,每一块血肉,每一条扭曲的节肢,都在同一时间向内爆裂,塌陷,湮灭。
粘稠腥臭的□□和破碎的组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缩,碾碎,最终化作一滩冒着青烟,散发着浓烈焦糊恶臭的污浊液体,泼洒在陆澄身前的地面上。
这一击,宣泄的怒意远超实际所需,消耗的精神力足以轻易抹杀数只同级别的污染兽。
纯粹是浪费!
林尧甚至没看那滩污秽一眼。他落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一步跨到陆澄身前。
浓烈的血腥味和污染兽的恶臭扑面而来。陆澄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身体冰冷得像一块石头。那张染血的,带着虚幻幸福微笑的脸,近在咫尺,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粉碎。
救他?
林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濒死的旧工具。
理性再次占据了上风,带着尖锐的嘲讽:毫无意义!一个被他抛弃,被敌人重创,精神彻底崩溃的废物。
救活他,除了浪费珍贵的药物和精力,还能得到什么?一个累赘?一个可能暴露他秘密的定时炸弹?一个只会带来麻烦的旧日幻影?
他应该转身就走。趁那个神秘强者还在石穴内收取地脉之心,他还有机会去追踪,或者寻找其他替代材料。
秦烽那边拖得越久,暴露的风险越大。最优解,永远是离开!
念头如此清晰,冰冷,不容辩驳。
然而——
林尧的身体,再一次背叛了他的思维。
他单膝跪了下去,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却又奇异的流畅。
冰冷的指尖拂开陆澄额前被冷汗和血污粘住的碎发,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他从随身携带的,极其隐蔽的空间装置中取出纯净的清洗剂,强效消毒喷雾,细胞修复凝胶,特制的能量绷带……
动作精准而快速,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将污垢和可能残留的污染毒素彻底清除。
冰冷的喷雾接触到伤口时,陆澄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散发着微光的粘稠药物覆盖在翻卷的皮肉上,开始缓慢修复受损的组织。
动作稳定,一圈又一圈,将几处最致命的伤口严密包裹,阻止生命的流逝。
他的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每一个步骤都如同教科书般精准无误,效率高得惊人。可当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陆澄冰冷皮肤下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脉搏时,一种陌生的,细微的凝滞感,还是在那冰冷的湖面下泛起了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他甚至,在完成包扎后,用指腹极其自然地,极其轻柔地拂去了陆澄额角因剧痛本能沁出的,冰冷的冷汗。
做完这一切,林尧站起身,退后一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双手刚刚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那个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点,但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陆澄身上。
地脉之心丢了,被一个不知底细的神秘强者截胡。
秦烽那边,失踪时间已经超出了合理范围。那个被情感操控的庇护者,此刻恐怕已经陷入恐慌和猜疑的漩涡。
长时间失踪必然增加暴露的风险,他需要尽快回去,编织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陆澄……这个巨大的麻烦,此刻像个破碎的娃娃躺在这里。
怎么处理?带走?丢下?带走如何安置?丢下……他刚才那一系列毫无意义的救治行为又算什么?
银发少年静静地站在浓稠的黑暗和浓烈的血腥味中,身边是昏迷的旧日恋人。
他那张精致脆弱,如同神祇造物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名为烦恼的情绪。
不是冰冷的算计,不是漠然的权衡,而是真真切切的,如同被无形丝线缠绕住的,带着一丝茫然和……难以言喻的滞涩感的——烦恼。
这位曾登顶旧世界积分榜,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在任何绝境中都能找到最优解,永远将自身置于绝对主动地位的灵魂操控者,此刻,竟被一个早已丢弃的旧工具,和一连串失控的选择,拖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局面。
力量尚未恢复,目标材料丢失,庇护者可能失控,还捡回一个濒死的麻烦……
局面,第一次超出了他预设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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