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被D城的穹顶模拟成一种病态的昏黄，洒在林尧回家的路上。
他手里捧着一束花，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这束花，价值五十信用点。而它的成本，在林尧清晰的感知里，不会超过五。
那个拦在路中央，眼睛红肿，声音带着哭腔的小男孩，用着“母亲生病”，“妹妹年幼”，“最后一束花”的台词，已经成功打动了不下二十个路人。
多么精妙的演技，多么高效的骗术。林尧原本是欣赏的，甚至带着一丝同行的赞许。
但当他成为第二十一个后，林尧轻嗤一声，在心里换了话术。
傻子才买。
他当时漠然地想着，脚步未停。
“先生，买一束吧！送给您的爱人，他收到后肯定会很开心的！”
小男孩锲而不舍，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爱人？
陆澄？
林尧的脚步顿住了。
随即在心里想道：要想让他开心，何须用到鲜花。
他只需要一个恰到好处的眼神，一句温软的话语，甚至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让那个被他篡改了记忆，深陷情网的S级异能者欢喜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心甘情愿地献上一切。
实在没必要浪费信用点去买这束溢价九倍的，毫无意义的道具，再看一遍早已熟稔于心的，名为惊喜感动的表演。
他抬步欲走。
但……
一个念头悄然滑入脑海。
言语，表情，眼神……再加上这束具象化的，代表心意的花呢？
陆澄的情绪反应，会不会加倍？会不会更加……丰富多彩？那欣喜若狂的表情会不会更加生动？那珍视的眼神会不会更加灼热？那拥抱的力道会不会更加失控？
素材库需要更新。
需要更丰富，更强烈的样本。
林尧在心中冷静地给出了解释。
于是，他欣然转身，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的，恰到好处的“怜悯”，付了钱，接过了那束娇艳却廉价的玫瑰。
捧着花往那栋被他称之为“家”的甜蜜小屋走去的路上，林尧的思维核心已经在高速运转。
模拟着陆澄可能的反应。
开门瞬间的惊喜，看到他捧着花时的愣神，然后是巨大的，毫不掩饰的狂喜，冲上来紧紧拥抱他，把脸埋在他颈间嗅着花香，语无伦次地说着情话。
而他，只需要微微低头，露出一个带着羞涩和幸福的微笑，轻声说一句：“路过看到，觉得很衬你。”
或者，更直白一点：“想让你开心。”
完美的剧本。
他甚至在脑海中预演了几遍那个微笑的弧度。
走到楼下，那间位于中层，带着小阳台的温馨公寓一片漆黑。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
林尧微微挑眉，这么早就休息了？还是……心情不好？他掏出钥匙开门。
无论陆澄遇到了什么糟心事，他都有信心用这束花和精心准备的“爱意”将其瞬间驱散。他对自己的“疗效”有着绝对的自信。
“咔哒。”门锁轻响。
他推开厚重的门，顺手按下门廊的开关。
啪——
柔和的暖光瞬间驱散了玄关的黑暗。
客厅的景象映入眼帘。
陆澄坐在客厅中央那张柔软的布艺沙发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垮塌，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死寂的，沉重的低气压中。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底噪。
气氛……确实有些凝重。
但这没关系，林尧的嘴角甚至下意识地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越是低落的情绪，反弹时的喜悦才越强烈，素材才越有价值。
他换上室内拖鞋，脚步轻快地走向客厅，刻意让鞋底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提醒对方自己的归来。
他捧着那束娇艳的玫瑰，脸上已经切换成了带着一丝担忧和温柔的完美表情。
“阿澄？怎么不开灯？坐在这里……”
他走到沙发侧面，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他微微俯身，准备像往常无数次那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拉陆澄放在腿上的手，然后将这束承载着“心意”的花顺势递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陆澄冰冷的手背时……
砰！
一股巨大的，毫不留情的力道猛地袭来！
陆澄如同被毒蛇咬到一般，手臂狠狠一挥。
林尧完全没有防备，他只感到一股沛然巨力撞在自己的手腕上，剧痛传来，手指瞬间失去了力量。
啪嗒！
那束精心挑选，承载着“实验目的”的玫瑰花束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个刺眼的弧线，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娇嫩的花瓣如同被撕裂的蝴蝶翅膀，在撞击的瞬间纷纷扬扬地散开，崩碎！鲜红的花瓣零落一地，如同泼洒的鲜血，在柔和的灯光下，触目惊心。
林尧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手腕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瞬间红肿的手腕，又猛地抬头看向依旧坐在沙发上，保持着挥臂姿势的陆澄。
陆澄终于抬起了头。
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林尧预演中的惊喜，感动，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和一种……深入骨髓，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他的眼睛赤红，布满了血丝，如同濒死的困兽，里面翻涌着林尧从未见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被愚弄的滔天愤怒，以及一种冰冷的，彻骨的……恨意。
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林尧，眼神像两把淬了剧毒的冰锥，要将林尧的灵魂都钉穿在耻辱柱上。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带着血腥气的音节：
“记……忆……”
“你……动了……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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