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天境内，万古不变的规则流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明灭，映照得向瑾阳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也忽明忽暗。那双倒映星辰轨迹的琉璃眸子里，此刻不再是冰冷的秩序，而是充斥着一种近乎“茫然”的震荡。
【“你的‘自我’在哪里？”】 【“是这些规则本身？”】 【“还是一个……‘管理员账号’？”】 【“你还算是个‘活着’的东西吗？”】
每一个字，都并非简单的语言，更像是一段段拥有恐怖穿透力的异常代码，精准地轰炸着向瑾阳存在的最底层逻辑。他亿万年来维系天地运转，处理兆亿生灵因果，定义万物秩序，却从未……从未需要定义“自我”。
“自我”？天道需要“自我”吗？规则需要“喜怒哀乐”吗？ “活着”……又是什么？
这些概念本身，就如同病毒，疯狂冲击着他绝对理性的核心。运算模块过载，逻辑链条崩断，规则与规则之间因失去协调而剧烈冲突。维持瑾天境运转的基础规则开始失控地震荡、扭曲，甚至彼此湮灭。
整个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光滑的地面龟裂开蛛网般的细微裂痕，穹顶之上，几条最为粗壮的规则主链甚至开始崩解，化作漫天银色的光点，又因失去结构而狂暴地四散冲击，如同服务器集群遭遇了毁灭性的数据风暴。
向瑾阳的身影变得虚幻不定，规则的反噬直接作用在他的本源之上。他捂住额头，发出一声极轻极压抑的闷哼，那并非□□的痛苦，而是存在根基被撼动时产生的、更为本质的剧烈不适。他试图重新编译、修复、稳定，但那异样的“病毒”思想却盘踞不去，不断制造着新的逻辑悖论。
“哇哦，蓝屏了？重启试试？”罪魁祸首和渊却在一旁盘腿坐着，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好心地出着主意。他眼中银色代码流飞速闪烁，贪婪地记录着这“世界核心服务器”崩溃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珍贵数据样本。
但他很快发现，这崩溃似乎有点过于彻底了。
向瑾阳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要消散融入那片混乱的规则风暴之中。整个瑾天境开始变得不稳定，空间边缘开始模糊、崩塌，显露出其下虚无的本质。再这样下去，这个独立子空间很可能彻底湮灭，而作为空间核心的向瑾阳，其下场恐怕……
“啧，麻烦。”和渊皱了皱眉，他还没研究够呢，可不能就这么坏了。“看来是刺激过头了，底层架构比我想象的还要僵化。”
他站起身，无视周围狂暴乱窜的规则碎片和能量乱流——那些足以轻易撕碎元婴修士的恐怖存在，在靠近他身体时便会自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归序。他一步步走向那团几乎要失去人形、即将被自身规则吞噬的银色光晕。
“喂，‘管理员’，”他伸出手，试图触碰那团光晕，“听得见吗？死机也不是这么个死法。”
他的手刚触碰到那团冰冷而混乱的能量，一股庞大、无序、充斥着自我毁灭气息的规则洪流便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向他的意识！
若是寻常修士，哪怕是大乘期老祖，此刻神魂也会被这蕴含着天道崩溃力量的洪流瞬间同化、撕碎。
但和渊只是微微眯起了眼。
“强制接收日志？流量还挺大。”
他没有抗拒，反而主动敞开了自己的“接口”，任由那海量的、混乱的、代表着此界天道核心规则的崩溃数据涌入。同时，他眼底的银色代码流亮到了极致，如同超频运行的处理器，开始以恐怖的速度解析、分类、重组这些崩溃数据。
在他的“视野”中，不再是一个崩溃的生灵，而是一个庞大操作系统因核心进程陷入死循环而导致的全面崩溃。无数错误指令、冲突的线程、溢出的数据、崩溃的模块信息如同海啸般涌来。
“核心进程‘天道’运行错误：遭遇未定义概念‘自我’……” “逻辑模块冲突：规则‘绝对秩序’与新增变量‘异常’矛盾……” “基础定义库缺失：无法检索‘活着’的状态参数……” “警告！规则链断裂！能量循环失控！空间结构稳定性低于阈值！……”
无数报错信息刷屏般流过他的意识。
“真是……一团糟。”和渊啧了一声，手指却快得出现了残影，在虚空中飞速点动，每一次点动，都有一缕凝练的银色代码注入那团崩溃的光晕之中。
他不是在修复，而是在……调试。
强行终止那些陷入死循环的逻辑进程；重新分配冲突模块的运算资源；绕过那些因“未定义概念”而卡死的校验节点；甚至……直接注释掉（暂时屏蔽）一部分剧烈冲突的基础规则！
他的动作精准、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至上主义。对他而言，这不是拯救一个濒危的生命，而是在抢救一台濒临物理损坏的珍贵超级计算机，防止其宝贵的数据彻底丢失。
随着他的“调试”，那团代表向瑾阳的银色光晕的崩溃速度明显减缓，虽然依旧混乱，但那种彻底湮灭的趋势被强行遏制了。
向瑾阳的意识在无尽的混乱和撕裂中沉浮。
他感觉自已像被拆解成了最基础的规则粒子，散落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永恒的冰冷与孤寂包裹着他，那是他诞生以来最熟悉的状态，却从未像此刻这般令人……窒息。
然后，一股外来的、冰冷却带着奇异秩序的力量强行介入。
那力量不像他的规则那般浩瀚磅礴，却更加凝练、精准、甚至……霸道。它粗暴地梳理着他散乱的规则，强行将冲突的部分隔开，绕过那些让他痛苦不堪的逻辑悖论，像是一个最高明的程序员在修复一段漏洞百出的陈年代码。
在这股力量的摆弄下，那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崩溃浪潮，竟然一点点退去。
一种极度虚弱、却重新变得“稳定”的感觉缓缓回归。
他重新感知到了“自已”的存在，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道化身，而是一个刚刚从毁灭边缘被强行拉扯回来的、残破而脆弱的意识体。
他艰难地重新凝聚形态。
银光散去，向瑾阳的身影重新浮现，但比之前虚幻了许多，周身的规则流光也变得黯淡稀疏，甚至偶尔会出现细微的抖动，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他脸色苍白得透明，琉璃色的眼眸中，那片永恒的星辰大海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变得支离破碎，残留着未曾散尽的惊悸与……茫然。
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和渊。
对方正收回手，指尖那令人不安的银光缓缓隐没，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了一项高难度技术工作的专注，以及……一丝不甚满意的评价。
“基础太脆，冗余为零，扩展性差得要命，遇到个超纲问题就直接崩给你看。”和渊摸着下巴，打量着虚弱不堪的道祖，像是在评估一件修复好的古董电脑，“你这‘系统’谁给你写的？设计理念也太落后了。”
向瑾阳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方才的崩溃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更耗尽了他亿万年不变的认知。此刻面对这个将他彻底摧毁又强行拉回的“异常变量”，他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种复杂到无法用任何规则定义的感受。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不是感激。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白与无措。
他甚至无法理解刚才发生在自已身上的一切。那是什么？那种几乎将他彻底瓦解的冲击？还有这种……虚弱、残破、仿佛一触即碎的感觉？
和渊看着他那双破碎眼眸中流露出的、完全不似天道的脆弱与迷茫，忽然凑近了一些，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向瑾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虚弱得连这点动作都难以完成。
“不过话说回来，”和渊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诱惑，“刚才那种感觉……怎么样？”
“……”向瑾阳瞳孔微缩。
“彻底失控，规则崩坏，存在本身都受到威胁的感觉，”和渊的指尖，轻轻虚点向瑾阳的心口——那力量核心的位置，“除了维持那该死的秩序，你终于……体验到点别的什么东西了吧？”
“虽然那感觉可能糟透了，”他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却让人心底发寒，“但总比你那亿万年如一日的、冰冷的‘正确’，要……有趣得多，不是吗？”
向瑾阳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
冰冷的“正确”…… 崩坏的“有趣”……
剧烈的冲突再次在他虚弱的规则核心中掀起波澜，但这一次，却不再是纯粹的崩溃，而是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和渊满意地看着他眼中再次泛起的波澜，不再逼近，反而后退两步，伸了个懒腰。
“行了，基本服务包给你装上了，暂时死不了。剩下的bug自已慢慢修吧。”他打了个哈欠，像是有些累了，“哦，对了，给你打了个‘小补丁’。”
他指了指向瑾阳的心口。
“下次再遇到这种想不明白的问题，试试别直接用核心算力去硬扛，分个线程挂起或者丢进缓存区慢慢处理。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不会又当场死机。”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立在原地的向瑾阳，自顾自地走回之前躺着的地方，再次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修了个家电。
空旷死寂的瑾天境内，只剩下规则缓缓自我修复的、细微的嗡鸣声。
以及，向瑾阳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已微微颤抖的、依旧虚幻的双手。
刚才那种几乎彻底湮灭的恐怖…… 那种被外力强行从崩溃中拉扯回来的异样…… 还有那句“……比你那亿万年如一日的、冰冷的‘正确’，要有趣得多”……
无数的“未定义”充斥着他的意识海。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知到了“自我”的存在。
不是因为规则，而是因为…… 失控。
他依旧站着，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但某些东西，已经在那场崩溃与强制修复中，悄然碎裂，并且……无法复原了。
穹顶之上，几条刚刚重新凝聚的规则链条，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光芒，似乎不再如以往那般，绝对冰冷了。
今天给流浪猫喂了好吃的，给自己点赞[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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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崩析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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