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拉开铁门就看见顾钦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
阳光好似路过，将他遗留在树荫中，黯然落寞。
他低头思忖着，两片暗红的落叶躺在肩头，黑色风衣更显他挺拔。
听到落锁的叮当声，他抬起头，眉眼舒展，略带着笑走入阳光中，来到她面前。
“逃课是要做什么去？”
曦和看了眼表，才七点半不到。“顾老师有点过于勤勉了。”
她继续往前走，顾钦抬手挡住去路。
“我是有私心，想借机跟你亲近，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把经验分享给你，助你早点独当一面。”
曦和看着他灼灼的眼睛，抿了抿唇，双手后背，用带着点审视意味的眼神看他。
“挺难得的，你也有坦诚的时候。”
顾钦冷脸看向别处。
“可我有了朋友的约，答应了要帮忙的。”
“你这朋友该不会姓谢吧？又跟他私会。”
曦和扬了扬眉，“就是带小猫去打针。”
顾钦牵起她的手，攥得很紧，“速战速决。”
谢时维端着咖啡从书房出来，看到来人皱了眉。别看时间还早，他精致得跟T台上刚走完秀似的。
曦和刚换好鞋，僵在原地。
她让顾钦在车里等，可他非要跟来，没料想谢时维提前回来了，这会儿她真尴尬地想拔腿就跑。
顾钦见她脸红，主动解围，“我自己养宠物，经验丰富些。”说着他双手搭在曦和肩上，下巴抵着她头顶。
谢时维面色如常，“请进。”
“喝些什么？”
顾钦抢先开口：“不了，我们还有事。”
曦和瞥他一眼，拉着谢时维的手臂进了书房，关上门。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谢时维将她向后推，按在门板上，目光冷沉。
“我和他没什么。”
“为什么解释？”
“那你在气什么？”
谢时维用手背滑过曦和的脸颊，手指抚弄了两下耳垂，向下滑过脖颈，突然用力拉开薄荷色长丝带。
急骤的力道扯得曦和弓了背，丝带快速摩擦后颈皮肤，激起一阵灼热的痛，刚结痂的伤口又被刮蹭得破了皮。
谢时维显然被暗红的牙印刺激到了，目光更加幽暗，大手紧紧扼住细细的脖颈，越是伤口一侧，手指越是用力。
“唔……”曦和疼得小脸皱在一起，“疼啊！”
谢时维立刻松开手，轻抚她的脸颊。
曦和推开他，背过身抹眼泪。
谢时维绕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和眼圈，立即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曦和身上痛，心里也委屈，这两人就知道欺负她。
“我彻夜工作，赶早回来见你，你却拉着个男人要去私会。”
曦和冷哼，“呵，口径挺一致，都指责我跟一方私会。”
谢时维吻了吻她的发顶，双手握住她的肩，弯腰盯着她的眼睛。
“不是指责。”他微微一笑，“是嫉妒。”
曦和无语地摇了摇头。
“难以理解？你都引得两个男人争风吃醋了，还置身事外呢？”
“能不能讲讲理？”曦和指着牙印，“最大的受害者是我，好吗？”
她转念一想，“而且我明确拒绝了你们，好吧？”
谢时维双臂交叠：“他当然配不上你，我不同。”
“你？你有什么不同？我听听你的高见。”
“我会做饭，会用洗衣机，不抽烟不酗酒，爱挣钱爱运动，下班就回家。”
曦和有些意外，“哎呦，说得挺实际，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天之骄子之类的鬼话。”
“倒也不用这样夸我。”
曦和在谢时维腰上扭了一把，疼得他倒吸气，捂着腰靠在墙上。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去了。”说着她抽走丝巾，随意在脖子上绕了两圈。
“艺术家会有意见的。”
曦和想了想，也有些舍不得，点了点头。
谢时维露出个满意的笑，把她的碎发勾到耳后，“一会儿你们做什么去？”
“上课。”
“呵，上课，这么好学，怎么不跟我学学？”
“你能教我什么？”
“天文地理，哲学心理，还有爱情。”
曦和白了他一眼，“暂时不想修这些课，尤其是最后一门。”
她刚要打开门，谢时维拉住她的手，突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曦和从牛仔裤后口袋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浮动的一则消息通知：
请于今晚7点光临寒舍，共进晚餐。谢东陵。
她划开屏锁，又一字一词看了两遍，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
谢时维先她一步拉开门，顾钦正对着站在门外，手上把玩着一颗淡紫色的毛线球，小猫在他脚边喵喵叫。
他随手抛出球，视线滑过曦和被攥住的手和肩颈的丝带，微微一笑走上前，温柔地解开丝带，低头细心查看伤口。
曦和硬扯了个笑，“放过这条丝带吧，短短几分钟被折腾两回了。”
顾钦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还是仔细护着点好。”说着，他轻柔地抬高她的下巴，将丝带展开比好长度，慢慢缠绕两圈，系了个蝴蝶结。
要说绑得有多好，也谈不上，牙印露得比刚才还多。
一系好结，曦和直接给了个白眼，顺手推了他两下，扭身去捡艺术家叼过来的毛线球。
装什么柔情蜜意，要不是你，我能受这罪？
顾钦读懂了这白眼里的鄙弃，低头笑了笑，“是你欺负我在先。”
曦和听了立刻转身向他扬了扬拳头，又气呼呼地扭过身不理他。
顾钦笑得更加肆意，跟在她身后，“又不理我啦？”
谢时维走在最后，咬着后槽牙深呼吸，黑漆漆的眼珠恨不得把前人剜出一个洞。
突然，他停住不动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情严肃。
他回想起刚才开门的瞬间，顾钦的右手正巧从裤袋里伸出来。就这么个微小的动作，他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直觉。
顾钦可能也收到了同样的短信。
就在他凝神沉思的时候，小猫咪叼着毛线球丢在他脚边，喵喵叫了两声。
曦和见他不为所动，拉了拉他的袖子，谢时维才回过神，笑道：“我们该出发了。”
“有宠物包吗？”
“没有，得抱着去。”
曦和将信将疑看他，素来行事缜密的人，不可能没考虑到。
谢时维捡起毛线球，左手抛到右手，又从右手抛到左手，小猫急得一连串喵喵叫。
他抬了下下巴，“看它催你了。”
曦和抱起小猫，抚了抚它的后背，轻声说：“别跟有些坏猫玩，他们谎话连篇的。”
艺术家十分应景地喵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曦和开心地用脸颊蹭了蹭它的小脸。
谢时维有些不快地眯了眯眼，倒不是对她含沙射影的批评，只是没享受过蹭蹭小脸这种可爱的待遇。
顾钦敲了两下落地窗，曦和往外走，见他又在原地愣神，就又拉了拉他的袖子，“走啦。”
谢时维跟在她身后，非常没出息地笑了。
三人锁门的锁门，逗猫的逗猫，赏花的赏花。
好不容易和谐了一会，又在坐车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顾钦、谢时维都执意邀请曦和与自己同乘，曦和提议打车遭到了一致的否决。
顾公子认为不舒适。
谢少爷认为不优雅。
听得她想各踹一脚，皆大欢喜。
于是又提议让艺术家选，就在小猫刚被放到座椅上时，谢时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毛线球，小猫自然玩得不亦乐乎。当然，他这一行径遭到了另外两人的一致鄙视。
“你是为什么会养小猫呢？”车驶出别墅区，曦和坐在副座驾上问道。
谢时维没有像平时那样有问必答，只是面色严肃地盯着前方。在红绿灯还剩5秒的时候，他突然加速，把跟车甩在斑马线后。
车驶上高架后，曦和察觉到不对劲，“我们去哪里？我帮你导航。”
谢时维依旧没有说话。
“这不是去宠物医院的路。”
她输入医院地址，发现在东边，而他们正向西行。
谢时维还是没有说话。
“你超速了。”曦和看着仪表盘的数字逐渐增大，有些心慌。
谢时维仍然继续加速，脸色沉静无澜，但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周遭蔓延着一股无名的躁动磁场。
曦和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安的心绪，明明上车前还好好的。
她看着怀里蜷缩的小猫，又看向前车越来越清晰的尾灯，伸手抚上谢时维的脸颊。
温热的掌心紧贴，谢时维的眼角跳动了两下。
“你还好吗？”
谢时维轻轻叹气，面部稍显柔和，依旧没有说话，但车速慢慢降下，操纵方向盘的手指关节不似之前紧绷。
下了高架，驶过长街，车直奔高速公路，又行驶了一段路程，他们进入了服务区。
谢时维先行下车，迅速绕行到副座驾侧，拉开车门，松开安全带。
曦和会意，把小猫留在座椅上下了车。
谢时维紧紧握住她的手，连续打了三个电话交代事情，他的语速很快，声音比平时低沉，似乎在压抑忍耐着。
就在他讲第四个电话时，曦和身旁走过一个中年男人，盯着她多看了两眼。谢时维拿着手机直指他，以示警告，同时揽住曦和的肩，把她抱进怀里。
那中年男人似乎被他的超低压气场震慑，缩了脑袋快走两步跑了。
曦和靠在谢时维胸口，意识到他此时相当敏感。
打完电话，谢时维揽着她来到餐厅。
他单手拉开木椅，看向她。
曦和入座，谢时维牵着她的手在旁边的椅子就坐。又觉得一掌宽的空隙过大，连椅带人拉近，身贴着身腿靠着腿才算满意。
他把手机搁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看向窗外。
“你在等人吗？”
谢时维终于露出个淡淡的笑，摸了摸曦和的发顶。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餐厅走进来两个人。
这两人曦和见过，是隆盛大厦那两个假人模特似的男人。
她吃惊地看着他们走到谢时维身旁，他们居然是他的人，难怪时间掐得那样准！
稍矮的男人俯身附耳听取指令，较高的男人和那日一样，抬头挺胸跨立，环顾四周。
谢时维说完话一挥手，稍矮的男人点了两下头，回头望了一眼较高的男人，两人一起出了餐厅。
只过了几分钟，谢时维收到短信，才揽着曦和向外走。
停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商务车，比之前谢时维驾驶的SUV更加宽敞。
开门的是刚才稍矮的男人，较高的那个不见了踪影。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曦和看着后座打包的琼花阁糕点和茶水问道。
谢时维没有回答她，只是靠在她的肩上，闭眼休息。
曦和一路看着窗外后退的景色，默记下有特色的建筑和标志。可坏就坏在她方向感很差，手机又丢在了SUV里，哪怕她记得滚瓜烂熟也没多大用处，索性也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睡醒了，又觉得饿。她背过手臂在后座摸索，碰到个纸盒，拿出来放到腿上。
肩上压着个脑袋，单手操作很不方便，一盒糕点撒了三个在车垫上。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品质，她把这三个点心捡起来吃了。
“夫人，您想要饮茶吗？”
一路沉默的假人模特突然低声询问。
只是这称呼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说：“嗯，我有点渴，你叫我曦和就好。”
车缓缓停在路边，假人模特把后座的一应吃喝摆到曦和身旁，拿出一杯茶水，插好吸管递上。
“不行的，夫人。”说着，他看了眼谢时维。
曦和接过纸杯，“你之前不……”
她未说完，假人模特微红了脸，“工作失误。”
微涩的茶水融解了残留的甜，独有的清香振奋心神。
夕阳西下时，车终于在一座石桥前停下。
“谢时维，谢时维，我们到了。”
曦和戳了戳他的下巴。
谢时维抓住她调皮的手，拉到嘴边轻轻一吻，睁开了眼。
“感觉好些了？”
“你亲亲我会更好。”
曦和推了他一下，“我不打死你就谢天谢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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