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秀揭着老底，陈梓寒难得没有反驳，握着筷子的手攥紧了些，垂下眼，眸底晦暗不明。
江祁安夹了块红烧排骨，放到柳文秀盘子里，“秀姨，我们还没去过俞溪呢，到时候叫梓寒带我们玩一圈，她也不算白呆。”
“是啊是啊！”南语附和。
吃完饭，柳文秀让几个人出去转转，南语提议去以前经常去的那条街。
刚到没一会，南语说要去买炸鲜奶。
陈梓寒知道她就是奔着这个来的，吃得再饱，只要吃这个，就还能塞下去。
那家店有点偏，在一条巷道，不深，不用多久就能到，只是往里走没多少店了，没什么好逛的，一般买完就出来了。
跟着走了几步，南语抓着她的手，又放下，“我去就行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陈梓寒这时候多希望南语能看出自己的窘迫，但是没有。
她单纯的有点迟钝。
南语眨眨眼，“不用，你们在这等我，我很快。”
南语跑的很快，一下就没了影。
陈梓寒再不想和江祁安单独呆着，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
坐在路边长椅上，迎着夏夜晚风，两人一时谁也没说话。
经过刚刚那顿晚饭，陈梓寒以为，自己已经能坦然和江祁安相处了。
显然，她高估自己了，还是有点不自然。
还好江祁安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不用想着，要怎么周旋。
南语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时间会过的很快的。
手机亮了亮，陈梓寒才想起自己晾了李淳熙多久。
懊恼一会，她打开手机，入目果然是她的消息。
最新一条是李淳熙的控诉。
【xixi：陈梓寒，你冷暴力！！！】
陈梓寒往上扫了眼，是她看不懂的话。
【xixi：你同意那个学弟没有？】
【xixi：聊天了吗？】
【xixi：？】
【xixi：不是说来了吗？】
学弟？
什么学弟？
陈梓寒想起下午同意的那个陌生人。
再往上看，翻到下午发的消息，首先是一张截图，新生群里，有个新生无意提到江明市。
提到这个关键词，李淳熙像挖到宝藏一样，疯狂推销室友，也就是陈梓寒。
颇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江明市的。
在陈梓寒这个真正的老乡哭出来之前，已经把微信给了出去。
陈梓寒：“……”
知道李淳熙喜欢混迹各大新生群，但也没必要带着她社牛。
好吧，她承认。
在陌生的远方城市碰到老乡，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仅此而己，再多没了。
犯不着那么激动。
陈梓寒紧急回复了李淳熙，告诉她还没来得及聊。
然后没理会她的质问，再次点开那个网名为云的表情包的聊天框。
【云：学姐，我是卢寒云，今年的大一新生，也是江明市的，很高兴认识你，在俞溪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以后请互相关照。】
然后跟了一个小熊虫的开心表情包。
陈梓寒越看，越觉得自己扣的那个问号，显得单薄无力。
补救似的，陈梓寒回了个你好，又添加他的那个表情，回了过去，以示友好。
对方又发了什么，但陈梓寒看不清。
因为同一时间，耳边响起江祁安的温润嗓音。
“是因为我吗？”
“什么？”江祁安开口的突然，陈梓寒没反应过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还是想问，”江祁安眼眸一弯，“你是因为我才不和南语联系吗？如果是，我很抱歉。你是南语很重要的朋友。”
出乎意料的问题。
他盯着她，很认真的说：“……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想对你来说也是。”
“你今天有点……紧张，可以这么说吗？我想，有些事我们也不想，其实没什么，我们和以前是一样的，不是吗？”
陈梓寒呼吸一滞，拨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顿了一下，诚恳的说：“有一部分，但不是。”
“更多的是家里的原因。”陈梓寒一笑，这次对上他的眼睛，“和你们之前没跟我说一样，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太想说。”
“嗯，当然可以不说。”
气氛轻松些许，陈梓寒主动开启话匣子，“你和冬瑜，怎么样了？”
江祁安短暂怔住，然后敛眸转头，长叹口气，“还这样吧，你呢，和她有联系吗？”
陈梓寒摇头，“要是有联系……就不会问你了。”
江祁安玩味一笑，“也是。在某些方面，我们还真是有点相似。”
陈梓寒没否认，又低下头看起了手机。
【云：学姐，以前经常听老师提起你。】
【云：好像忘了说了，我也是一中毕业的。】
肩被轻拍，回头看到的是南语，晃着手上的炸鲜奶。
南语坐下给陈梓寒喂了一个，然后把袋子递给江祁安。
南语审视地看着她，“晗晗，不会我走之后，你一直在看手机吧，谈恋爱了？”
“这是谁啊？”她的手虚抢一下，眼神不住往屏幕上瞟，那双大眼睛里，全是好奇。
奶香在味蕾炸开，陈梓寒吞咽下去，连忙摆手解释，“没有，一个学弟。”
“学弟？”南语说话的时候语调上扬，很可爱，“什么样的学弟？追你的学弟？”
“嗯，一中的，考到我们学校了，算是老乡吧。”看到南语逐渐张大的眼，陈梓寒才意识到她误会了什么，“什么啊，人家才大一，都没见过呢。”
“你不说是一中的吗？你怎么知道没见过，没准人家早就暗恋你呢，你说是吧。”
南语转着眼睛思考一番，“哎？那不就和我们现在一届，给我们看看认不认识。”
陈梓寒从江祁安手里拿了个炸鲜奶，塞在南语嘴里，“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当写小说呢！”
江祈安突然就笑了。
陈梓寒疑惑：“你笑什么……？”
“没事，我们走吧。”
江祁安的笑意流露的很突然、很明显，不管被怎么问，就只摇头。
留陈梓寒和南语一头雾水。
这条街太熟悉，她们逛了会，在江边吹了很久的风，聊着这一年的趣事，最后去看了场安静的电影。
陈梓寒再回到家时，柳文秀已经睡了，没有等她。
洗完澡，陈梓寒只躺了床的一半，整个人蜷缩着，捏着被子一角。
静谧夜晚，月光顽强地透过窗帘，照进屋内，照在陈梓寒的脸上。
很淡的一层，月光柔和，她也柔和。
陈梓寒麻木地盯着无边的黑暗。
睡不着。
半晌，她点亮壁灯，半坐着，打开手机搜索冬瑜。
对方发了很多，仿佛自言自语的呢喃，时间久了，发的频率低了。
她始终一条都没有回。
手指在键盘停留许久，在虚空划拉两下，也不知道该打些什么。
手机的光打在她的脸上，融合着月光。
良久，陈梓寒看着屏幕，始终敲不下第一个字。
太久了。
久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开场白。
她放弃挣扎。
与此同时，高中的班群弹出了消息。
她一向是屏蔽的，有人艾特她。
高三（6）班：
【特别点名，同学聚会你可要来啊@陈梓寒】
【就是，一个人跑那么远，好久没见了@陈梓寒】
-
接下来几天，陈梓寒依旧泡在图书馆里，偶尔和南语、江祁安见见面。
陈梓寒曾试图把她们也拉进图书馆，得来的是残忍的拒绝。
特别是南语，摇头晃脑得厉害：“我不是那块料！”
算了，高考完的暑假，让她们好好玩吧。
同学聚会定在周六。
到了约定的饭店，包厢里，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满满当当坐了几桌。
刚进门就有人喊她：“刘梓寒，你来了。”
菜已经点好，陆陆续续地送上来，服务员正好端着菜进来，陈梓寒点头，往旁边挪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
有几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也不在意的马上收回眼。
断联什么的，她并不在意，这一年里，和这些同学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选了个女孩旁边的座位，是以前的同桌，相对熟悉点，叫石钰。
“梓寒，怎么还背着书包？”石钰问。
陈梓寒把书包挂在椅背，诚实地说：“从图书馆来的。”
“天呐，梓寒你也太卷了。”
陈梓寒不置可否，唇角一勾，冲她浅浅一笑，“陶冶情操。”
说起来，她跟班上这些人都是半生不熟的，熟悉点的那个人，没来。
同学聚会，无非是聚在一起八卦、显摆。
点她过来，也就是想听听远一点的八卦，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自己本身倒是没什么八卦可满足别的好奇心，这一年按部就班，无趣的很。
别人问几句，敷衍几句。
于是别人就不问了。
不过呢，八卦是双向的，别人的事，陈梓寒表面不甚在意，默默吃着饭，其实竖着耳朵，都听全乎了。
某个男生被前女友甩了，马上无缝衔接现女友，结果前女友回来，立马屁颠屁颠复合。
某个女生一次性谈好几个。
没念大学的、已经结婚的、打架闹事的和哪里又在搞建设，什么都有。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听过的没听过的，全都拿出来说。
“前段时间，曼陀罗的女儿结婚了，我看朋友圈里的照片，男帅女美，你们说他怎么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女儿，和他一点都不像。”
曼陀罗是她们班主任的外号，因为他讲课真的很慢，喜欢拖堂，又啰嗦。
他本人长得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头顶已经见光，能游过一片船。
陈梓寒现在还能想起他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地吹嘘，自己年轻时有多帅，也没拿个照片出来，说是年轻时不爱拍照，导致很少人信。
“你们师娘那么漂亮，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是你们师娘追的我！”
“对了陈梓寒，曼陀罗还老是提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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