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时间，陆灯月坐在位置上，确认明天的任务。林教授始终没具体时间。陆灯月不喜欢临时安排，她怕准备得不周全，她问了林教授，后者一直没回复——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等着了。陆灯月始终没什么机会和她交流，她似乎总是有事情忙。可是听说研究部那次调查之后，林教授就不再负责相关课题了，现在主要在感染科记录和监管特殊病人——Nancy就在其列。其余的事，陆灯月也不清楚。在她的概念里，林郁一直是位值得尊敬的教授——她还听过她的课呢，那堂关于恶魔意识运作方式以及其与精神问题高度关联原因的——录播课。陆灯月并没有机会真的去过Har大学，她本科的学校甚至连一流末位都够不着。想想也是奇妙，明明专业是调剂过去的，她怎么就凭一腔热血考研究生去了呢？
她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叶君安迟迟没来。银溪似乎有任务——她本来就很忙，可能又去跑警察局了吧；唐酥请假了，也不清楚她请了多久；林青然和林夕在A21……这下武装管理员只有她一个能随时待命。事务组那边也可怜兮兮——陈绮独自坐在工位上，敲着键盘，她动作轻而慢，依陆灯月的了解，她估计是边发呆边整理资料了——她心情不好时总容易如此。
陆灯月缩了缩脑袋。她有种下意识——是她把陈绮惹生气了的，也许是因为她和林夕走得太近了，明明在此之前，林夕和陈绮因为同学关系会更多交流些——这想法让她更不敢面对陈绮了。算了吧？她想，主动去问万一触到逆鳞怎么办，万一她还是根本不想看见自己怎么办？越是想，陆灯月就越是害怕。她一时想祈求依靠，掏出手机，翻到林夕的聊天记录：
“我现在就想见你。”
她发出去，等了一会儿。
没回应。
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没回应……她在巡逻吗？现在在忙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还要用这种话安慰自己多久？和林青然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更开心吗？为什么和她过夜？我都没有和你一起过夜……你和她的关系比和我更好吗？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好不好？我好想见面、现在就想见、一秒也不想等了！不要留下我一个！这里太可怕了我不想一个人，我不想用工作去转移注意力，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看见！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现在回应我一下好不好？只要回应一下就可以了，哪怕只是发一个表情包也可以，我很好哄的，只要你和我说话、我就不会生气的。明明我每次都有秒回你消息，为什么你不能也这样做呢？我真的吃醋了，我不喜欢你和林青然一起巡逻，我一想到你们在一块，我就觉得很不开心。见不到你真的很难过，明明我们都在一起了，不要离我那么远好吗？可以多花一点时间在我身上吗？只需要回一下消息就好了，不要好像你不存在好不好？我很害怕、我特别需要你……我在很努力地忍耐，很认真地去尊重你、理解你，你也理解我一点好不好？对不起我真的太想你了……我现在就可以去找你吗？
回过神来，陆灯月冒了一身冷汗。她手指停留在视频通话键上，迟迟没能按下去。不行现在是上班时间，会打扰到她的……可是如果是在巡逻的话，稍微走一次神也没关系吧？她僵硬地站起来，感受到后背的一片冰凉——陈绮一定看向她了。她突然这么觉得，这个认知让她发抖——尽管她连这是否是事实都不清楚。
刚出门，她没忍住哭出来——只是一声短促的抽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如此安慰自己，视线的模糊却无法缓解。她往深处走了一点，拨通电话。
“嘟——嘟——”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在嘀声后留言……”
再试一次……
……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
……
“对不起……”
……
第四次尝试失败后，她意识到自己走进了档案室——平时林夕负责的地方，在林夕调过来之前，陆灯月会帮忙处理这部分工作。她推门进去，这个动作如此自然而然，仿佛她就是档案室的管理人员。
第五次……
她坐上那只孤零零的椅子，稍稍俯身，擦去鼻涕——太难看了。她想，怎么会突然哭出来，27岁的人了……她摸索出项链，感受它尖头的锐利，一下一下地戳自己的大拇指，这让她感到安心些。
第六次。她已冷静得多，她仍然听着电话，却产生了恍惚般的抽离感。她简直就像活在梦里，现在的一切是真的吗，还是又只是她的幻觉了？林夕真的存在吗？她究竟需要的是林夕还是药？
那只项链仿佛又在发烫了。她紧握住它，闭上眼睛。
好冷。
她祈祷。
第七次……
“陆灯月！？出什么事情了？”
一瞬间，林夕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她似乎有点焦躁，语气间仍然带着茫然和关心，“我在巡逻呢……”
“对不起，对不起……”她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又意识到现在是上班时间，这里是管理处——她不得不收敛。她感到自己产生了某种冲动，以至于呼吸急促，气血上涌——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什么。她只是快要窒息了。
“怎么喘这么严重？你又哭了?陆灯月？”
……
“唉我现在回不去。你要是发病了——你吃药了吗？”
“有的，我还没吃……”陆灯月哽咽着说。
“那……”
“我不想吃药……”
沉默。
“怎么了吗？”林夕带上了那种让人熟悉的温柔，轻浅的语气、压低的声音……自然而然地叫人想要依傍。
“对不起，我太想见你了。”
“下周就可以见到了，好吗？”
“太久了。”
“那……那你今晚可以过来……我把地址发给你好不好？林青然同意了。”
“我可以现在就去吗。”
“啊？”林夕的疑问钻出来，陆灯月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她的脸瞬间烫起来——因为谈恋爱而请假，还在这种特殊时期，太荒唐了！她心里这样的声音呐喊，但用只一秒，就被“思念”的浪潮拍死在沙滩上:
现在见不到我会死掉——不，比死还难受。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林夕大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陆灯月有耐心，她可以等，等她答应，等她说出那个她想要的答案……“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谈恋爱吗”——谁他妈在乎那种东西！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颤了一瞬，带来一种心肌梗死般的窒息。她语气突然变得冰冷而强硬，和刚刚哭鼻子的那家伙判若两人。陆灯月冷静得很，至少她觉得，自己冷静得很:
“地址给我，我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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