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荞忽然觉得嘴里的雪糕甜味变得发苦，胃里也跟着翻腾起来。她别开视线，正好对上江阳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缓和了些，不像刚才那么冷，甚至还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先回所里。”陈浩拍了拍她的胳膊，语气放软了些，“你爸还在等你吃饭吧？录完笔录我送你回来。”
陈楠荞嗯了一声，跟着往警车那边走。经过江阳身边时，听见他低声对李圣经说：“袋子里的东西，验出来是什么，你自己清楚后果。”
李圣经的身子猛地一颤，再也没敢出声。
坐进警车后座时，陈楠荞回头看了眼那棵梧桐树。树影已经拉长了些，地上还留着几滴融化的雪糕渍，像几滴没干透的眼泪。她忽然想起江阳昨天在天台上问“我有那么可怕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警车驶离巷口时，陈楠荞从车窗向外看去，江阳轻轻靠着墙，他指尖夹着没点燃的烟，想把烟往嘴里送，要碰到嘴唇时，轻微停顿，随后夹着烟的那只手臂锤在身侧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冲锋衣，下面是同色系的裤子和运动鞋，一身黑的穿搭在他身上多了几分硬朗，风掀起他脚下的树叶。陈楠荞一直从望着窗外的他，直到消失在视野里。
外面下起了大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黑暗中，笔录室的白炽灯，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作响了，都透露着严肃。
她盯着面前桌上的热水，那是刚才江阳送来的，她坐在那里呆呆的盯着纸杯里冒出的热气。
陈楠荞从一阵熟悉的女声中回过神来“陈小姐?”陈楠荞抬头看，这是上次前台的女警察“空调有点足，别冻着了，外面又下着大雨”
递来的是一件黑色的尼龙布料外套，衣服有淡淡的皂角香，她刚接过来，就听见隔壁传来的怒吼
“李圣经，你给我老实点，铁证如山的还想狡辩，我告诉你，那袋子里的东西够你死几回了”是江阳的声音
隔壁的审讯室内，李圣经双手双脚被铐住，坐在审讯椅上，双手摊开
“警官，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给我的，他说是好东西，我就……”
“他是谁?”江阳的声音打断了李圣经
李圣经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嘴唇哆嗦着，颤颤巍巍不敢说话，气势瞬间减了一半
“我我我…”
“还想狡辩，和你同伙的那个人已经招了，现在把事情说开，坦白从宽”江阳的声音冷得像寒冬雨的铁且死死的盯着李圣经
李圣经心里承受压力小，受不住江阳这样，于是只好交代。
声音从隔壁审讯室透过来
那名女警在认真做笔录，轻叹道“江队刚来没多久业务能力没得说，对案子，向来较真” “不过…”女警故意停顿“江队，对你蛮细心的，你身上这衣服就是他”女警看着陈楠荞，眼里全是八卦的**
陈楠荞脸刷一下的就红了，试着转移话题“那个，呃…那个那个，您叫什么名字呀，上次有事给耽误了”
女警的眼神“唰”一下就亮了“原来你还记得我呀，我叫林萏”
“你好”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户，把玻璃蒙上一层水雾。陈楠荞闻着外套上淡淡的皂角香，莫名感到安心，她喜欢这种味道
“话说回来，江警官平时有点洁癖的”林萏突然开口，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眼里的笑意以及八卦的**藏都藏不住“上次陈队和我吐槽说他这个徒弟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师傅，陈队午睡有点冷，想借江警官的衣服搭在身上，结果江警官看了陈队半天，扔了几张报纸给他”
“当时我听见这可把我笑死了”林萏的笑意藏不住
陈楠荞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听着林萏说的这些，她感觉这人越挖越有，蛮有趣的。
隔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圣经的哭诉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江阳的声音偶尔传来，比刚才的质问声有些许缓和，挂钟的滴答声忽然变得清晰，与窗外的雨滴声交织着。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莫名的压迫感，陈楠荞下意识抬头，和推门进入的江阳视线交汇，陈楠荞和之前一样，一直盯着江阳，他的头发湿湿的，应该刚才淋了雨。水滴从发尾流到脖颈处，衬的脖颈处的线条越发清晰。
他走到林萏身旁“笔录还有多久?”他问林萏，声音里带着点刚审完案子的沙哑
“快了，最后审核一下时间线就可以了”
江阳点点头，抬头看向陈楠荞“那个陈队有事，拜托我送你回去”随后江阳转头看向窗外，雨势愈下愈大“等雨势小点了，我们再走吧”
陈楠荞点点头说“嗯，麻烦你们了”
“刚刚那一下嗓子受得了吗？要不要喝点水”这句话脱口而出，陈楠荞自己都愣了
江阳似乎也没想到陈楠荞会这么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机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不了，谢谢陈小姐的关心”他转身要走，随后停下转头对陈楠荞说“热水要是凉了，麻烦林萏给你倒”语气开玩笑，眼神又往林萏的方向看
林萏也察觉到了，一个白眼飞过去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寂静，林萏重新倒了一杯热水，凑过来挤了挤陈楠荞的胳膊
“看到没？看到没？他刚才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拿下这个男人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五十”林萏语气里藏不住的兴奋
陈楠荞没说话，低着头，心想【但愿吧】
“那个不是要签什么东西吗?”陈楠荞抬头看向林萏
“哦，对”林萏跑去桌上，把记好的笔录拿过来，指了指右下角“签上你的名字，这儿”
大概半个小时后雨势小了点，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林萏在陈楠荞签完笔录后就出去了，陈楠荞抬头看了看窗外，她不想待在这里，想走了，于是走到大厅门口。她没有雨伞，正准备冲出去
她把江阳的衣服罩在脑袋上，刚抬脚就被身后的一股力扯了回来
“喂喂喂，你干嘛呢?你不心疼我衣服，我还心疼呢!不是说好我送你回去吗?”是江阳，陈楠荞回头看
“你不是说你有事儿吗?”陈楠荞物归原主，把身上披着的外套取下来塞到江阳怀里“你心疼你衣服还给你就是咯！”
江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衣服“走吧”他去大厅的角落拿了两把雨伞“给，撑着”
“哦”陈楠荞语气贱兮兮的
江阳听着这语气，嘴角扯了扯，随后也贱兮兮的说“冷血动物送你回家”
陈楠荞走在江阳前面，她听到着身体征了征，随即回头看着江阳，语气冷不叮，又有一点疑惑“你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江阳继续装“走啦，待会雨又下大了”随后，他把陈楠荞甩在身后
留下陈楠荞一个人疑惑，反应过来后“喂，你给我说清楚?”
雨丝被风卷着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陈楠荞攥着伞柄快步追上江阳，水花溅湿了她的鞋尖，她却顾不上“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江阳的脚步不停，冲锋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他侧头看陈楠荞时，发尖上还挂着些许雨珠“看见你想把我的外套当雨衣，被发现了还想赖账”
“我看你才想赖账，我说的不是这个?”陈楠荞语气有些许认真，又有点气鼓鼓的
“那你做的是什么?”江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好了，雨越下越大了，我说姑奶奶，咱先上车行吗？”确实，雨越下越大了
“上车就上车”陈楠荞加快脚步走到车旁，想打开车门，拿了车把手几次都没反应
江阳站在对面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有，嘴角有点痒，现在拉一下应该能开了”江阳还在笑
陈楠荞没说话，她知道江阳在笑啥，不想和他计较，拉开车门就坐进去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雨幕中，雨刷规律的左右摆动
车内气氛有些微妙，陈楠荞侧头望向窗外，雨丝密集如帘，将窗外的世界切割成模糊的色块。
江阳专注的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被雨水冲刷的发亮的路面上。他时不时用余光瞥向陈楠荞，每次都看见她望着窗外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像在思考什么，江阳嘴唇微微动了动，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全部咽进喉咙里，什么也没说。
车子驶入平安园，小区的排水系统有些老化，路面上积了不少水，江阳小心翼翼的行驶着，尽量避开较为深的积水。
“就搁这吧，再往前开，待会你不好开出去”陈楠荞出声打破车内的氛围
江阳思考了会，缓缓将车停下，熄火“行”他转身伸向车后座，拿了一把雨伞递给陈楠荞“拿着雨太大了”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陈楠荞解开安全带下车，撑开雨伞，侧身关门“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这一声很大，陈楠荞扶着车门的一角，脑袋往里探了一点，声音淹没在雨声中“谢谢”随后关闭车门，走向居民楼
江阳看见陈楠荞进入楼道后才离开
回到警局，江阳的裤脚以及衣摆处打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一走进大厅王晨宇贱兮兮的跑过来，攀着江阳的肩膀“哟！送美人去了”
“干嘛?”江阳甩了甩胳膊
王晨宇只好放开江阳“咋了这是，唉，我说那陈楠荞对你是不是有意思啊？上次我见她看你那眼神啧啧啧，比小孩那鼻涕还能拉丝”
江阳停顿了一会儿，侧头对王晨宇说“我看你比小孩那鼻涕还闲”
“啧啧啧，你好恶心啊，唉，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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