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该是什么样子?
是鬼气森森、庄严肃穆,来往阴差面目狰狞、不通人情吗?
谢必安、范无咎勾了魂,一路上听那新来的魂叨叨这个叨叨那个。这新魂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因为癌症去世的,谢必安、范无咎去医院时他已经自个儿脱离□□坐在床边了。
“走吧,到时间了。”谢必安说道。
那小孩没有反抗,只是点点头,飘着去跟埋在他身上痛哭的父母拥抱。他最后挥挥手,很大声说了一句“再见啦”。可惜无人听见。
他们走在去地府的路上,那小孩从一开始的沉默,到后面好奇张望,再到最后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我跟你们说,我那个病是治不好的。医生叔叔说我能坚持到现在算是奇迹了,怎么样我厉害吧?”
“我其实很舍不得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对我特别好。”
“我其实很怕死的,因为我想象里勾魂的无常都特别可怕,还会凶人。”
谢必安嗯嗯啊啊回应了一下,拎着哭丧棒有气无力道:“你是我勾过话最多的一个魂,另外我们地府真的不提供树洞服务。”
范无咎也点点头,十分职业化笑了一下:“额外服务得加冥币,有钱真的可以使鬼推磨。”
“哦……但是这条路太长了,光走多无聊。唉,那地府是什么样子啊?很可怕吗?”那小孩委屈巴巴点点头,终于不再说自己的事情了,但是转头又问起地府的事。
范无咎闻言疯狂抽动嘴角,感觉眼底的黑眼圈又重了几分。
“哈哈,哈哈……”
地府是什么样子,反正不完是活人刻板印象里的样子。鬼气森森是真的,地府公务员工作光鲜亮丽是假的。阴差面目狰狞也是真的,一来是为了震慑亡魂,二来你每天加班你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脸。
谢必安和范无咎这两位经常在阳间出差的无常大人已经连着加班一个星期了。虽然理论上来说阴差不怎么需要睡眠,但是这种一点也不能合眼的日子谁受得了。遇上个听话的魂还好,遇上个不听话的犟种上演一出他追他/她逃的大戏那真是累死鬼。他们还不能在阳间呆久了,得时不时回阴间补充点阴气。这样来来回回在阴阳两界反复横跳,两位无常大人觉得自己的心理健康也在阴阳两界横跳。
加班使人发疯,这话对阳间阴间都挺试用的。
范无咎在连续加班一个星期后,终于还是疯了。
“我进来啦!我又出去啦!唉,我又进来啦!我又出去啦!”
范无咎在四下无人的阴阳交界处反复横跳。觉得空气看着也很丢脸的谢必安给人一把薅到阴间,补足阴气之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和精神不太美妙的搭档接着上班。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范无咎对那小孩的亡魂说。
“不上班真好啊。”谢必安也感叹。
一头问号的小孩就这么抠着脑壳跟着两位无常大人来到阴间,他觉得奇了怪了怎么两位无常大人的阴气感觉重得要掀开地府了。这也不对吧,地府不是阎王爷最大吗,小孩暗暗想道。
等见了阎王,小孩跟自己点点头心里说我想得真是太对了,果然阎王爷才是地府的老大。这阎王大人的阴气重得感觉不止能掀翻地府,还能把地府再埋了。
同样加班一周批阅文件不曾合眼的阎王大人满眼红血丝,骨灰色的皮肤白得像刷过几次的墙。他两只手边都放着文书,文书后面还放了个大号且古朴的杯子泡茶。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小孩,挥挥手交代带去投胎转世。
谢必安和范无咎将魂完完整整送到奈何桥,看他走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顺利转世,心中并没有半点波澜。废话,后面还有看不到头的魂要他们去勾,这谁能高兴起来。
地府公务员,看着高大上又威风凛凛,但是007得让人想再度去世。虽然他们是阴差肯定是不会被累死的,但这也不是把他们当成牛马使的理由。哦,说起牛马,他们的同事,那两位真牛马——牛头和马面因为上班上太多,私下里在他们面前已经用法术完全变成牛马过了。
谢必安和范无咎生无可恋对视一眼,有点想一头扎进忘川河。但是淹也淹不死,想想还是忍住了。
“再看一会吗?”范无咎盯着奈何桥上偶尔推搡的亡魂问道。
“这不太好吧?这算不算旷工?”谢必安道。
“维护奈何桥秩序也是工作之一。”范无咎信誓旦旦。
“有道理。”谢必安走过去跟范无咎并肩站在一起。
有机会就抓住机会摸鱼,这是所有社畜的共识。两人站在奈何桥边,耳边是连绵不绝的来自忘川河里的惨叫。往常他们觉得孤魂野鬼的惨叫烦人得要命,此刻却觉得还算能忍受。毕竟跟无休止加班比起来,惨叫声充其量也就是吵了点,还达不到重创身心的程度。
“老白,我看久了彼岸花觉得眼睛疼。”范无咎伸手揉揉眼睛。
忘川河畔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一眼望不到尽头。忘川河水虽然腥臭,然而对这些花来说确实上好养料。忘川河里泡着一堆不得转世的灵魂,魂泡久了也发胀脱皮。河水日夜不分冲击河岸,将灵魂碎片冲入土里全给花送过去。那些花大多都长得显眼刺目,看久了对眼睛不但没好处,反而觉得胀痛。
“那你盯别处。”谢必安说。
范无咎把目光移开,抬手揉眼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跟谢必安说话:“老白啊,你有没有觉得这花长得太好了?”
“这不废话吗?百千个灵魂每天来当肥料呢,不想长得好也难。孟婆上次跟我说,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些花就要长出腿了。这玩意要是长出腿,不知道会不会……”
谢必安那半截“到处跑”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彼岸花丛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
“那什么玩意?”谢必安朝不远处一指。
“不是吧,老白你的嘴什么时候这么灵了?不会真成精了吧?”范无咎看了一眼挑眉道。
“过去看看再说。万一是个碰巧爬上岸的魂,我一脚就给踹下去。”
两人走了过去,弯腰拨开花丛,随后发出一声惊天惨叫。
“这什么啊!”
奈何桥边正在给人盛汤的孟婆被吓得一激灵,手一抖连汤带碗全摔到地上。然后和伸手要接住汤的亡魂大眼瞪小眼。
“不要紧,还有汤。”孟婆又打了一碗汤。
“这哪来的啊!”谢必安又喊了一声。
这回是那个亡魂被吓了一跳,接过碗一哆嗦,碗又掉到了地上。
“不要紧,我再给你盛一碗。”孟婆再开口有些咬牙切齿。
“我搞不懂啊!”范无咎又喊了一声。
“婆婆……”孟婆身边的小阴差颤抖地喊了一句。
“你!拿好!给我接着打汤!”孟婆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将勺子塞给小阴差,自己气势汹汹上奈何桥到对岸去了。
“老白!老黑!你们发什么疯!因为你们大喊大叫老身已经摔了两个碗了!”
孟婆一把抓住蹲在地上两人的头发,一个用力将两人拽倒在地。
“婆婆?你怎么来了?”谢必安一探头看到孟婆十分差异。
“你们还问老身怎么来了?老身不来,你们大呼小叫的等会再让老身摔几个碗!”孟婆放开两人的头发,转而在每人头顶狠狠敲了一下。
“婆婆你来得正好,我们发现一个东西,你看了千万别害怕。”范无咎说,指了指他怀里。
“现在的小年轻啊,心性就是不稳定。老身给亡魂盛过的汤,比你们岁数加起来都大。不过老身确实害怕一件事,你们最好不要告诉老身你们趁老身不在的时候往孟婆汤里掺水了。”孟婆眯眯笑起来。
“哈哈,怎么会呢,我们定然是不会想着动孟婆汤的,”谢必安急忙保证,“就是这个……”
谢必安将范无咎黑色的衣袖拉开,只见范无咎手里抱着个小孩模样的魂。这魂不吵不闹,乖乖在范无咎怀里躺着。
“小孩的魂魄?这就是吓得你们尖叫的东西。”
孟婆看着两人一副见鬼的表情觉得无语。都是阴曹地府了,什么水平啊,还能被鬼吓着?嘿,小年轻果然就是小年轻。
“真不是我们大惊小怪啊婆婆,你抱抱。”范无咎将小孩的魂递过来。
“抱着就抱着,有什么可……嗯?热的?怎么是热的?”
孟婆伸手接过,刚一碰到就像是被烫到一样。
她确实是被烫到了。
想着阴曹地府是人死后来的地方,阴气聚集以致阴寒异常。在此处任职的不论阎王还是鬼差,来往魂魄不论年老还是年幼,都逃不开一个冷字。皮肤是冷的,吐的气也是冷的。若非这些个鬼差早已脱离时间掌控、跳出生死的概念,否则胸膛里一颗活蹦乱跳的心配上冷得吓人的身躯,倒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活的还是死的啊?你们从哪捡的?”孟婆抱着孩子不知所措。
“就从这忘川河岸上、彼岸花丛里。怎么样,确实吓人吧?”范无咎凑过来跟小孩对视。
“现在怎么办?我们弄不清楚,要不一切暂停先去见大王?”谢必安想了想道。
风中凌乱的三人相互对视点点头,抱着小孩往大殿方向走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