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落闲回过神来,自己已置身于长生阁外门子弟所居的静心院中。
他尚未反应过来刘二将他换到此处的用意,就见到几个外门弟子急匆匆跑过——
“快快快,柳元之找到了!柳元之的尸首找到了!”
“尸首?柳元之死了?”
“是啊,据说魂魄都没了,太惨了。”
“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长生阁的一处别苑中。”
柳元之的尸首?
别苑?
不好。
王落闲当即一道追了出去。
长生阁寝殿中。
长宫易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见到刘二后提剑便砍,谁知撞到光牢上被“铛”的一声弹了开来。
“谁设的禁制?!”
他气得当即要破开光牢,却被侍从们拦住:“少爷不可,这是长宫龄老阁主生前亲手在每个客殿留下的禁制,轻易打不开,况且若是打开了,在场之人皆不是刘道长的对手,恐要被他逃脱。”
“什么刘道长?这就是个杂种!”长宫易愤愤道,继而看向刘二,“你别以为待在里面,本阁主便不能杀你。”
刘二心道若不是被关住了,他还能在这儿听他废话:“长宫易,先看看你爹的尸首吧。若是我杀人,一定不会这么难看。”
此时长宫墨的尸体已披上了一层白布,却仍有斑驳血迹透出,长宫易拿剑挑开白布,就见到一具无头尸身躺在那里,顿时眼中充血:“刘二,你竟敢如此折辱我爹!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断!”他说着便要破开光牢,被殿外一声低喝叫住——
“易儿慢着!”女声低沉,应是有些年纪,继而那声音又换了一个恭敬的语调,“殿下,这边。”
刘二抬眼看向寝殿的大门,没想到今日还挺热闹。
出现在寝殿门口的是浩荡人群,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跟在一位狐裘少女身后,缓缓走了进来,门外是乌压压的随侍分列两旁。
刘二见这架势怕是不能善了,索性也不急着辩解,静待他们先发难。
狐裘少女面容平常,寻了处椅子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看戏。妇人看了眼白布半敞的尸身后,神色间终于颤了颤:“刘二是吗?敢问一句,我夫君与你有何仇怨,你要如此加害于他?”
如此言语,这妇人应当就是长宫易的生母,长宫墨的正妻。刘二看着她,神色平淡的直白道:“我与他并无仇怨,只是恰巧知晓了一个秘密。所以不是我杀了他,而是有人因此要栽赃我。”
“栽赃?”二夫人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刘二,你来长生阁不过几日,谁会如此处心积虑的针对你?”
“所以你不该问一问,我知道的究竟是何秘密?”
“与我眼中要紧的却是他的性命!”二夫人终于怒声道,“刘二,我不管你知道了什么秘密,也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推脱。但今日众目睽睽,你杀我夫君当场被抓,任你如何狡辩也无济于事,民妇定会为夫君报仇!”
刘二见他们一个两个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懒得再费口舌,就在这时,殿外侍从来报:“夫人、少爷,刘道长兴许不止杀了长宫墨老爷他们。”
长宫易当即道:“何意?”
“有侍女亲眼见到刘道长今日于一处别苑遗弃一具残尸,经查实是……是不日前失踪的柳元之。”
此言一出,原本守在殿内的侍从们脸上皆露出讶异的神情,看向刘二的眼神中多了些许害怕。刘二也不由蹙了蹙眉,看来有人要坐实他的罪名,叫他不得翻身。
长宫易恍然大悟道:“柳元之原要同我抢阁主之位,最后长生玉却落到了你这个杂种手中,原来这一步步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罗参城中若非本阁主命大,怕是也要死在你手中!”
刘二听他说完,心下觉得好笑,便真就笑了出来。
“你杀了这么多人,居然还有脸笑!”
“长宫易,柳元之不该是你杀的么?”刘二看着他,神情间只有一抹冰冷的笑意,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因为他问的太过直白,长宫易不由心下一虚:“你、你胡说什么?我杀那个杂种作甚?”
“不是你方才自己说的么?为了抢阁主之位。”刘二继续道,“你居然说我要在罗参城中杀你?若是没有我,天下道门怕是都要丧命其中,你若失忆了,我不介意叫旁人提醒提醒你。我杀柳元之的动机是什么?我杀长宫墨的动机又是什么?连这点还没想明白,就要将杀人的罪名压在我头上,长宫易,就你这样的脑子,我真不该将阁主之位让给你。”
“阁主之位原本就是我的,何须你让!”长宫易气得脸都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捏诀破开了光牢一剑刺了过去,“杂种,今日便让你知道长生阁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刘二趁机避身向门口躲去。
“易儿糊涂!”二夫人见状着急道,“他就是要骗你破开光牢,好逃之夭夭!”
“姨母莫急。”就在这时,狐裘少女出声道,天生一张笑脸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将他的手筋脚筋挑了,不就跑不了了。”
刘二不由看向她,没想到一个姑娘家竟能讲出如此狠毒的话,就见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串铜铃,丁零当啷甚是悦耳,周遭缭绕青色烟雾却是诡术的痕迹。
她怎会与诡术有关?
刘二此时已离她十分接近,直觉不妙正要退避,铜铃已在少女掌中无阵自启,每只铜铃都化作一道锁链击向他。
锁链的攻势甚是密集,毫无章法,且在诡术的加持下迅猛异常,饶是刘二身法敏捷,也渐渐落于下风。他堪堪避过一道锁链,另一道锁链又迅速冲来,将他的右手击穿。一时间鲜血自伤口处涌了出来,刘二尚来不及蹙眉,数道锁链便又追了过来。他忙用袖剑斩断锁链,纵身跃了数步,才躲开攻势。
狐裘少女站在不远处,看着刘二右手上的伤口转瞬自愈,意外的抬了抬眉:“姨母,那便是长生玉的功效么?”
二夫人恭敬的回道:“殿下,此子现在有长生玉护体,怕是难以对付,千万小心。”
“姨母放心,本殿下今日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她话音方落,也不知使了什么本事,铜铃竟分成了数串,一时间,只能看到寝殿内皆是密密麻麻的锁链,呈天罗地网之势向刘二压去。
刘二知道躲不过去了,强冲开数道灵门,就在这时灵门处却传来剧痛,逼得他吐出了一大口血。
锁链趁机击穿了刘二的手脚,将他狠狠钉在了宫柱之上,鲜血溅了一地。
长生阁回廊中,王落闲正跟着小道士们一道赶往寝殿,前头一个小道士忽然转身,扯着他就往旁边走。
这道士身手了得,王落闲心下挂念刘二,防备有失,竟被他拉了数丈远才得以脱身,蹙眉道:“你是何人?”
对方嫣然一笑,甚是软糯:“常欢兄,你不认识我了。”
王落闲这才认出道士竟是卿禾,不由得睁大了眼:“你在这做甚?”
“自然是寻你,”卿禾整了整身上偷来的道袍,“我还以为常欢兄把我忘了呢,还好还好,到底认出来了。”
“寻我做甚?”王落闲声音里添了两分狐疑,却也懒得深究,“眼下我有急事,容后再叙吧。”说着提步便要走,又被卿禾拉住。
“常欢兄,我知你挂心何事,只是此困局却急不得。”卿禾意有所指,“方才安容公主入了长生阁,只怕此刻已同刘兄碰上了,安容公主心思缜密,城府极深,若无完全的把握,贸然出手反倒留人以把柄,届时只怕人未救出来,反倒连常欢兄也搭了进去。”
王落闲听他说完,眼中染上几丝警惕:“你究竟是何人?皇族公主绝非一个县城小吏之子能知晓,从双食镇跟到此处究竟所为何事?”
“常欢兄,我说了,是来寻你的。”卿禾神色坦荡,“只是我确非小吏之子,扮作道士也只是图个方便。常欢兄,我未想过瞒你,早在双食镇时我便想告诉你,只是彼时你不想问罢了。我实为北国世子,出来游历的。”
北国世子?
王落闲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就听卿禾又道:“常欢兄,你若真要救刘兄,不若好好想一想,究竟是谁要害他。”
谁要害刘兄?
王落闲压下心中的震惊,将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布局的人必要能接触到柳元之以及真假长宫墨,且熟知此三人,他必定是长宫氏族之人,在长生阁中有一定的地位,才好时时刻刻掌握刘二与他的行踪。
忽然,一个场景划过眼前,王落闲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是谁杀了柳元之,又是谁栽赃刘兄了。”
寝殿中。
狐裘少女看着宫柱上流下来的血色长痕,自带三分笑的脸上无波无澜:“表弟,世人惯会用言语迷惑,你何必被他绕进去。”
长宫易见刘二此时只能任人宰割,心中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殿下教训的是,我就该一剑直接结果了他。”
“不急,等他招了再说。”狐裘少女眸子微微抬了抬,看向刘二,“小道君,虽说长生玉能保你不死,可此时锁链仍钉在你的手脚上,这皮肉之苦便免不了。若你能将杀人之事,一五一十的道出,本殿下可以下手轻一些。”
刘二生生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不以为然的笑道:“小美人,不就是手筋脚筋,老子当年经脉尽断,如今不也好好的在这儿?”
“放肆!小美人也是你能叫的,这可是安容殿下!”二夫人立刻怒斥道。
“我知道,不就是个公主么?”刘二不以为然的应着,眸间染上几抹轻佻的笑意,“小美人,如此毒辣当心嫁不出去。”
“大胆!”
随侍正要训斥,被少女拦下:“今次探亲,原以为遇上一喜,可还没来得及恭贺阁主新任,就遇上姨夫遇害,我身为晚辈自要替他讨回公道。只是小道君如此嘴硬,却叫本殿下有些伤脑筋。姨母、表弟,你们先行回去,本殿下要亲自、好好的审一审他。”
狐裘少女既已开口,旁人也不能不应,长宫易与二夫人齐齐行礼道:“是,殿下。”
待寝殿大门沉沉关上,少女复又坐了下来,神色间从容淡定,换了一个问题道:“小道君,其实人证物证尸首皆在,你又被人当场捉拿,实在没什么好审。但本殿下对一事心存好奇,故留下来问一问,长宫砚究竟因何要将长生玉传与你?”
寝殿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刘二心知她抓他不单单是为了长宫墨,扯开面皮笑了笑:“小美人,不若你同我说说你这串铃铛又是从何而来?”
“你答了我自然会答,一问换一问,是不是很划算?”
“小美人,我却不是个喜欢讲买卖的人,长生玉为何会到我手中,你不若自己问一问它。”
“小道君,你现在实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少女笑了笑,锁链便勒住了他的身体,几乎要将骨头压碎。
四肢百胲处传来的剧痛让刘二接连咳出了几大口血,少女擦了擦狐裘上溅染的血迹,笑眯眯道:“可想清楚如何回答我了?”
刘二吐了嘴中的血水,神色间多了几分乖戾,嗤笑道:“……有美人在侧,老子高兴的很。老子猜一猜你为何有此一问,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出门省亲?笑话……怕是知晓长宫砚近日要传位,特意赶来恭贺长宫易的吧……只可惜长生玉半道被人截胡,你的如意算盘失了一半。同长生阁如此私交,难不成……你对皇位感兴趣?”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少女微微一滞,锁链便又束紧了几分,刘二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断了,她看着被钉在宫柱上痛苦万分的少年,回过神来轻轻一笑:“小道君,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本殿下既然来了,自是不怕旁人知晓,长生玉不是你该拿的东西,早日易主才好早日往生。”
“……长生玉就在老子怀里,美人喜欢便自己来取。”
“你明知长生玉认主,若非主人自愿传授,拿了也没用。”
“小美人,既然如此老子也爱莫能助……”刘二强撑着力气挑衅道,“老子不介意比一比,你我究竟谁活得更久。”
狐裘少女听闻不怒反笑,神色悠悠:“本殿下就喜欢小道君这样有骨气的,自然要送些东西回赠与你。”她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只青色瓷瓶,正要打开时,寝殿外突然骚动起来,随即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刘兄,你没事吧!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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