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脚步声却在十丈外诡异地停滞。紧接着,灰白浓雾漫卷而来,眨眼间吞尽路径,呛得人鼻腔生疼。
几人顿时咳得涕泪横流。
从寅甩袖掩住口鼻,嗓音闷得发沉:“这是‘七窍锁魂烟’,专攻人的眼耳口鼻。若吸入过多,不出一刻钟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秦允显征了征。
七窍锁魂烟这名字他曾听华师说过,据说是视财如命的齐奎道人炼制的独门毒物。那老道贪财贪得能把自己徒弟称斤卖,富的出手一次够买下半座城池。这群修士竟能搞来这等烧钱的法器,背后主子怕是把金山银海都泼出去了。
可修行之人哪来这般泼天富贵?还有,谁要杀他便杀了,为何还让他死得这么奢侈?
从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猜?看来你是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别人的利益,挡了谁的财路了。”
秦允显蹙眉道:“我近年在外修行,连只野兔都没抢过,能碍着谁?”
双正边咳边蹦跶得像只烫脚的猴:“啰嗦什么?管他什么原因,先逃出去再说啊。”
从寅一边警惕四周,一边寻找出去的路:“你的风流债我怎清楚?进入这果园,本就是权宜之计。现在要么找欲念异界的出口,要么等死。”
说着,从寅带头往东南方疾掠,几人赶紧跟上。
可刚穿过果园,临近另一片林子,岂料那群修士早像嗅到腥味的秃鹫般守在外围。一见他们现身,顿时如饿狼扑食般直取秦允显。
从寅无法,只得反手抽剑迎上,再度与修士缠斗在一起。
周围树木茂密,枝桠交错,“月光”难以透入,光线极为昏暗。从寅常在黑夜出动,这样无光的环境于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反而出手更为迅捷。倒是习惯依赖视线的修士们一时难以适应,不仅挥刀砍中了自己人的屁股,还有人被树根绊得摔了个倒栽葱。
眼看乱成一锅粥,其中一修士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为“破障筒”的法器。
那是一个长筒,前端镶嵌着一颗明珠,散发着炽烈白光。此珠光芒极盛,能穿透黑暗乃至些许实物障碍,瞬间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从寅虽戴斗笠,看似能够遮挡光亮,可那一层玄纱到底薄的很,再加上破障筒的光强盛,直穿透纱帘。他双目得见强光,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剑势顿时滞了半瞬。
几名修士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瞬间,立即叫道:“他畏光!”
其余修士见状,纷纷从怀里掏出破障筒,明晃晃的光柱交错扫射,活像给幽暗林地开了十几个天窗。还有人趁机向空中射出一枚破界灵犀箭,将“从寅畏光”的消息送了出去。
面对强光,从寅索性闭目凝神,仅凭听觉与修士周旋,依旧身形如电,剑能准确地袭向敌人要害。只听得一声闷哼,一名修士已被他剑击中胸口,虽对方有软甲护身,可到底他力量重,直接倒在了地上。
双正眼疾手快饿虎扑食般压住那人,一把薅下其斗笠扣在自己头上,扭头朝叶晤嚎道:“快!摘些杨梅过来!”
叶晤瞬间领会其意,迅速从旁边的果树上掠下一把熟透的杨梅,二话不说全塞进修士骂骂咧咧的嘴里。
修士被迫吞下果子,喉头咕嘟几声。眼神顿时涣散成两滩浆糊,浑身软得像煮过劲的面条。
秦允显望着叶晤二人如法炮制,转眼间放倒三四名修士。局面看似逆转,他心头却沉得似坠了秤砣。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元霁野现下还按兵不动,怕是要鹬蚌相争,好从中得利。而且,此刻从寅根本脱不开身,凭他现在的本事,又出不了欲念异界。时间拖得越久,待双方力气耗尽时,整个局势就是元霁野说了算。
想到此处,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不如将计就计,顺势而为。就让元霁野“捉住”自己,以此为契机,出了欲念异界,待元霁野回到他的至阴之身,要对自己下手时,再让从寅协助反击。
就在他心念定下之时,叶晤将刚刚抢到的一顶斗笠扔向秦允显:“主子,接好!”
恰在此时,铁骑怪也裹挟着一阵腥风赶至。
秦允显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洪蛇敛与秦雷的身影也正疾速掠来。秦允显故意手滑半分,斗笠被铁骑怪凌空劫走。
铁骑怪看着手里的斗笠,又看了看“手无缚鸡之力”的秦允显,狞笑还凝在脸上,一道铁链已抽中他的手臂。
铁骑怪痛嚎暴退,洪蛇敛身形飘落,稳稳立在秦允显身侧,头上不知何时也戴上了一顶斗笠,玄纱下笑得阴森:“主人的人也是你能碰的?烂泥里的玩意儿,合该滚回阴沟里啃骨头。”
铁骑怪看清来人,顿时明白了其中关窍,怒喝道:“好啊,骗我也就罢了,竟还敢利用我!”
正说着,他已欺身而上,与洪蛇敛斗在了一处。洪蛇敛手中铁链活似长了眼睛,忽而绷直如枪,忽而软绕如蛇,招招往要害处钻,逼得铁骑怪左支右绌,活活似只被耍得团团转的狗熊。
“秦雷!”洪蛇敛一链子抽在铁骑怪背上,冷声道,“看戏看到现在,此行的任务是不是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秦雷心头一凛。
深知洪蛇敛之意是要他趁机擒住秦允显。
秦雷伸手仅剩的一只手臂,手指探入怀中。
他自知武功修为远不及秦允显,哪怕对方此刻灵力全无,也不敢与其动手。还好在此之前,元霁野知道他胆小,没什么用,特意“贴心”为他准备了,一个简单无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电晕人的法器。
此时双正和叶晤虽抢得斗笠戴在头上,但灵力显然未完全恢复,见秦雷持那闪着异光的法器冲向秦允显,顿时惊骇欲绝,赶紧奔过来想替秦允显挡下这一击。
秦允显却暗中用力将二人推搡开来,旋身躲过秦雷的法器攻击,在此之际,迅速将手指上一枚通心环褪下,反手塞入了秦雷的裤腰带里。
秦雷气并不知情,只知用法器还能被对方躲掉,当场气得不行。又不死心地动了动手指,法器如一截光剑,趁着秦允显动作停滞的“不备”,瞬间没入秦允显的后心。
秦允显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主子!”叶晤急得眼眶发红,刚要扑上前去,却被刚收拾完铁骑怪的洪蛇敛闪身拦住。铁链哗啦一响,连蹦跶着的双正也一并被箍了个结实。
远处打斗声还未歇。
秦雷居高临下,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秦允显。
想到往日所受的种种屈辱,眼中闪过刻骨的恨意,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但碍于元霁野“必须活捉”的死命令,他只得咬牙把杀意咽回肚里。
元霁野姗姗来迟,看到秦允显,哼笑了几声,又谨慎吩咐:“为了以防万一,把他手上那指环褪了,扔得越远越好。”
秦雷依言蹲下身,独臂抓起秦允显的手翻来覆去地查,又摸遍衣袖腰间,抬头愕然道:“主人,他根本没有指环啊。”
元霁野眉头拧成了疙瘩。
以秦允显的狡黠机变,怎会如此轻易被擒?莫非又暗藏了什么诡计?
可他垂眸看去,这人此刻双目紧闭地瘫软在地,即便真有算计,一个昏迷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秦雷眼见那边要打完了,在一旁急声:“主人,趁那从寅还未完全解决掉那些修士,我们赶紧带人回去。您立刻取了三阳珏,大事可成。”
元霁野目光扫过远处,见从寅虽然被零星修士缠住,但落败是迟早的问题,再拖延下去,局势恐生变故。他不再犹豫,沉声道:“带上他,走。”
秦雷得令,独臂发力,麻袋似的一把将人捞起甩在肩上。
元霁野袖袍一拂,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漆黑木匣。也就是能吞噬灵力的“储灵匣”。他将匣盖开启,面前陡然生出一个白色的洞口。
二人迅速踏入,身影随着洞口一齐消失。
刚踏出欲念异界,出了屋子,院子地上倒着横七竖八的修士。
这些修士皆是孙礼的人,先前“元霁野”以孙礼身份命他们,被利用完毕后,遭到了无情的灭口。
秦雷走到枯树前,扭头对元霁野道:“主人,您的至阴之身尚在府中。要不您先通过界门古木回府换回真身?我将此人牢牢盯着,在此等候。”
元霁野收了储灵匣,淡淡说:“费老鼻子劲才逮着的狐狸,离了眼皮子底下我怕他掀房梁。带着他,随我一同从界门古木回府。横竖顶着城主这张脸,谁敢多瞧半眼?”
说着指尖一弹,庭院里那棵老枯树。也就是界门古木,好似突然活了过来。树皮纹路间亮成蜿蜒曲折的一道道线,树皮噼里啪啦地脱落,眨眼间道道线流转相聚,成了巨大的漩涡。
二人毫不犹豫地进入,再睁眼已是城主府内院。
院里的人之前早被元霁野遣散了,此刻空无一人。他们带着人光明正大地进入孙礼的寝屋内,秦雷刚站在榻边,便毫不客气地将秦允显扔在了软榻之上。
而孙礼身子一颤,随即翻了个白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旁的红木衣柜发出轻响。柜门突然自行开启,一个身着红袍的身影从里面滚了出来。
那红袍身影站起了身,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掀开了宽大兜帽,露出了元霁野那张俊美却毫无血色的面容。他走到榻边,垂下眼眸,幽深的目光黏在榻上昏迷的人身上,好似饿狼盯着到嘴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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