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纤妍被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清晨，一个穿着利落西装的女人匆匆推开了病房门。
"方律师..."黎伊诗从陪护椅上站起来，下意识挡在病床前。方语涵，姜纤妍的表妹兼集团首席法律顾问，以雷厉风行著称。过去半年里，黎伊诗只在公司年会上远远见过她一次。
方语涵的目光越过黎伊诗，落在病床上昏睡的姜纤妍身上。她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这是紧急医疗授权书和媒体声明，需要你签字。"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我已经封锁了消息，但瞒不了太久。"
黎伊诗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声明上写着"姜氏集团董事长因过度劳累住院休养"，只字未提自杀未遂。
"为什么帮我？"黎伊诗轻声问。
方语涵突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三年前在姜家老宅的圣诞派对上，"她突然说，"你穿了一条红色连衣裙，弹奏了《梦中的婚礼》。"
黎伊诗一怔。那确实是她第一次见到方语涵，但...
"那天我向表姐要你的联系方式。"方语涵苦笑，"她说'别打她主意'，我以为是保护表妹般的照顾，没想到..."她看向病床上苍白的姜纤妍，"是野兽圈地盘般的占有。"
黎伊诗脸颊发烫，不知如何回应。
"签字吧。"方语涵重新戴上眼镜，"等表姐醒了，告诉她——"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想要的东西，不是毁掉自己就能得到的。"
文件刚签完，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淡蓝色针织衫的女人走了进来，胸前挂着心理医生的工牌——莫婉清。
"黎小姐？"她微笑着伸出手，"我是姜女士的主治心理医师，也是你父亲推荐的。"
黎伊诗恍然大悟。莫婉清，父亲常提起的那位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竟是她大学时话剧社的学姐。
"婉清姐..."她握住那只温暖的手，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
莫婉清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我们先出去聊聊？让方律师陪着姜女士。"
医院的空中花园里，晨雾尚未散尽。莫婉清递给黎伊诗一杯热可可。"你父亲很担心你，"她开门见山，"他说你被困在一段'危险的关系'里。"
黎伊诗捧着纸杯，热度透过杯壁传到冰凉的手指。"曾经是...但现在..."
"现在你发现自己可能爱上她了？"莫婉清敏锐地接话。
黎伊诗猛地抬头，热可可溅到手背上。莫婉清递来纸巾，眼神温和却洞察一切。
"这种情感很复杂，对吗？"她轻声道，"感恩、愧疚、依赖、甚至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要如何区分哪些是真正的爱？"
这个问题像箭一样射中黎伊诗的心脏。她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突然不确定起来。
"下周开始，我希望你和姜女士一起参加我的关系治疗小组。"莫婉清说，"不是为了判断对错，而是帮你们找到健康的相处方式。"
黎伊诗刚要回答，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上，姜纤妍正将一张支票推给徐梓怡，配文是："你以为她为什么放你走？"
"怎么了？"莫婉清注意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
黎伊诗颤抖着将手机递过去。照片拍摄角度隐蔽，但能清晰看到徐梓怡含泪的眼睛和姜纤妍冷峻的侧脸。
"梁妍熙。"莫婉清皱眉，"姜女士的商业对手，专攻心理战。这张照片至少是半年前的了。"
黎伊诗突然想起——那是姜纤妍第一次提出"交易"的那天，徐梓怡来公司找她时被拍下的。
"她为什么现在发这个..."
"因为嗅到了血腥味。"方语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大步走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梁妍熙刚刚向媒体爆料，说我表姐用金钱控制恋人导致对方自杀未遂。"
黎伊诗眼前一黑。舆论风暴一旦掀起，不仅会毁掉姜纤妍的事业，更会让刚有好转的病情急转直下。
"怎么办..."她无意识地攥紧拳头。
方语涵和莫婉清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两个选择，"方语涵冷静分析，"一是全面否认，法律团队起诉梁妍熙诽谤；二是..."
"二是你亲自出面。"莫婉清接话，"以恋人身份召开记者会，说明真相。"
黎伊诗咬住下唇。第一个选择能最快平息风波，但谎言会像定时炸弹般埋下；第二个选择...
"我选二。"她突然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坚定，"但我要先去看看妍妍。"
病房里，姜纤妍已经醒了，正盯着电视上的财经新闻发呆。看到黎伊诗进来，她立刻关掉电视，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语涵都告诉我了。"她声音沙哑，"别担心，集团公关部会..."
"我要开记者会。"黎伊诗打断她，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以你恋人的身份。"
姜纤妍瞳孔骤缩。"不行！那些记者会撕碎你！而且..."她的声音低下去，"我不想你再因为舆论压力留在我身边。"
黎伊诗心头一热。曾经的姜纤妍会毫不犹豫利用这种机会，而现在...
"听我说完。"她轻轻抚摸姜纤妍消瘦的脸颊，"这不是牺牲，而是选择。我想让全世界知道，黎伊诗选择姜纤妍，不是因为胁迫或报恩，而是因为..."她深吸一口气，"因为在这里，"她将姜纤妍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早就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悄住进来了。"
姜纤妍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一个护士探头进来。"黎小姐，有位颜医生从瑞士来电，说您父亲的治疗方案需要确认。"
"颜子宁？"黎伊诗起身，"我马上回电话。"
她没注意到，听到这个陌生名字时，姜纤妍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三天后的记者会上，黎伊诗独自面对闪光灯的狂轰滥炸。她坦然承认了两人关系始于交易，也讲述了姜纤妍十年来的默默守护与最后的放手。
"爱有很多种模样，"她对着镜头微笑，眼角闪着泪光，"我们的爱或许开始得不够美好，但谁规定不能有幸福的结局？"
发布会结束后，黎伊诗收到一条来自瑞士的短信：「看到直播了。伯父治疗很顺利，颜医生说再观察两周就能出院。——徐梓怡」
紧接着又是一条陌生号码：「黎小姐您好，我是颜子宁。徐医生临时被调往非洲医疗队，由我接手您父亲的治疗。方便视频通话确认后续方案吗？」
黎伊诗正要回复，手机被从身后抽走。姜纤妍不知何时来到了休息室，已经读完了短信。她的表情有些复杂。
"妍妍..."
"打吧。"姜纤妍将手机还给她，声音平静，"需要我回避吗？"
黎伊诗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拉住准备离开的姜纤妍，直接拨通视频，并设置为公放。
屏幕上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女孩出现，背景是雪白的医院走廊。"黎小姐？哇，您比电视上还漂亮！"颜子宁笑容灿烂，随即注意到旁边的姜纤妍，"这位就是姜总吧？伯父经常说起您。"
姜纤妍明显愣了一下。"他说我什么？"
"说您嘴硬心软，每次视频都假装不经意地问伊诗姐的情况，其实——"
"颜医生！"黎伊诗忍俊不禁地打断，"关于我爸爸的治疗方案..."
通话结束后，姜纤妍罕见地有些脸红。"那孩子...话真多。"
黎伊诗笑着靠在她肩上。"吃醋了？"
"没有。"姜纤妍别扭地否认，却悄悄环住她的腰，"只是...不太习惯。"
这种生涩的坦诚让黎伊诗心头一暖。曾经的姜纤妍要么强势占有，要么彻底崩溃，而现在，她正在学习表达中间地带那些复杂而柔软的情绪。
"下周开始，我们要一起参加婉清姐的治疗小组。"黎伊诗轻声说，"怕吗？"
姜纤妍沉默片刻，将下巴搁在她发顶。"怕。"她诚实地说，"但比失去你容易接受些。"
窗外，初夏的阳光正好，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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