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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自咎

明睿帝在圣旨中直言,今秋这场风波,皆因自己约束不严所致,上有愧皇考,下难孚公议。眼见百官衔怨,群儒激愤,他心甚感难平,唯有在祖先灵前跪叩七日,自咎自省,方可稍稍得以慰藉。

一国之君躬身谢罪,这已是很大的阵仗。更不消提,跪叩可不止烧香拜佛时稽首行礼那么简单。

大晏宫规,凡皇室成员犯下重罪,需褪去外袍,着单衣跪于祖宗牌位前,除了吃喝拉撒,一日须得跪满四个时辰才算完,有皇亲体弱,撑不满一天就累倒了,膝盖落下伤病的也大有人在。

太庙地处偏僻,条件尤其艰苦,皇帝一跪就是七日,足可见谢罪的心有多诚。

但也有人从这道旨意里嗅出了点别的意味。

“回护?”褚知远执子的手一顿。

“是啊,朝中这样想的人不少,”褚宁道,“有人说,皇上虽不避讳自己有失察之责,但圣旨中只字未提晋氏的罪过。何况天子都亲身谢罪了,外头言官再闹,怕是难逃挟势欺君之嫌。皇上此举看似为平众怒,实则是想,替外戚开脱……”

褚宁越说声越虚,有些惴惴地观察褚知远的反应,后者盯着错综复杂的棋局,并无想象中的失望或愤怒,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武清伯府跟诏狱那头,可有什么动静?”

“武清伯府照例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进出都得拦下来盘问。至于晋山在狱里头,应该是启康宫的人打了招呼,镇抚司倒没对他用刑,时不时还会许人送点衣裳吃食。不过奴才仔细留意了,锦衣卫看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送进牢里的每样东西都查得十分仔细。”

褚知远不置可否,拈棋的手悬在半空,若有所思:“这趟出宫,都有谁跟在皇帝身边?”

褚宁:“因是自请谢罪,随行宫人能减都减了,只带了尤大监跟几个粗使的小火者。扈从有西山兵负责,连沈指挥使都被留在了上京。”

听说锦衣卫没有随行,褚知远额心蜷紧,沉吟有顷,又慢慢舒展开。

他避开要害,将白子落在棋盘角落的位置,跟着把左手探向盛黑子的棋篓——

当此时,白子防卫虚空,黑子趁机吃进;

白子持续在外围游弋;

黑子高歌猛进,白子不动声色地缀连在后;

黑子行将揳入腹心,却意外碰壁,待想起调转头时,白子早已将其后路全数封死。

一子落,胜负定,褚知远唇边悄自扩开一点笑意:“阿宁。”

“奴才在。”

“派人给各科给事中知会一声,这段时间上折的势头可以缓些,但也不必锐减,给人留下喘息的空间即可。”

褚宁不解,“既然要做戏,何不干脆收手,恕奴才直言,谏臣们这些天的日子实在不太好过。”

褚知远一粒一粒捡起盘上棋子,玉润修长的手指游弋在黑白两色间,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这就好比钓鱼,线绷得太紧,杆会折;要是全然放手,鱼也会逃得无影无踪。要想钓到大鱼,关键就在一紧一松之间。”

褚宁听得云里雾里,想半天不知道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放弃。

他问:“大人做这些事,为何都要绕过都察院?鹿御史又不是外人。”

“谨行兄的确不是外人,”褚知远指间夹着棋子,“但此举一来冒险,以他的性子,未必能答应。二来,若只是几个言官自发的弹劾,皇帝不敢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万一被皇上知道当朝左都御史也牵涉其中,朋党二字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褚宁细想之下觉得有理,应了声,却没挪步。

褚知远给棋篓盖上:“还有什么事吗?”

褚宁赧然一笑,那张冷脸只有在面对褚知远时,才会显出几分活人气来。

他接过棋篓,又将棋盘夹在腋下,瓮声说:“奴才只是觉得,大人跟从前不大一样了,遇事似乎更懂得……迂回了些。”

褚知远被他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措辞逗乐了,“是老谋深算吧?”

“奴才不是……”褚宁急于辩解,褚知远一笑,替他拂去了肩上落叶:“行事多谨慎,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褚宁郑重其事地一点头:“奴才办事,大人放心。”

褚知远微颔首,目中流转着融融暖意。

褚宁的忠心与能力,褚知远从来都无怀疑。前世自己蒙冤下狱,老爷子禁不住打击骤然离世,是他千里迢迢护送父亲的遗骨回乡安葬,之后又变卖褚家全部祖产,重返上京,在各路权贵中奔走游说。

而后一切尘埃落定,当褚宁意识到最想要自家大人性命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天子时,他终于放弃了挣扎,默默怀抱着照胆,日复一日等在诏狱的高墙外。

无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直到那个雪夜,褚知远意识尚存的最后时刻,恍惚听到高墙外有人在喊:

“快快,有人自刎了……”

意识到自己走神太久,褚知远收回驰思,问:“天子何时启程?”

“今日未时三刻。听说连鸿胪寺都没知会,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吃些苦头了。”褚宁默了默,“西山地气潮湿,又常有蛇虫出没,条件实在艰苦。万岁爷打小金尊玉贵地养大,奴才担心他捱不住这份苦啊。”

褚宁也算看着小皇帝长大,他的话让褚知远一阵沉默。

秋风穿堂过院,吹在身上寒浸浸的,满地黄叶纷然而起,在半空打着急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年之中光阴飞逝,不知不觉竟然又到深秋。

以往很多个深秋时节,褚知远与辛无咎都会登高赏红枫。他其实一直都有惧高的习惯,但深宫的生活乏味,所有能出宫的机会对于小太子而言,都弥足珍贵。

褚知远不舍得让阿咎扫兴,而每每这个时候,小太子的亢奋也是真的溢于言表。他会从最高处的枫叶中精心挑出最大最红的一片,摘下来送给褚知远。

那个时候的阿咎对于高处有着近乎执着的渴求,他喜欢所有绚烂盛大的东西,春日的桃夭,秋天的枫火,总是迫不及待地与褚知远分享。

“......这么个性子,能捱得住就怪了。”褚知远不由得低喃出声。

褚宁没听清:“大人说什么?”

褚知远摇头:“无妨,西山兵向来可靠,有他们护持,圣驾自当无虞。”

褚宁欲言又止,末了抬了抬快要滑下去的棋盘,只道声:“奴才去了。”

褚知远叫住他,稍顿,问道:“从上京到西山,雪狮子须得跑多久?”

褚宁张口便回:“出了东华门,就是平坦官道,车驾大约需要两个多时辰,跑马的话快些。普通马匹差不多一个时辰,要换做雪狮子——”

他猛地咬住话头,像是咂摸出点什么又不敢确信地看向褚知远:“大人是想?”

“随便问问,”褚知远神色一瞬间恢复如常,“告诉咱们的人,不管城中风声怎么变,给我盯死了启康宫和晋氏名下的商铺,凡有风吹草动,必定第一时间来回禀。”

木叶萧萧而下,天更冷了,空气里仿佛都多了一丝凛冽意味。

圣驾启程后,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言官,各自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失望。

相比起前些天的烈火烹油,上京城陡然陷入压抑的沉默,大晏有识之士无不面对这萧瑟天地,油然发出“天不生明君,亘古如长夜”的忧戚之叹。

明睿帝这回倒真似发了狠,从前轻不得重不得、稍有不如意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小祖宗,居然真地老老实实除去龙袍,在灵堂一跪就是大半日,就连尤酢想进来给他送点参汤,都被呵斥了出来。

廊下听宣的小内监忙迎上前,接过尤酢手里的参汤,朝虚掩的门缝看了一眼,“万岁爷还跪呢?”

尤酢出来得狼狈,袖口都淋了汤汁,神情却不见分毫懊恼。他用帕子清理着补服,漫不经心地从鼻孔挤出一个“嗯”字。

小内监咋舌:“这都三天了,那砖地又硬又不平,踩上去都嫌硌脚,万岁爷也是够能忍的。”

尤酢短促地笑了声,语气寒恻恻的:“不忍能行吗,上京城都快吵翻天了。太后这手玩得多妙啊,书生迂阔,正经事办不了一点,当搅屎棍倒游刃有余。皇上不想追究晋氏,又不敢明着偏袒,学生们这一闹,刚好给了他就坡下驴的机会。但言官们也不是好惹的,皇上总要做出点姿态。”

“老祖宗英明,”小内监赶紧趋奉一句,“那走私的案子,就算这么过了?”

尤酢像被扯到了神经,警觉地打量起四周,确认无人后,狠啐道:“不该问的别乱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小内监作势要掌自己嘴,尤酢不耐烦地打断:“得了,别跟这装模作样了,你今夜就回趟上京,想法子给启康宫的臻儿带句话,告诉她万岁爷这头,太后尽可宽心。让晋家赶紧趁着这几日,把该处理的都处理掉,千万别再留下什么把柄。”

小内监一迭声答应,试探着问:“那咱们先前买通户部,给闽州弄的那批文牒……”

尤酢看他一眼,倒是没发火,思考片刻,说:“不急。姚其正办事还算稳妥,那批文牒是跟晋家的混在一起签发的,若非仔细排查,轻易察觉不了。走私案发,人人眼睛盯着户部,这会轻举妄动,没的引人怀疑。还是先让晋氏把自个屁股擦干净,只要这根藤不冒头,底下的瓜想牵也难。”

小内监一阵风似的去了,全未留意到身后的窗户,一个人影漠然伫立,锐利的目光有如实质,笔直追向他。

辛无咎打了个呼哨,一只鸽子扑着翅飞旋而下,落在他臂间。

辛无咎站在光影临界处,不笑也要挑三分的眼角淡去了邪跟魅,变得冷硬异常。再扬手,鸽子熟稔地朝上京城方向飞去,漫无边际的漆夜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灰白色烟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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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自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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