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学术圈似乎也随着万物的复苏而活跃起来。苏瑾所在的学院办公室又一次找到了她，这次的理由更加让人难以直接拒绝。学校层面组织的青年学者联谊会，旨在促进本市高校优秀青年人才之间的“交流与联系”。
“苏老师，知道你忙，但这次真的得请你务必支持一下学院工作。”负责联络的副院长亲自打来电话，语气恳切。
“不光是我们学校，隔壁Z大也来了不少新引进的博士和博士后，都是青年才俊。咱们学院就属你学术出色，形象气质又好，过去也是给我们学院撑撑场面。”
苏瑾捏着眉心，听着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无非是“工作不要太拼，也要适当考虑个人问题”、“就当去放松一下，认识些新朋友”、“看不上也没关系，露个脸就行，不耽误多少时间”之类的老生常谈。
若是以前，她还能用“工作忙”、“没兴趣”等理由搪塞过去，但这次，学院似乎铁了心要让她“融入集体”，话里话外都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
更让她无奈的是，商静仪那边也遭遇了同样的关怀。材料学院的领导甚至搬出了“学校关心青年教师全面发展”的大旗，让她哭笑不得。
两人私下通话时，难得地同时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是逃不过这一劫了。”商静仪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和一丝嘲讽，“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俩凑在一起，特别像需要被拯救的典型？”
苏瑾唇角弯起一个无奈的弧度：“或许吧，总之，走个过场。”
她原本就对这类活动毫无兴趣，如今心里更是被那个清清冷冷、又会因为她一个眼神就脸红的小姑娘填得满满的，哪里还容得下旁人。但学院的软磨硬泡实在让人烦不胜烦，最终，她和商静仪只得勉强答应，约定好时间，准备去露个面就找机会开溜。
联谊会设在本市一家格调不错的酒店宴会厅。苏瑾和商静仪到场时，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确实汇聚了不少各校的青年才俊。
两人显然都没把这次联谊当回事，穿着打扮与平日并无二致。
苏瑾是一件浅蓝色的丝质衬衫搭配深灰色西裤，外搭一件剪裁利落的卡其色风衣，长发随意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整个人清雅知性。商静仪则是一身黑色修身连衣裙，外罩一件休闲西装外套，微卷的短发显得随性又带点疏离。
然而，过于出众的气质让她们即便穿着简单，在人群中依然显得格外出挑。
环顾四周，商静仪凑近苏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吐槽：“看看，女孩子一个个都又漂亮又有气质，怎么有些男的……明明条件也不差，就不能稍微收拾一下自己吗？”
她目光扫过几个穿着随意、甚至有些邋遢的男青年，摇了摇头。
苏瑾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然而运气似乎不太好。
没过多久，一位看起来典型的理工科背景的男老师就端着酒杯凑了过来，开始与她们攀谈。
只是他的眼神颇为游移，一会儿落在商静仪慵懒迷人的脸上，一会儿又瞟向苏瑾清冷精致的侧颜，带着一种掂量和比较的意味，让人很不舒服。
尬聊了几句天气和各自学校的情况后，苏瑾和商静仪都有些不耐烦，正想找借口离开，幸好有其他学校的几位女老师也走了过来，大家很快聊到了一起。
到了她们这个年纪和层次，大多事业稳定，思想独立，对于婚姻恋爱反而抱着随缘的态度，更享受事业带来的成就感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圈。
几人聊起最近的科研动态、项目申请趣事，气氛倒是轻松愉快了许多。
几位女老师也半开玩笑地表示，是被苏瑾和商静仪的气质吸引过来的，正好可以组成“防骚扰联盟”，避免那些目的性过强的男士打扰。
席间有提供低度数的果酒，口感清甜。
苏瑾本就不擅饮酒，但碍于场合，也浅酌了几杯。
没想到这果酒后劲不小，几杯下肚，她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红，眼神也比平时湿润柔和了许多，支着下巴听旁人说话时，偶尔会微微走神，带着一种平日里罕见的懵懂与柔软。
“苏老师是不是有点醉了？”一位细心的女老师注意到她的异样，低声问商静仪。
商静仪看了一眼苏瑾，点了点头：“她酒量很差。”
另一位女老师看着苏瑾此刻的模样，忍不住笑着低声调侃：“怪不得苏老师在你们学校名气那么大，这平时是清冷挂的教授，喝点酒直接变成美人醉卧，这反差……魅力更大了。”
几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气氛融洽。她们默契地围坐在一起，无形中为苏瑾隔开了一个安全区域。
苏瑾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但并不难受，反而有种轻飘飘的放松感。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着，最后点开了与江南清的聊天界面。几乎没怎么思考，她就发了一个自己最近收藏的、一只白色小猫用毛茸茸脑袋蹭着另一只小猫脖颈的可爱表情包过去。
此时，江南清正在图书馆里复习。平板电脑屏幕亮起，看到那个独特的猫猫抱抱表情包，以及发信人是“姐姐”时，她立刻放下了笔。她知道苏瑾今天有活动，但具体是什么，苏瑾没说，她也没细问。
「姐姐？」她快速回复，「活动结束了吗？」
苏瑾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回复，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指尖有些慢地敲着屏幕。
「还没有。（猫猫打滚.jpg）」
「这里好无聊。」
「想你了。」
直白的话语让图书馆里的江南清脸颊微热。姐姐……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也想你。」她回应，心里甜甜的。
「想我哪里？（猫猫歪头.jpg）」
江南清：“……” 这要怎么回？！
「……都想。」她红着脸，含糊地应付过去。
「小猫怎么不过来抱抱我？（猫猫委屈.jpg）」
江南清看着“小猫”这个称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脸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上来。
姐姐……喝醉了吗？怎么感觉……在撒娇？
「姐姐，你喝酒了？」她试探地问。
「一点点。（猫猫晕乎乎.jpg）」
「是果酒，甜甜的。」
「但是没有南清甜。」
江南清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几乎要握不住手机。姐姐喝醉后……这么会撩人的吗？！
虽然平时也很撩……但也没那么直白吧。
「姐姐，你在哪里？还好吗？」她有些担心起来。
苏瑾感觉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周围嘈杂的谈笑声仿佛隔了一层纱，变得有些模糊。她知道自己酒量浅，这几杯果酒的后劲正在慢慢显现。
不想在旁人面前失态……
苏瑾微微蹙眉，强打起精神，对身旁正与一位女老师交谈的商静仪低声道：“静仪，我去下洗手间。”
商静仪闻言转过头，看到她比平时更显红润的脸颊和那双氤氲着水汽、少了些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迷离的眸子。
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没事吧？我陪你过去？”
苏瑾轻轻摇了摇头，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站起身，步伐依旧优雅，只是比平时稍慢了些，纤细的背影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显出一种与周遭热闹格格不入的、易碎般的单薄。
商静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那抹身影安全地转入通往洗手间的走廊拐角，才稍稍收回视线，但眉宇间仍凝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了解苏瑾的性子，极其注重仪态和边界感，若非实在不适，绝不会在这种场合主动离席。
她暗自决定，等苏瑾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找个借口提前带她离开。
……
洗手间里安静许多，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带来一丝清醒。
苏瑾用冷水拍了拍脸颊，试图驱散那恼人的晕眩感，但收效甚微。镜中的自己，眼波流转间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柔软与依赖。
她拿出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在洗手间。」
「给你打电话好不好？想听你的声音。」」
几乎是这条信息刚发过来，江南清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姐姐”的名字。她赶紧拿起手机，跟旁边的连眠示意了一下，快步走到图书馆外的露台上接听。
“喂？姐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关切。
电话那头传来苏瑾比平时更加柔软、带着点微醺沙哑的嗓音，反复撩拨她：“南清……”
“嗯，我在。”
“我好想你……”苏瑾的声音黏糊糊的，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你怎么不过来抱抱我？小猫不是最会撒娇了吗？”
江南清倚着冰凉的栏杆，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因为这醉人的嗓音而微微发软。
她只能放柔了声音哄着：“我也很想抱抱姐姐……姐姐，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商老师呢？”
“静仪在外面……我没事，就是……想你了。”苏瑾似乎在那边轻轻哼了一声，“你想不想我？”
“想，很想。”江南清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轻软却坚定。
“哪里想？”苏瑾不依不饶，醉后的她似乎格外执着于这些细节。
“心里想。”江南清红着脸，认真交代。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带着满足：“还有呢？”
“……”江南清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才用更小的声音，几乎是气音说道，“……哪里都想。”
苏瑾似乎被取悦了，又说了几句黏糊糊的情话，才在江南清的耐心哄劝下，稍微透露了一点信息，让她知道大概在哪个酒店。
挂了电话，江南清的心跳依旧很快。她回到座位，快速收拾东西。
连眠看她神色有些焦急，关心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南清压低声音：“姐姐好像喝多了，在联谊会上。我不太放心，想去接她。”她想起苏瑾说商静仪也在，心思一动，看向连眠，“连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商老师也在那边。”
连眠听到“商老师”三个字，眼神瞬间亮了一下，但又有些犹豫：“我去……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就当是陪我一起去接姐姐。”江南清拉起她的手，“走吧，我担心姐姐。”
连眠看着江南清眼中的担忧和恳切，点了点头：“好。”
两人匆匆离开图书馆，打了车直奔江南清问到的酒店地址。
宴会厅外的休息区，商静仪正有些头疼地看着从洗手间出来、脸颊绯红、眼神迷糊的苏瑾。
她倒是没闹，就是比平时安静很多，乖乖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手臂，像个迷路的孩子，只是那不自觉散发出的柔软脆弱感，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苏瑾，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商静仪弯下腰，轻声问她。
苏瑾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醉后的软糯：“等南清……她来接我。”
商静仪愣了一下，正要再问，就看到入口处，两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赶来。
正是江南清和……连眠？
江南清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的苏瑾，立刻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仰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和担忧：“姐姐，你怎么样？难受吗？”
苏瑾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江南清的手，唇角扬起一个依赖的、带着傻气的笑容：“南清……你来了。”
她直接将额头抵在江南清的额头上，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猫，小声嘟囔：“抱抱……”
江南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脸颊绯红，尤其是在商静仪和连眠面前，但她没有推开苏瑾，反而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安抚：“好，抱抱。我们回家，好不好？”
站在一旁的连眠，目光则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商静仪。
商静仪也看到了她，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回苏瑾身上，看着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好友此刻软绵绵地靠在江南清怀里，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一定会把这画面拍下来，下次好打趣她……
“商老师，”江南清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商静仪说，“麻烦您照顾姐姐了。我现在接她回去。”
商静仪摆摆手：“没事，我也正准备送她回去。你们来了正好。”她看了一眼黏在江南清身上的苏瑾，调侃道，“看来某人现在是找到专属解酒药了。”
江南清的脸更红了。
连眠适时上前一步，轻声对商静仪说：“商老师，要不，我陪您一会儿？或者您也需要帮忙吗？”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但微微闪烁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商静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已经彻底被江南清接管的苏瑾，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这边估计也快散了，我去跟组织方打个招呼，我们就走吧。”
连眠心里一阵雀跃，乖巧地应道：“好的。”
最终，江南清小心翼翼地扶着苏瑾，商静仪和连眠跟在稍后一点的位置，四人一起离开了酒店。
夜风微凉，吹在脸上，让苏瑾清醒了些许，但她依旧紧紧靠着江南清，贪婪地汲取着女孩身上令人安心的清甜气息。
江南清感受着身边人难得的依赖和柔软，心里被一种胀胀的、酸涩又甜蜜的情绪填满。
她侧过头，看着苏瑾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轻声说：“姐姐，下次别喝这么多了。”
苏瑾闻言，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带着点委屈：“他们让我喝的……”
江南清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水，放柔了声音：“那下次我们就不去了，好不好？”
“好。”苏瑾乖巧地点头，然后将脑袋靠在了江南清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回家……和南清回家。”
走在后面的连眠，看着前面相互依偎的两人，又偷偷瞟了一眼身旁姿态慵懒却依旧迷人的商静仪，心里也泛起一丝微甜的波澜。
这个夜晚，似乎因为这场意外的“醉酒”事件，而变得有些不同了。月光温柔地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四道身影，走向各自悄然变化的关系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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